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门客
火折子没?有?熄灭。
赵烈找了根树枝,用火折子点亮,带走往下走。
十五郎忍住恶心,也跟在?他身后。
二人回头看了猪九戒一眼。
猪九戒本不想下去。太臭了,猪圈都没?这?么臭过!
十五郎瞪它:“娘娘叫你保护我们,你倒推三?阻四!”
猪九戒没?有?办法,只得跟了下去。
走了几十级的台阶,一个宽敞的地下室,长约七八米,宽约五六米,高二米多,呈现眼前。
火光勉强照亮了地下室。
二人一猪的表情变了。
呈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断手?断脚,残肢被肆意抛洒,各种腐烂的内脏堆积似小山。
他们的靴子踩上去室内的地面,竟然陷进了软濡的一层——全是血泥、肉泥,夹杂着泡白的头皮,黏腻着一撮撮黑发。
而地下室正中?,则有?一座异常华美的祭坛。坛上供了一尊看不出性别的神像。
它端坐坛上,没?有?五官,但脸上贴满了生蛆的眼珠。身上挂满了被剖出来的胃、肾脏,作饰品。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肠子,手?里还捻着,仿佛佛珠串。
他们走进来时,它贴满了眼珠的脸,正对着台阶的方向。
仿佛,无数只生蛆的眼珠,定定地凝视着他们。
第111章
江水滔滔,奔流东去。云气连水色,潮涌一线似白虹,拍岸如惊鼓。
风高浪急的大江中,还有渔舟若干,迎潮顺涛,撒网罩浪捕鱼。
待得?风浪稍平,渔舟渐缓,渔民?收网,看到满网乱蹦肥鱼,笑逐颜开?:“爹,你看,鱼越来越多了。虽然浪潮天好捕鱼,没?想到,这几?日有这么多!”
一旁的老渔翁,白发苍苍,见此,却深皱霜眉。捞起网中的一条大肥鱼,只?看了一眼,就变了颜色:“这鱼捕不得!快放回江里去!”
渔民?愣了一下:“您老在说什么?这、这多好的鱼,放了,我们拿什么去卖,家里吃什么?”
渔翁掰开?鱼口,示与他看:“这样的鱼,你敢吃吗?拿去卖,恐损阴德!”
大肥鱼的嘴巴被他掰开?,口中竟还咀嚼着一根泡得?发白的手?指。最诡异的是,鱼嘴中,竟然齐齐整整,上下八颗,还长着人类的牙齿。
渔民?立刻扒出网里的其?他鱼类,一看,遍体生寒。
这些?大鱼,皆口中咬着手?掌、指头,甚至含着眼珠、舌头等物。
有的鱼,五官看起来甚至像个小孩儿?,仰着脸,甚至发出啼声。
他拿刀剖开?其?中一条,这条鱼腹中,居然长出了人类的脏器,如肠子。
啪嗒,刀落地。渔民?白着脸,跌坐在船头,欲哭无泪。
老渔翁颤颤巍巍:“我听我祖父说过,他祖父年轻时候,也逢着大乱世。那时,中原流的血,让江河都发红。死了太?多人,大江最窄处,甚至被堆积的尸体堵得?断流。数不尽枉死的尸首,都沉在江河里。鱼虾鳖类,就不再?吃别的了,尽以人尸为食。时日一长,人们从?水中捞出来的鱼虾,被冤魂的怨气浸染,都变了样……”
“这样的水族,如果人吃了,容易染上怪病,亦或是引来怪异的祸事……”
爷儿?俩皆望向江对岸,都打了个哆嗦。
大江贯穿大周,为天堑。但大江上方,还有一条划分?南北的分?南河。
大周从?故京屁滚尿流地南逃过来,就是以分?南河为最前线,以大江为根本天堑,对抗狄兵。
但是,当时,狄兵穷凶极恶,一路追过了分?南河,眼看就要渡江。
逃亡的民?众,被狄人逼在江畔,杀害了不知多少人。尸首沉江不知数。
好不容易,华元帅才把狄人一路北赶过江,又拒其?于分?南河对岸。保下三吴之地。
但自?从?贬谪了华元帅,拆了华家军后。
前些?日子,狄兵又已经过了分?南河。朝廷驻了这么多兵,却静悄悄地,就让他们过了河。
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河,破城也没?有动静,莫名其?妙,河畔的几?座大城,就归狄人了。
现在,狄人驻扎江畔,已经指着渡江了。他们在江上望去,甚至能望到对岸乌压压的营帐。
虽然大江为天堑,远胜分?南河,狄兵一时难度,却让大周上下都提心吊胆。
老渔翁说:“本来前几?年,官家南逃来时,狄兵一路追杀来,江边就死了不少人,水里怨气沸腾。我听鱼生说,他三日前,冒险过江心,靠近对岸的位置打鱼。看到狄国的畜生们,从?破的城池里,押出一群又一群的汉人,按在江边,一些?涂油彩的怪人,叽里呱啦跳一顿舞。狄兵就按着这些?汉人,挨个杀死,投入江中……”
他摇头,再?次劝说儿?子:“今天的鱼获,算了吧。我们接下去,也不要在江上打鱼了。家里还略有些?米面,我们卖了家里的小船,沿江而下,跟你舅舅家那些?村里人,一起拼船,去海上试试……”
渔民?这时候缓过来了,低头看了看满网乱蹦的肥美大鱼,心中十分?不舍。
见有其?他小舟从?身侧而过,认识的人冲他招手?,乐呵呵的,也是满载而归。
便咬咬牙,驳道:“爹,鱼从?小长在江河里,那江里,河里,哪年不死人?吃过人肉的鱼,多着呢!往年眼睛一闭,不是照样吃?只?要我们洗一洗,挑正常的去卖,谁知道?如今江里鱼多得?出奇,难道其?他打鱼的合不拢嘴,一网网地发财,偏我们家还要砸锅卖铁不成?”
横下心,不顾老父亲的劝说,当即装了鱼,又撒了一网下去。
日暮时分?,映得?半江红。果然满船鱼鳞晃目,收获极多。
渔民?拉了最后一网,忍住心中的不适,将一尾大鱼口中咬着的断掌取出,丢下。擦了擦汗,决定回家。渔舟晃晃悠悠向江岸。
却遥遥望见,江的南岸,他们要归家的方向,吉兴县,灵山乡的方向,有一片树林,林中步出一只?大老虎,老虎背上,侧坐一翠裙少女,正向江上看来。
他愣了一愣,赶紧晃了晃头,定睛再?看,哪有什么骑虎少女?
倒是在江上,大老远地,就能看到,一大群村民?气势汹汹,手?拿各种利器,其?中不但有他们村的,还有其?他村的,都向树林围去。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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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村。村东竹林,许宅。
人立而起,肥头大耳的猪九戒紧紧贴着院子墙,衣服被它?用来掩口鼻,惊恐地盯着地面上那黑洞洞的地下室入口:“老赵,你好了没?!”
没?回音。
半晌,赵十五郎沿着台阶,从?地下室爬了出来,一爬出来就伏在一旁,干呕不止,直呕出酸水来。身上、胳膊上沾的全是污血。
又过了一会,地下室探出赵烈,他身上更脏,全是碎肉腐絮,全是血,黑黑红红,恶臭熏天。
“哕——大兄,别过来……”连赵十五郎看了他一眼,想到他刚刚在地下室的所作所为,胃中翻滚,泛起酸水。
猪九戒更是干脆又退了几?步。
赵烈已经被熏得?头发晕,都已经有点麻木了,面不改色:“拼好了,都来看看。”
十五郎、猪九戒只?得?随着他再?次进入了地下室。
地下,充满血腥的室内,已经比之前干净了许多。
那祭坛上的神像,身上贴的器官也已经都被取下。
赵烈竟然将室内散了一地的器官,大致拼出了一副副人形。
他从?幽燕故地一路拼杀过来,极精杀人技艺,十分?熟悉人体,又记忆过人。
方才,被这祭祀的血腥场景震了一次。但随即,他忍住恶心,大致地清点了一遍,很快就发现,这里的脏器,大致都能对上数目。
于是他将这些?残肢、脏器,快速而粗略地置在一起,果然拼出了十三具大致的人体。
“你们都发现了吗?”
“发、发现什么……”猪九戒都不忍直视地上那些?脏器、残肢组成的勉强的人形。心道,老赵,狠人啊,以后不能惹他。
赵烈道:“这些?人,全都缺了一样器官。”
“十三具尸首,虽然惨遭肢解,但他们的器官,都堆在地下室中,没?有取用。唯独缺了心脏。”
“我在北地时,当过许兄手?下的小官,助他剿灭过一些?大巫。也很见过一些?杀人祭鬼的残忍。譬如以小儿?妇女,生剔眼目,截取耳鼻,埋之陷阱等等……取用的器官,大都被煮沸奉神,或者分?食。以邪术求财。尸首剩下的不用的躯体,则会被抛掷。”
“这里的场景,看似肢解得?极为残忍,实?际上,连眼珠都是全的。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应该是人死了之后,被庖解在此,是处理剩下的尸首,视作‘垃圾’。”
“也就是说,他们真正取用的祭品,是这些?尸首的心脏。”
“我也见过不少流传颇广的淫祠,许多教派在民?间秘传邪术,各有各的祭祀要求。却从?未听闻过仅仅祭以人之心脏的。不知是哪个路子的鬼神。”
猪九戒掩鼻道:“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这祭祀的地方,就在许家的院子下面!可见太?乙观没?有抓错人!”
十五郎也动摇了,喃喃:“人也是会变的……就像,谁知道当年力主北伐,一副英气模样的官家,如今是这么个东西?大兄,或许,真是许……”
赵烈却道:“人或会变。但人与人并不相同。有一些?人,有所坚持,其?心固坚,胜过青山。许兄夫妇就是这样的人。我仍然不信他们会杀人祭鬼。眼见不一定为实?。这尊神像的模样,我都记下了。出去再?说吧。我们先与十三妹汇合……”
三人沿着阶梯,出了地下室。
刚一出来,就见许家的大门?敞开?着,院子外围了乌泱泱的人头,院子里也围了十几?人,均手?持铜环大刀、执棍棒、枪等武器,人人用布扎着脸,围住口ω*? 鼻,极警惕地对着他们。
站在人群后的,赫然是他们白日见过的老者。
老者领着全部村民?,数百人,将许宅围得?严严实?实?。
老者也蒙着布,遮着口鼻,冷声:“白日就警告过你们,偏要跑来这里找死!你们定是许家的同伙!”
赵烈环顾一圈,见所有村人,皆对他们身上的血污,以及地下室内飘出的臭气,毫无惊色。
樟村人,早就知道许宅地下有异。
还有村民?愤愤不平:“我们白天好心放他们走,他们居然还引野猪过来,捣乱我们的庄稼,趁乱溜进这里,早该拿下他们!”
也有村民?叹了口气:“我们原来看‘云山先生’常常照顾邻里。谁知,这贼夫贼妇,表面温良,实?则暗中杀人祭祀,侍奉野神。经常有读书人来许家后不久,就无故失踪。我们还曾闻到过许家的臭味。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其?他人附和:“幸好太?乙观的国师们到来,告诉我们真相,捉拿了这对巫师巫婆。”
老者喝道:“把这三个许家同党拿下,等国师们押完巫师,再?来清理这宅子,就交给国师们处置!”
原来,太?乙观不是没?有处理这座宅子地下的血腥,而是暂时封起来。要等专人过来处置。
赵烈冲猪九戒、赵十五郎使了个眼色。
他们倒不怕这些?村民?和粗糙的武器。
赵烈自?己就是个能徒手?打虎,战场上以一敌十的猛人,炼得?铜皮,箭头软一点,都刺不进他肌肉。
赵十五郎也有不俗武力,徒手?放倒四五个大汉,也不成问题。何况是这些?矮小瘦弱的村民?。
更不消说,猪九戒是头成了精的野猪,钢筋铁骨,蒙头冲撞过去,这些?人都能被撞飞。
他使眼色,是让他们不要轻易闹出人命。毕竟,现在真相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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