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门客
瑛道:【这也是将要?迈入炼炁化神的特质。幽世乃诸表人间之炁汇聚地,它虚幻而轻盈无匹,在任何阳世的物质之上,包括空气,且有天然的上浮倾向。而你的体?内,已经盈满元炁,脏腑都大?半是纯炁所凝。在人间,你自然显得无比轻盈,可舞于毫毛之上,随风而游。】
【这也是炼炁化神修士,人人都会的‘法术’之一,浮空术。在阳世,可以借助风力,御风而游。阳世不显万法,但?‘浮空术’本质上不是种?法术,而是炼炁化神修士身躯的特质。你现在大?约是因误入某个大?事件,得万民炁,所以一下子冲成三境,身体?接近了化神阶段,骤然轻盈,却不知道怎么御风。】
李秀丽眼睛一亮:浮空术!
飞行是多少人类毕生的梦想!
【前辈,教我御风!我要?学浮空术!】
瑛说?:【你现在还不算完全的化神修士,还有二?境未凝,但?脾肾也已经充满灵炁。确实勉强可以练‘浮空术’了,也得练习如何御风,让自己能够如常行走。你先择一高处。离地须得十丈以上。】
李秀丽左右一看,不远处有一山崖,她赶紧先抱了一块大?石头在怀里?,然后脚尖一点,随便?在山壁上凸出的岩石点了几下,就几乎飘然而上这近乎垂直的悬崖。
简直比那些她看过的武侠小说?里?的绝世轻功还要?厉害!
站在高崖上,风猎猎,吹得她衣袂皆飘,若不是赶紧又抱了一块石头,几乎要?飘举而飞。
瑛说?:【人间界,与幽世是重叠的。风是气流,它与遍布人间的炁是互相缠绕的。感知风中的每一缕炁。】
她闭上眼,果然,从呼啸而过的风中,感知到了那些飘荡天地的炁。
【它们比气流更轻盈,天然欲浮。你想要?顺哪一道风转向,就勒住那道风中夹缠的炁,御马般转变方向。嗯,也像转方向盘。】
李秀丽伸出手,抓住立刻一道“风”。不,是抓住了与那道风纠缠在一起的炁,将它转了一个方向,果然,那道“风”竟也转了个吹的方向。
她没有骑过马,也不会开?车,但?太好玩了!
李秀丽像得到了最新鲜的玩具,顿时爱不释手,扔掉怀里?的石头,张着亮晶晶的眸子,从高崖上一跃而下。
反正?她现在也摔不死!
没有落地,她浮在风中,先时如乳燕,忽停忽止。渐如飞鸿,盘桓直上。
慢慢熟练了,就越飞越高。
从空中看下,苍绿山林,树冠似海,风过,千里?翠波涌动。
少女驾着风,飞上,追逐鸿雁,搅扰云气;俯冲,惊了树海里?露头的猿猴。
吹散了高耸山巅的冰凉雾霭,又拂乱了壑底湖泊的水面,惊了深渊的游鱼。
因忘情,她竟然飞出了山林,看到了城镇,点点灯火,万家升炊烟。
此时,天慢慢地暗了下来,皎月悬空。
一霎时,她驾驭天风,仿佛飞过千万里?,冲向桂花香气的月亮,看见了人间烟火的银河。
盘旋,盘旋。无形的羽翼沾染了玉门关的霜雪,打乱了江南的水波。近了,人间爱憎嗔痴气熏熏;远了,倏尔又离万丈红尘。
少女终于玩耍得够了,她吹掉肩上染了炊烟五谷杂味的炁,落在最高的一座山,山巅上最高的一棵树,树顶。
一只绒绒的松鼠正?在树顶磕着果儿,见她落下,却一点也不害怕这大?生灵,只将她当作风当作树当做石头,就蹲坐在她身旁,视若无睹。
坐在这里?,夜空仿佛低了,城镇的灯火,遥遥如微渺之星。
她袖鼓天风,裙裾飞扬,俯瞰人间,轻轻踢着脚,意?气顿发,说?不出的畅快和美。
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她年少,说?不清楚,只觉得,很快乐!快乐!快乐!
凡胎已松,桎梏将散。
那么,将来,这万丈红尘,能否任我自由来去??
她摘下一片树叶,呼了一炁,化作一股风,送着它吹向城镇方向,笑了起来。
第101章
大周也正在早春时节。
新?年过去不久,春雨如酥,绵绵不绝,唤发绒绒草,大地像披了绿毯。
江南的一座繁华大城,唤作临江府。出了城郭,再去百里余,下辖有一杏花村。
村里也翠丝新?长,柳叶新?发,像青青野烟。团团粉白花,从村头开到村尾。
村头有一株最高大?的杏花树,年岁古久,据说已长了数百年,年年满树满枝,花开灿烂,似凝雪、如云霞。
村落亦因?此树而?得名,村里的其他杏花树,都?是它的子孙。
老?杏花树旁,正是一条往临江府去的必经小路。若不走官道,也不坐大?马车,就?必得行?经此地。
路旁,树下,就?坐了一间小小的茶摊,招待来往行?人,供避雨、解渴。
茶摊来往五湖四海客。有文人雅士,惊叹春色盈野,莺鸟掩映花枝间,就?坐下,点一杯茶,在杏花下慢慢缀饮;也有扛着锄头的,或寻常百姓,走累了,要一盏茶,牛饮而?尽,不知觉背篓、头发或粗麻衣襟间,落了花瓣。
“店家,要两碗散茶!”有两个?簪花书生,从杏花村里转出,赏了一路的野趣村景,踏青尽兴,口渴难耐,便?也坐下茶摊,捶捶腿,要了两碗茶。
“来喽来喽!”店家忙送上茶饮。
其中?,黑脸硬须、膀大?腰圆的书生,扶了扶鬓上的花,深深一嗅:“不错,花香浓而?不腻。这个?村子的杏花,我就?说这里的不错吧,虽然开在村郊野地,比起王公大?臣们园林里娇惯的花卉,更?别有一番天然风致,山野灵秀之?气。一路上,还遇见好些个?同样来此赏花的临江同窗呢。”
另一个?白面的瘦长书生,则叹道:“唉,这几日,玉京之?中?,朝野诸公之?间,情势何?等紧张;大?周与狄国之?间,又何?等紧张。狄国骑兵,借着四王子遇刺的名义,逼我朝交出凶手?,简直就?要逼近江畔了。临江府靠近江岸,若金骨那王帐率狄兵渡江,首当其冲的,就?是临江府。如今漫步杏花村的闲情,又能维持多久呢?”
黑脸书生道:“你我功名未就?,又手?无缚鸡之?力,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们上阵杀贼。再说了,有华将军在,狄人岂敢渡江?”
白面书生又叹了口气:“可是,虽先有官家指天称愿,龙女法场逐天狗,后来,张指挥使、林宰相等又据理力争,豁出性命,当庭对?峙黄宰相。最终,保了华将军一命。但在黄宰相等人的坚持下,将军却被夺了官位,贬为?庶人,扶老?携幼,举家为?耕作。原本的华家军,也多有离散、拆分。敌军若至,连军旗都?不全,何?处遣将军?”
咕噜噜大?口灌下茶饮,黑脸书生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甚粗豪:“怕甚!只?要华将军还活着,当初,华家军不也是他从无到有,一步步拉出来的?廉颇八十能杀敌,何?况华将军还不到四十岁,头发尚青,膝下更?有个?十二从军,战必胜的麒麟儿,今年才二十一岁,堪称后继有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店家来问要不要续茶,正好听到他们在谈论华将军。
要说别的什么之?乎者也,店家也不懂。说华将军,则大?周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店家为?他们续上茶,插嘴:“哎呦,这位郎君说得是。只?要华将军还在,我们啊,心里就?安定。这贬官有什么要紧?贬了,还能再当嘛!我可见过很多当官的,被贬,失魂落魄地经过这,喝我一碗茶。过一二年,又风风光光地回城里,又喝我一碗茶。”
白面书生饮下茶水,恨道:“唉,连卖茶的,也知道,将军在,心安定。满朝诸公,却大?半是软骨头。当日朝堂上争得个?乌烟瘴气,那情形,都?传遍了玉京。”
“我当时在玉京,听说,大?官人们,有说北伐劳民伤财,何?不安稳守住江南的。有说,牺牲一个?华武兴,就?能安抚狄人,甚至能换回皇室宗亲,何?不作此决意呢?甚至,有劝官家向狄人称臣的。笑话,前二帝被掳走,已经何?等耻辱!大?周的汉家天子,若再奴颜屈膝,向狄人称臣,何?异于当年牵羊之?耻!”
“黄宰相意欲冤杀华将军,大?半文臣,我看却都?是默认的!当日里,韩指挥使、林宰相等,势单力孤,若非‘太乙观’的道人,当众摆卦,言说杀将军不详,说服了信道的官家、部分大?臣,今日还不知如何?呢!诸公满腹经纶,却昏昏然,尚不如羽士们清明!”
茶水激动了头脑,他愈说愈怒,竟慷慨站起,横眉怒目。
黑面书生连忙拉扯同伴,忙嘘了一声:“冷静,冷静!须知祸从口出!”他附耳,压低声音:“陆兄,因?此事,韩指挥被逼得脱袍交兵,紧闭在家中?;林宰相摘了紫袍,被贬琼州岛。有多少当日跪求官家的各部青年官吏,更?被黄党诬陷下狱啊!如今,玉京之?中?,正大?肆搜捕当日万姓血书的带头人、为?华家请免的读书人。你我避祸临江府,更?应该谨言慎行?!”
见茶摊的其他人也频频看他们,二书生付了茶钱,便?赶忙离开了。
二人走后,茶摊里一时默默。
一商人说了句:“书生激昂。”但又何?尝有错呢?
店家也叹了口气,只?转了一圈,拱拱手?:“今日都?是熟客,书生们也为?的是不平,大?家伙都?管住嘴巴!”
人们忙说:“使得,使得!”
一个?石匠擦了擦嘴角,拿起工具,便?要走。
店家收了他递过来的茶钱,笑道:“今日又有什么活?平时你都?要坐半个?时辰的。”
石匠笑了笑,神秘道:“是咧,接了个?大?活!”
过了一会,又来两个?官差,颐指气使地白要了两碗茶水。
店家忍气吞声,赔笑:“差爷是路过这里?”
官差一屁股坐下,倒尽茶水:“不,我们就?是到这来贴榜的。说是玉京发来的海捕文书,要捉拿一女子。你这人来人往的,也贴一张!”
便?直接在杏花树上糊了一张画,画了个?淡淡眉毛、细长眼睛,圆圆的樱桃嘴儿,耳垂下坠,面庞大?得占了半幅画,白胖得像个?饼子,头上还顶了两个?树枝似的角。
但这通缉令的画像旁,既无姓名,也无具体?的年龄、籍贯,只?写个?性别,简单地说了此女的外貌,大?约是长角、肤白、高挑,红裙。称这是刺杀狄国王子的妖女,若能缉拿,赏金二十万。若能提供线索,亦有白银二十两。
官差向四面的茶客喝道:“除此外,还有口谕,民间不得私自建造庙宇,供奉甚么‘龙女娘娘’!若有发现,一律捣毁,建造者皆狱!”
例行?公事完毕,他们也不太在意,又卷着画像,往杏花村里张贴宣告去了。当然,茶钱是不曾付一枚的。
等官差走了,茶客们也都?知道,这通缉的,必然是法场上驱逐天狗,救下将军的红衣龙女——这七八日,连杂剧都?演起来了!
便?议论,都?说:“好荒唐。自古来有通缉人犯的,哪有通缉鬼神的?”
看见官差,行?人也都?不进来喝茶了。余下的茶客们喝得差不多了,谈论一阵,也纷纷散去。
店主见生意被搅,很是不乐,见到那张画像就?来气,想撕了了事,又不敢。
正站在树前看着画像,忽然杏花簌簌而?落,盖了他一脸。
花枝摇动,簇簇的浓淡云霞被拨开,高大?的树上,显出一张雪般的脸庞儿。
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坐在树枝上,扶着树干,蓬松的漆黑发,挽作小小的双寰髻,只?缠饰以珍珠发带。穿天青色的袄子,臂上缠着白纱帛,手?里捏着一本书,荡着鹅黄的裙儿,一下一下晃着绣鞋。
那张比杏花淡洁的鹅蛋脸,原本线条柔和极了,庄严时当如少女观音,嗔笑时应如春波粼粼。
但此时,她居高临下,龇牙咧嘴,一脸怪相,便?显得眉尾低去的细柳眉,都?不那么客气。
她还折树枝去砸店主:“喂,别发呆,叫你呢!”
一副年少菩萨像,声气却似个?恶童。
店主一下子回过神来了,捂着额头,退了一步,道:“小娘子,你怎么坐在树上?快下了,别坐折了杏花枝,我还要拿杏花做香饮呢!”
少女道:“你回答我的话,我就?下来。你们刚刚说的‘太乙观’是什么东西?”
这倒没什么稀奇,大?周人都?知道。
原来,大?周崇道,从皇帝到百官,都?喜欢与道观、羽士往来。甚至,上一任皇帝自己都?兼出家,给自己取了道号,养了颇一批道士,甚至还封官。
原本得意的叫什么“觅真观”,盛宠无二,堪称国师。
后来,不知怎地,就?悄悄地被另一处道观顶了,那道观结交文武,连原本不满皇帝偏爱羽士的大?臣们,也颇多赞誉。
此观如今成了大?周一等一的大?观,王子皇孙,妃嫔夫人、公卿贵妇,无不争相拜访,就?叫做“太乙观”。
李秀丽听得很惊奇。
她前几天学会御风术之?后,整整玩了快两天,才想起丁令威的托付,就?打算去找太乙宗的门人。可是,忽然发现,事出突然,他只?告诉她,要把这信物交托他的同门,却完全没告诉她地址和找谁啊!
偌大?的人间,叫她哪找去?更?懊恼的是,因?此,她才一拍脑袋,想起,她也把傀儡刘丑忘在大?夏了!
这七八日,她出了山林,一边在周围游荡,一边试探这个?阳世的深浅。顺便?,摘了颗发带上的珠子,换了身衣裳,让当地妇女给她重扎头发。
却发现,这个?阳世好像并不如丁令威嘴里说的,好像即刻要崩溃,虽然一路被打得丢盔弃甲,缩在江南,但还有点样子。
但有一件:她在这里,几乎看不到,也感知不到大?夏那样的幽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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