作者:满蔚蓝
李姐一路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她却不屑一顾,满脸都是不可一世之色。
而在半年之前,她还是一个被淹没于人海的路人。
想到李姐上演的变形记,楚舸薇不由得打个冷颤。她感叹,整形术不愧为当今第一大邪术。
李姐坐下,楚舸薇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李姐拿起桌子上的一本隆胸宣传册,随意翻动,“这模特的身材,啧啧啧,就是网上说的漫画身材吧,这身材只怕自己都想把自己睡了。”
“其实你也可以拥有这样的身材,”楚舸薇直接进入正题,“隆胸的事考虑得怎样?”
“那个,假体对身体有危害吗?”李姐问。
“你放一百万个心,我们医院的假体都是德国进口,对身体没有半点损害。世界上第一例隆胸者,至今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样。”楚舸薇耐心回答。
见李姐还是犹豫,楚舸薇打开平板,挑出一张照片,“你认识她吗?”
“她是网红冰冰哎,在 DADA 直播平台上,她可有好几百万粉丝!”李姐惊呼。
“她的胸就是在我们院做的,她来做胸的时候,粉丝才几万,她对我们主任说,她要大胸,超级大,而且是切牛排会晃动的那种,”楚舸薇继续给李姐看冰冰的照片,“于是,主任就给她做了个 G 罩杯的胸。”
G 罩杯,切牛排会晃动。李姐脑补这画面。
“自从她有了 G 罩杯后,她的人气一路飙升,结果,她稳坐 DADA 直播平台的第一把交椅。所以说换个胸,换种人生。”楚舸薇说。
见李姐的眼睛亮了,楚舸薇继续给她打气,“再说你做的不是胸,你是在为自己做一把武器,你还要靠这把武器打败那小三。有了美,就有了爱,美在,爱就在,这个你应该听说过。”
楚舸薇知道李姐已经束手就擒,她等待着收网。
李姐咬咬牙,“做!”
“好的,手术我就安排主任给你做,填充材料我们给你用德国的宝俪,它是现在最火的假体,采用 DIEP 乳房重建术。”楚舸薇给李姐看了一下假体的照片,李姐很满意。
为了让李姐更安心,楚舸薇补充道:“你只需要睡一觉,就能轻松拥有 G 罩杯。”
“哇,这样一来,我就变成升级版的迪迪了。”李姐的眼里充满了向往。
又是一个豪赌之人。
楚舸薇心里一半是佩服,一半是怜悯。
李姐临走前,抓着楚舸薇的手说:“舸薇,认识你之后,我的人生变得不一样了,我觉得我和你特别投缘,改天我请你吃顿饭。”
这不就是把自己卖了,还要请别人吃饭。
送走李姐,楚舸薇回到办公室。她重重往椅子里一靠,盯着天花板。这个世界疯了,她心想。
第二章 第一次遇见他
雨一直淅淅沥沥下到下午五点半才停止。冬日的天空,这个时候快黑了。
C 城是一座山城,一旦进入冬天,几乎都是阴雨天。即便是中午十二点,天都不敞亮,如果在房间里读书写字的话还得开灯。
楚舸薇在 C 城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她就留在了 C 城,她早就习惯了这样阴冷的冬天。可她的好友殷小麦却一直不习惯,记得小麦曾抱怨:“这样的城市哪是人居住的?是吸血鬼居住的。”
“如果我是吸血鬼就好了。”楚舸薇说。
“好好的人不当,当什么吸血鬼。”小麦嗤之以鼻。
“吸血鬼长生不老,拥有不死之身,且容颜俊美,令人向往啊。若我是吸血鬼,我一定要找到我的爱德华。”楚舸薇解释。
“这个娃儿中《暮光之城》的毒不浅。”小麦缩缩鼻子。
楚舸薇还是少女时,她就渴望找到一个像爱德华的男人,冷峻、聪明、华丽,且浪漫致死。可她总是事与愿违,她长到 30 岁,除了谈了两场不疼不痒的恋爱,她一直没有遇见心动的男子。
如今到了令众多女孩子望而生畏的 30 岁,遇见心动的男子只怕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眼下老妈催她找个稳定的男友成家立业,难道她将为了结婚而结婚,找个差不多的男子,凑合着过一生?
想到这里,楚舸薇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楚舸薇做完主任交派给她的所有工作,已是晚上八点,天完全黑透了。
整座城市亮起璀璨的灯火,灯火使这座城市有了些生机,它像足足憋了一整天的气,到这个时候才算喘过来。
楚舸薇关掉电脑,从椅子里站起来。
忙了一整天,她腰酸背痛。她捶捶背,伸个大大的懒腰,再转动转动脖子,活动一下筋骨。
她换掉工作服,抓起包包,环视一遍屋内,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然后啪嗒一声关闭所有的灯。
这段时间她都是加班到晚上八点,谈不上充实,也谈不上空虚,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沮丧,她每天只是重复自己的工作。
但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她总感觉缺少点什么。
走到正门,她发现门竟然被反锁了,她拍了半天,门卫没有任何反应。无奈中,她只得绕到侧门,幸好侧门没有反锁。
街上湿哒哒的,汽车打着喇叭从她身边驶过。
经过一个小水坑,一辆吉利的小汽车突然从她后面冲上来,顿时水花四溅。情急之下,楚舸薇迅速跳到一边,她一身雪白的羽绒服才没有被弄脏。
“你开那么快做啥子嘛?”
楚舸薇对着吉利喊了一嗓子,可车颠簸了一下,屁股一甩,转个弯便消失了。该车或许是滴滴,正赶着去接客,所以才这么火急火燎的。
“只顾自己开得快,一点社会公德心也没有!”楚舸薇骂道。
再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有一家蛋糕店,楚舸薇寻思着给自己买个小生日蛋糕。今天是自己生日,好歹也得庆祝庆祝。
她在冷冻柜里找了半天,都没发现半只蛋糕的影子。
店员羞涩地告诉她:“店里最后一块拿破仑刚被人买走,现在我们只有几个牛角包了。”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在自己 30 岁的时候,加班到晚上八点,想吃一口蛋糕都没有。
如果是在自己的家乡 Z 县,30 岁是要做寿的,吃吃喝喝、热热闹闹,不仅有礼金,还有亲朋好友的祝福。
相比而言,自己的 30 岁生日过得也太凄惨了。
“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楚舸薇在心里又喊了一嗓子。
“姐,你如果不嫌弃,我给你打包,还给你算五折。”
回过神来,她仔细看眼前这个店员。这时,她才发现店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即便她化着浓妆,也难以掩盖她一脸的沧桑。
但是,她却叫自己姐!
从前,她买东西的时候,别人都是叫她妹的。
从妹变成姐,难道 30 岁的魔咒这么快就生效了?
她强忍怒火,瞅了一眼那几个牛角包,“统统给我打包,我全要了!”
当店员把装牛角包的牛皮纸袋递给楚舸薇时,不忘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店员在心里说:“老女人就是神经病,还是年轻的妹儿可爱一些。”
蛋糕店附近就是轻轨站,楚舸薇刷了卡,找一节不是很挤的车厢坐下。
车厢里几乎都是上班族,看来大家和她一样惨,都加班到这么晚。
为生活奔波了一整天,男人的西装起了褶皱,女人的妆已经花了,憔悴从他们骨子里咕嘟咕嘟地冒出来。
车厢里很安静,大家都不说一句话,全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散发的光把一张张 poker face 照得很清楚。
空气很干涩,楚舸薇如同置身于沙漠。
然而在这片沙漠中,楚舸薇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在另一节车厢,那节车厢还有空位,但是他没有坐下,而是靠着扶手杆。
他高高瘦瘦的,身子看上去有些弱。
他头上顶了一头脏辫,脏辫的末端系着五颜六色的皮筋,他上身穿一件宽大的粉色卫衣,下身穿一条阔腿的迷彩裤,脚下登着一双白色的篮球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戴着一条粗得有些夸张的链子。楚舸薇怎么看都觉得这条链子像一条狗项圈。
他浑身散发出逼人的青春气息,与周围的 poker face 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楚舸薇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嫩得可以掐出水的小说唱歌手。
C 城近几年才刮起说唱风,大多数说唱歌手几乎是年轻的男孩子,他们有很多迷妹。
对这群新新人类,说实话楚舸薇不怎么欣赏得来。她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奇装异服,更搞不懂他们的说话方式。他们见面就说“hey bro”,“hey dude”,楚舸薇不相信他们之间真的像说的这么亲密友好。
有一次殷小麦带楚舸薇到一家叫猩猩地堡的酒吧听说唱,那是楚舸薇第一次亲临说唱现场,她被吓得不轻。
她问小麦:“为什么他们在舞台上像打了鸡血?为什么他们不好好表演,要乱蹦乱跳,还疯狂打摆子?”
小麦一时很无语,“舸薇我说你老土不老土?他们不是被打了鸡血,他们是在表达自己的个性,个性,do you understand,bro?”
“好个小麦,这么快你就被套进去了。” 楚舸薇惊诧地说。
后来,一位说唱歌手在舞台上嗨过了头,把手里的矿泉水直接泼了出去,楚舸薇被浇得一头一脸。她拉着小麦逃出了猩猩地堡,再也没听过一次说唱。
眼下,这位留脏辫的说唱歌手正不断往楚舸薇这节车厢看。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他看的正是自己。
楚舸薇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这点火辣辣的小目光,她还是经受得住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逐渐心无波澜,很少有男子能轻易敲开她的心扉,用小麦的话说,她已然直逼灭绝师太的境界。若是此脏辫小子再给自己吹一记轻佻又野性口哨,她也会临危不乱。
她动动身子,环抱双手,双眼直视前方,毫不理会他的目光。
列车经过羊角沱,视野一下变得很开阔,映入眼帘的是绚烂的灯火。
C 城的夜景在全国是出了名的,每一年都有很多外地人慕名而来。作为一名 C 城人,楚舸薇每一天都能免费欣赏它的夜景,她多少有些骄傲。
羊角沱至解放塔这一带的夜景是最好的,每天晚上行至此,能见到这样的景致,楚舸薇一天的疲劳都会一扫而光。
然而,脏辫小子此时没有看夜景,他看的依然是楚舸薇。有一次他准备往楚舸薇这节车厢来,但他走了两步又折回去。
楚舸薇只当没有看见他。
到了李家院子站,列车暂停,楚舸薇收拾好东西下了车。
没想到,脏辫小子也跟着下车。楚舸薇只当他与自己同路,并不觉得奇怪。
出了轻轨站,楚舸薇走了两条街,脏辫小子依然跟着他。楚舸薇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当她走进一条巷子,脏辫小子还是紧追不舍。楚舸薇突然意识到,该脏辫小子不是说唱歌手,而是一小混混。此时气温降得很低,这条巷子已没什么人,或许,这里正适合他下手。
楚舸薇跑了起来。
脏辫小子也跟着跑起来。
“美女,请站住!”脏辫小子在后面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