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渚花晚晚
这小路由上好的鹅卵石铺就,蜿蜒如蛇,绵延向前,四周种有奇花异草,斑驳的光影淡淡投下,仔细听闻,还能听到燕雀啁啾。
若然不禁感慨:“果真是曲径通幽处啊!”
凝酥头也不回地走在前方,闻言,道:“此处为‘赏溪路’,或许从前这里有一条溪流,或许那时,此路才更为幽静。”
若然点了点头,望着凝酥摇曳的背影,心中甚觉实为古怪,却不知哪处古怪,只盼着赶紧走完这条“赏溪路”,好似是这条赏溪路走起来让她十分压抑。
赏溪路一旁,是一座高高的墙垣。
墙垣这边,是蜿蜒崎岖的石子路,墙垣那边,是一条康庄大道。
石子路上,若然亦步亦趋跟在凝酥身后,康庄大道上,千熠不疾不徐地迈步上前,神情淡漠,步伐沉稳,气度从容。
二人隔着一座高高的墙垣,擦肩而过。
千熠顿感一股奇异的情绪荡漾在心头,他不由地驻足,眉头一拧,抬首望着身侧高大的墙垣。
那墙垣雪白,爬山虎缠绕,几朵紫色的牵牛花,缠绕住爬山虎向上生长,将这雪白高大的墙垣点缀得十分美丽。
奉元见千熠顿足,不禁出声询问:“殿下,怎么了?”
自从殿下百年前从妖界回来,好似变了个人,从前淡然的性情却变得十分冷漠,这百年都过去了,也未见殿下笑过一回。
殿下这百年间也未去过一回雪族,即使是天帝吩咐,殿下也总有一套说辞来推脱。
奉元知道,千熠心悦若然。
可是若然上神与落絮王子两情相悦,即便梨雨轩与雪族水火不容,可万一他俩成了呢?
殿下贵为天界太子,若然不过一介女子,虽生得实在貌美,又实在聪慧勇敢,但是六界这样的女子又不是没有。
奉元实在不懂,千熠有何不可放下?
千熠不知奉元心中所想,他驻足原地凝视许久,终是摇了摇头,眸色恢复平静,淡淡道:“无事,走吧!”
兜率宫。
若然与凝酥抄小路到兜率宫时,穷奇早就被封印在了神农炉中。
神农炉炉鼎玄黑,光看着便觉十分压抑,内有穷奇死命嘶吼,令人胆战心惊,外有数道符文缠绕,抵御穷奇的震波。
神农炉底下燃烧的,是不温不火的殷红文武火,火焰不温不火地燃烧着炉鼎,散发出袅袅烟雾,如同长龙升腾,符文受火遇热,发散出闪闪金光,与玄黑的炉鼎相为抗衡。
穷奇已被投入神农炉,众人早已离去。
兜率宫外门可罗雀,里面只有一个太上老君和他的仙童吞丹坐在那里。
太上老君身着一件古朴长袍,烟眉皓玉,额间一抹朱砂,气质缥缈出尘。
鬓发蓬松飘耳上,胡须飞舞绕腮旁。
吞丹粉雕玉琢,穿着一身小小的道袍,梳着两个小揪揪顶在脑袋上,一脸天真烂漫。
太上老君见凝酥与若然进入,连忙恭敬问候:“公主,上神?你们怎么来了?”
凝酥眉眼清澈,明眸皓齿,浅笑道:“老君莫要紧张,我跟若然不过是好奇,原本不想进入这兜率宫,方才得知穷奇已被放进神农炉中,才大胆进来叨扰,望老君莫要责怪。”
太上老君得道高深,为人谦和,他笑了笑,道:“无妨无妨,穷奇被煅烧乃是大事,公主乃天界公主,心怀苍生,既然公主想看,便看吧!”
凝酥浅笑着朝太上老君点了点头。
若然望着神农炉未语,她正仔细地观察着缠绕于炉鼎之外的符文。
太上老君见若然观察如此入神,便开口道:“上神请放心,这符文可是天帝亲手加封,如此一来,穷奇进去,想出来便难如登天。”
神农炉原本便是神农鼎碎片,合六界君主高深莫测之灵力,炼制而成,本身便是一稀罕法器,锁住穷奇已然绰绰有余。
外加临渊天帝亲手加固的符文封印,整个神农炉固若金汤。
外面进不去,里面出不来。
若然望着玄黑的神农炉审视良久,明明知晓神农炉关着穷奇不会有问题,可不知怎的,心中却始终隐隐不安。
恰在此时,太上老君不知怎的,突然腹痛难耐,他面露痛色,强忍着不适,道:“我这也不知怎么了,今晨不过只喝了天帝陛下一杯热茶,就如此腹痛难耐......”
凝酥柔柔一笑,道:“老君为穷奇之事操劳多日,偶有身子不适之时,既然老君如此着急,那便快些去吧!”
太上老君尽管腹中绞痛难耐,但此时此刻还是面露迟疑。
凝酥知晓他的顾虑,开口道:“老君且放心,这神农炉是上乘法器,外面又被父帝加固符文,已然固若金汤,穷奇这便肯定不会有事。”
太上老君闻言,心想也是,便吩咐了吞丹好生看着,他去去便会。
于是脚踏祥云,一溜烟便飞了出去。
吞丹十分乖巧,他规规矩矩搬了个小凳子,安安稳稳坐在上面,目不转睛地看着神农炉。
“芸筠!”
凝酥突然开口,脸上纯净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冰冷如薄刀,一脸幽冷阴狠的表情。
芸筠得令,抽出挂在腰间从新制作完成的灵鞭,指尖微动,灵鞭就被甩了出去,鞭动如蛇舞,还泛着亮眼的青光。
芸筠手中的灵鞭速速落下,直直地朝吞丹袭去,势如破竹。
若然回头,不慎被芸筠灵鞭上亮眼的青光一闪,却忍着不适,瞬间闪了过去,一把抱住吞丹。
速度之快,不慎将吞丹撞在地面上,昏厥了过去。
“啪——”
与此同时,灵鞭甩在若然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伤口滑落,“啪嗒”一滴,留在吞丹的鞋面上,瞬间凝结成一朵沾染霜雪的血红花朵。
若然的长袖拂过,遮住了这朵奇异艳丽的血花,凝酥与芸筠都没注意到。
若然眸子冷如寒冰:“怎么?终于装不下去了?”
凝酥见若然身上中了一鞭,眸中闪现出快感,神情涌现出的作恶欲望汹涌澎湃。
她好像听到看什么好笑肮脏的东西,唇角一勾,浮现出不屑却傲慢的笑意。
“我原本还以为会不顺利,毕竟我不得不承认,你的修为确实在我之上。”
凝酥的表情忽然变得夸张,她用故作惊诧的眼神望着若然。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果然被我赌对了,你终究输在了心太软。”
凝酥话落,神情癫狂地向若然缓缓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
若然一边警惕地望着凝酥,一边忍着身上的伤痛,将吞丹小心翼翼放在地面。
不过是挨了一鞭子,不知怎么的,她只觉得唤浑身乏力,体内灵力似乎也在渐渐消散。
若然缓缓起身,挡在吞丹身前,她面色苍白,身子虽极为虚弱,但眸光却坚定异常。
凝酥见若然还是撑着站起,神情有些晦暗不明,她终于站定,静静凝视若然。
突然,凝酥眼睛笑得弯了起来,此情此景,令人心生惊悚。
她声音粘稠甜蜜:“你说说你,若不是心太软,偏要救这童子,又怎会中了芸筠新研制的毒?若不是中毒,你今日又怎会命丧于此?”
中毒?哼,难怪灵力有消散之迹。
若然表情冷漠,未发一语,心中正计算着如何带着吞丹离去。
凝酥看透了若然心中所想,她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又幽怖的笑声:“别白费心思了,你今日是逃不出去的!”
若然抬着冰冷的眸光,直直对上凝酥几近疯癫的眸子,冷冷质问:“我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
“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居然也有你想不通的时候!也罢,时至今日,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凝酥闻言,脊背绷紧,双手握拳,漆黑的眸子内涌现出想要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
“我爱慕表哥数千年,偏偏你一出现就将我的表哥抢走,他竟然还当着我的面说要娶你?这一切都怪你!是你凭着这副狐媚子的长相,将表哥迷得神魂颠倒,甚至都不肯认我了!我今日定要毁了你这张令我生厌的脸!”
若然心中冷哼:又是这个烂借口,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凝酥话落,便猛地勾过若然的脖子,她的手很冰,粘在若然的脖子上,就像从幽深水池里爬出来的水鬼。
若然眸中冷光一闪,一个出击,便将凝酥打得飞了出去,重重落地,狠狠滚了滚。
“殿下!”
芸筠惊呼,赶忙将凝酥扶起。
凝酥忍在伤痛在芸筠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起身,她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面色苍白却身姿挺拔的若然,眸中怒火似要喷射而出。
刚一开口,便“哇”得一声,从口中大口吐出了好多鲜血,吐在地上,十分渗人。
若然这一击,可谓是积蓄了好大的力量,凝酥体内五脏六腑,必碎无疑。
“芸筠动手!”
兜率宫外幽幽传来一阵雄厚的男音,充满威仪,不容抗拒。
这声音若然十分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若然回眸朝着兜率宫外看去,却丝毫不见人影。
她心中涌现出不好的念头:她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芸筠的脸上,露出阴冷凶狠地光芒,手中的灵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被再次甩向空中。
鞭身狂舞,令人眼花缭乱,快得让人来不及多想。
阴风乍现,带着阵阵鞭气,猛如煞蛇,来势汹汹!
“啪——”
若然来不及多想,只能用手接住,鞭尾灵活翻飞,将她手腕上的“避水破毒珠”断开在地。
若然此时感觉眼前所有事物都重重叠叠,一阵天旋地转之际,她猛然看见一双金缕鞋,缓缓从兜率宫外进入。
再努力往上看去,此人一身华服,只依稀看清一对斜飞入鬓的剑眉。
那人见若然如此这般,还未倒下,淡色的薄唇微抿,眉间紧皱,显然十分不耐。
一个抬手,充沛灵力从宽袖里涌现,狠狠重击若然,将她打中在神农炉上。
“吼——”
神农炉受力微微颤抖,穷奇在里面感受到了震动,发出愤怒的嘶吼。
若然软软摊在地面,手指微动,便没了动作。
凝酥望着若然,只觉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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