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存宁
素来冷静理智的非花闻言,眼?泪险些掉下来:“疾风它每日只需我?睡一个时辰……”
女萝:……
她无奈极了,原本想要跟非花说的话也暂且搁置,横竖不差这一时,“疾风,你这就有?些过了。”
疾风还维持着幼崽大小的体型,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拿尾巴抽非花的胳膊,被女萝抓住尾巴在手上缠绕两圈,推了非花一把:“你先去休息,我?来跟疾风说。”
非花赶紧点头:“我?快要困死了!”
她摇摇摆摆走到床边,直接倒了下去,鞋子都来不及脱,女萝松开疾风的尾巴,先将非花的鞋子脱掉,而后给她盖上被子,这才抱起?疾风走到外间,轻轻点它粉润的鼻头:“我?知道你是为非花好?,可?你也要想想,修炼并非一蹴而就之事,短短三日,你还想她能突破不成?”
疾风低低叫了一声,女萝更?无奈了:“没错,我?是每天只睡一个时辰,可?我?跟非花不同,我?连我?自己是什么都不清楚,你怎么能拿我?的标准去要求非花呢?你平日修炼也无比刻苦,可?我?有?逼着九霄向你看齐吗?”
她吸收了剑尊真魂,又在在山谷中与雷祖为伴,自然是一日千里,指望在极乐之夜到来前?令非花能够独当一面?,未免太苛刻了。
被训斥的疾风耳朵耷拉下去,头上的一对淡金色翅膀似乎也失去光泽不再闪耀,女萝轻抚它的背毛:“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害怕我?没有?足够多的伙伴,也害怕非花不快些成长,最后会迎来悲剧的结局。但是你忘了吗?在御兽门,你我?曾经并肩而战,相互扶持,最终我?们重获自由,这一次也一样,无论是怎样的艰难险阻,都无法困住我?们。”
疾风的尾巴悄悄缠上了女萝的手腕,它自恃大妖,平日鲜少向九霄那般赖着撒娇,这会儿却也翻出肚皮,无声地渴求抚摸。
待到非花一觉睡醒,女萝已经离开,只给她留了张字条,说是去了斐斐那儿,很快会再回来与她商议一件大事。
疾风懒洋洋地趴在榻上,身上还盖着一张小毯子,非花有?点点紧张,她向疾风道歉:“对不起?,疾风,是我?太没用了,我?……”
她知道修炼是多么重要的事,可?她还是忍不住会犯困,疾风会对自己失望也是理所当然,阿萝留下的那些口诀手势,她背是背了,却施展不好?,对生息的调动运用也无比粗糙。
见非花面?色忐忑,疾风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姑娘有?多严苛,它遇到阿萝时,阿萝已经非常强大,但非花不是。
非花很喜欢威武霸气的疾风,只是疾风并不喜欢除了女萝以外的人?类,所以从不让非花触碰,它不能口吐人?语,又想表示心中歉意?,于是抬起?右前?肢,主动搭在了非花胳膊上。
非花真是受宠若惊!
她着实是心痒难耐,于是胆大包天提出请求:“我?可?以摸摸你吗?只摸一下,就一下!”
疾风抖了抖耳朵,意?思?是答应了。
非花深吸一口气,珍而重之地将手掌放在了那顺滑雪白的皮毛上,触感柔软无比,一瞬间就让她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随后,疾风的尾巴又抽到了她腿上,同时还低吼一声:睡够了吧?睡够了继续修炼,不许偷懒!
第57章
斐斐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翻了个身,美滋滋地看着卧在自己枕头上的当车,她跟非花已经和好啦,这几?日都是?当车的分身螳螂在帮忙传递消息, 现在?斐斐还是?很怕虫子, 螳螂除外——她已经觉得螳螂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动物了。
“善嫣姐姐好几日没有消息, 她在?做什么呢?”
当车轻轻动?了动?翅膀,前肢抓在?斐斐手指上?,这话斐斐每日都要问上好几?遍,当车无法说话,斐斐也听不懂它的话,所以它只能向她表示阿萝一切安好, 大概很快就能来看她, 但斐斐总要问总要想。
从前的斐斐太孤独了。
她原本有两个极好的朋友, 却?因?为其?中一个失踪、另一个不闻不问,导致她性格大变, 本来便是?情绪敏感的姑娘,长期压抑之下,自然脾气暴躁。
如今她得知飞雾没?死, 非花也没?有背叛她们的情谊, 还认识了女萝,又有当车这样可爱的妖兽陪伴在?旁,整个人便恍如重生,对世?界充满好奇。
这样好脾气的斐斐不常见,芳妈妈喜出?望外, 可一提到接客,斐斐便又立刻翻脸比翻书快,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我觉得丢人。”
她趴在?床上?对着当车呢喃,“我不喜欢那些客人,更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只会让我想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看到他们,我就想生气。”
当车的触角动?了动?,斐斐垂头丧气:“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样的生活呢?我真讨厌这里。”
她只沮丧片刻,就在?当车的安慰下振奋起来:“我好着呢,我已经不会乱发脾气了,等飞雾回来,一定要她好好补偿我!”
说话间,有人推门,斐斐皱了皱眉,从床上?探头去看,瞬间拉下脸:“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龟奴严黑,他肩上?还扛着一条麻袋,里头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看着还挺长。
斐斐的话并没?有令他退下,而是?愈发朝她走近,于是?斐斐的好心情被迅速破坏殆尽:“你听不懂人话?让你滚出?去,听到没?有?!”
她从床上?跳下,脚上?没?有穿袜子,严黑的目光便专注而幽幽地盯了过来,这令斐斐下意识蜷缩脚趾头,明明身上?穿着衣服,却?给她一种极为难受的感觉,她咬牙道:“不许这样看我!”
严黑很快便垂下眼眸,他跟斐斐在?一起时,向来会避免与她视线接触,随后他将房门栓上?,这冒犯而充满侵略性的举动?让斐斐愈发愤怒:“我再说一次,从我的房间滚出?去!你这个——”
她原本想用污言秽语骂严黑,比如骂他娘之类的,脏话到了嘴边,又想起女萝的话,于是?忍了下来,咬牙切齿半天?,最后蹦出?一句:“你这个坏蛋!”
砰的一声?闷响,是?严黑把肩头麻袋丢地上?的声?音,他沙哑着嗓音对斐斐说:“交易。”
交易?
什么交易?
斐斐早把这茬儿忘到了九霄云外,从曾坚开?始,她就再也没?让严黑碰过自己一根手指头,她不在?乎严黑,更不喜欢严黑,要是?可以,斐斐恨不得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去死,她委身给严黑,不过是?看中他有点手段,现在?她不需要了,自然不会再让严黑占自己便宜。
见斐斐还是?不懂,严黑上?前一步,斐斐立刻后退,警惕地说:“别过来!”
严黑弯腰解开?麻袋口,露出?一张俊雅秀气的男人面?孔,对方还清醒着,斐斐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严黑居然绑了个人过来,她虽然有点怕,却?还是?忍不住好奇,悄悄探头瞅了一眼,虽然这人发髻散乱形容狼狈,她还是?立刻便认出?来是?那日在?艺苑,曾坚妻子前来找她麻烦时,后头出?现的四个青年修者之一。
之所以印象深刻,倒不是?此人有多优秀,而是?因?为此人给了善嫣姐姐一瓶药,那药的确有用,她的脸登时便好了大半。
不过在?斐斐心里,打手龟奴僄客修者,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是?男人都令她厌恶,所以认出?来后便失去兴致,没?好气道:“你带这人来干什么,平白无故扫我的兴,还不快滚?小心我告诉妈妈,让妈妈教训你。”
严黑见她不动?心,不由着急,下意识去抓斐斐的手,斐斐尖叫一声?躲开?:“别碰我!脏死了!”
她的排斥与厌恶丝毫不掩饰,严黑痴痴地盯着她:“你出?气,我亲你。”
这话一出?,登时将斐斐恶心的够呛,她第一次挖人眼睛时,其?实跟严黑并无关?系,那人只是?个有些钱的富商,斐斐用花瓶砸晕了他,又挖了他的眼,随后被严黑无意发现,他没?有告知妈妈,反倒主动?帮她处理善后。
之后没?几?天?,他便向斐斐送来了特殊的药,来历不明,但很有用,斐斐哄着客人服下后,他们浑身无力?神智却?很清醒,淫邪的眼神也因?此只剩下恐惧——斐斐喜欢这样的眼神变化,而严黑也有条件,他喜欢斐斐,想跟她睡觉。
自此两人达成交易条件,斐斐挖曾坚眼睛时,严黑曾试图一亲芳泽,却?被斐斐狠狠打了个耳光又拒绝,因?为她白日挨了曾坚妻子的打,这场交易自然不算,从那之后,她再没?让严黑近过身,甚至连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谁曾想,严黑居然主动?抓了个男人过来给斐斐挖眼,以此“交易”,想要碰她。
他知道斐斐只挖那些有钱人的眼睛,毕竟能来广寒阁见斐斐的也绝非一般人,所以他寻了好久,才定下这个目标,此人孤身在?不夜城中四处行走,一看便不是?普通人,他觉着斐斐定会喜欢,这才瞅准时机,将人绑了过来。
也怪此人过分自大,见他平平无奇,竟是?半点戒心也无,还主动?与他询问搭话,得手的如此轻易,是?严黑始料未及。
“你是?不是?有病?”
斐斐只觉匪夷所思,“我才不想出?气,我现在?已经不会随意发脾气了,赶紧把这种东西弄出?去,你也给我滚!”
严黑闻言,顿时急了:“说好的——”
“谁跟你这种脏东西说好?”斐斐白了他一眼,“回去照照镜子,再不济多喝点水,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性,也配跟我说话?”
她从来都看不起自己!
这是?严黑第一次意识到的事,他一直以为自己与斐斐是?两情相悦,否则她为何?愿意让自己靠近?只是?世?道艰难,身不由己,她才总是?要一次一次再去陪其?他男人,她可知道,每当那种时候,他有多么痛苦?
“从第一次见到你,我便知道,我这辈子都不能放开?你,是?我无能,没?法保护你……”
严黑痛心疾首地向斐斐控诉自己从不敢说出?口的真情,说到最后,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都不由红了眼眶,但凡有点良心的女人,怕都要被这份情意感动?的不能自已。
斐斐:……
她的表情像是?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吃屎,嘴角抽搐额头青筋暴跳,就差没?直接吐出?来,然后斐斐真心诚意地发问:“你是?真的从来不照镜子是?吗?”
“你这是?什么语气,你觉得你说你爱我,我就要立刻受宠若惊跪下来感谢你对我的爱?你的爱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值得我惊喜?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严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伎女,就低贱到能有个男人说爱我,我就会立马对他死心塌地,谢谢他不嫌弃?你不过是?个卑贱的龟奴,哪里来这样的优越感?我还得好好谢谢你不成?”
天?底下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了,一个男人自信十足地向伎女示爱,认为伎女一定会感恩涕零,一定会马上?跟他缠缠绵绵,他在?这自我感动?什么呢?
严黑辩驳道:“不,斐斐,我对你的真心……”
“少?恶心我了!”斐斐抄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她冷冷地说。“我十二岁进的广寒阁,当时你便为我抬轿,今年你少?说也有三十好几?了吧?十二岁的我比现在?还像小孩,正常人会爱上?十二岁的幼女?承认吧严黑,你就是?个龌龊的变态。”
“世?道艰难,身不由己?少?在?这里说些令人发笑的话,我十四岁开?始被逼着接客,怎地不见你替我杀了那些僄客,怎地不见你带我逃走?你在?这儿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什么身不由己,怎地我跟你做交易时,你为了能睡我,突然又身子由己了?”
斐斐越看这严黑越觉作呕,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在?男人眼里自己的价值只有脸跟身体,不仅仅是?她,这整座不夜城的女人都是?如此,她们在?这里只是?一张张漂亮的或不漂亮的脸蛋,柔软的或不柔软的身体,男人根本不挑,因?为女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发泄性欲的工具,从来都不是?“人”。
他们需要女人,是?要女人当牛做马任劳任怨;
他们需要女人,是?要女人脱去衣衫躺下任其?发泄;
他们需要女人,是?要女人怀胎十月繁衍后代,再生出?新的他们。
所以斐斐才知道非花飞雾有多么珍贵,所以飞雾失踪她才会如此痛苦,所以她会因?非花的“漠视”感到愤怒,所以当她知道非花并非有意隐瞒,才会主动?道歉和好——因?为她们能够在?这样地狱般的修仙界相遇,实在?是?一件太过美好的事,这是?她贫瘠而悲哀的人生中,独有的一点点光明。
“带上?这个人,给我滚出?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严黑不能接受!
他原本憨厚老实又忠诚的脸上?突然露出?凶色,他对斐斐怒吼:“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不能无视我!没?有人能辜负我!”
斐斐冷笑:“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是?吗?这就是?你对我的爱?那我可真是?长见识了,花言巧语骗不到我就想用强是?吗?那你倒是?试试!”
严黑没?想到斐斐不仅不怕,还敢挑衅自己,心头怒火愈发旺盛,只想给她点颜色瞧瞧,遂指着还躺在?地上?身体无力?神智清醒的南宫音道:“你不答应,我便将这人放了,这小半年来被挖眼的人全是?你干的,你以为这些修者会放过你?”
说完,语气突然又变得哀痛乞求,“斐斐,你是?俵子,我是?龟奴,我们难道不是?天?生一对?只要你答应我,我以后还是?什么事情都愿意为你做!你再好好考虑——”
“我看不必了。”
严黑被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身:“是?谁?”
原本还一脸怒容的斐斐顿时眼睛一亮,越过严黑朝女萝扑去:“姐姐你来啦!”
女萝稳稳地将斐斐接住,又看了地上?的南宫音一眼,挥手便以藤蔓将严黑捆了个结结实实,严黑头一次见识仙家手段,不由得吓了一跳,女萝不想听他说话,把嘴也给堵上?,当车兴奋地飞到她面?前,手舞足蹈向她诉说方才严黑有多过分,不仅吓唬斐斐,还想欺负斐斐。
“我要杀了此人,你可有意见?”
斐斐眨眨眼:“可以让我杀吗?”
女萝忍不住笑了:“当然。”
严黑知道的太多,留不得,万一他由爱生恨向他人传播斐斐挖眼一事,不必想便知道,他定然是?要成为被女人迷惑的“受害者”的,千错万错都是?斐斐的错,他怎会有错?
更何?况此人两面?三刀,自以为是?,不如他意便立刻要动?手,不杀必成后患。
听二女轻描淡写间决定了自己的生死,严黑双眼圆瞪,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但无论女萝还是?斐斐,谁都没?把他的求饶放在?心上?,女萝甚至指导斐斐,要刺哪个部?位才能一击致命,哪个部?位会血流不止痛苦不堪挣扎许久……斐斐听得是?津津有味,时不时在?严黑身上?比划,最终干脆利落给了他一剑,送他上?了西天?。
她脸上?丝毫不见杀人的恐慌,反倒有种兴奋在?,女萝则单膝蹲下,望着还不能动?的南宫音:“南宫姑娘有什么话想说吗?”
先前几?次见面?,南宫音都只看见女萝温柔可亲的一面?,如今她眼都不眨笑意盈盈便在?自己面?前杀人,这份心狠手辣,令南宫音感到格外不适。
斐斐惊奇道:“她是?个姑娘呀?”
说着快步走过来,对南宫音说:“谢谢你的药。”
南宫音见她变脸如此之快,一时间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横竖她现在?浑身瘫软口不能言,也说不出?话。
女萝将她从地上?扶起,斐斐很殷勤的抱来一张小毯子给南宫音垫上?,南宫音不懂她们俩想做什么,直到女萝开?口问她:“南宫姑娘是?想死还是?想活?想死便眨两下眼,想活就眨一下。”
南宫音立刻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