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门客
其后,他?的眼睛虽然?不时瞟向蛮儿?,果?然?把嘴闭得牢牢的。
见他?老实了,刘丑问:“说,之前你家的银镯子被偷,是谁拿的?”
罗大山说:“是这浑……是蛮儿?拿的。”
“胡说!”刘丑上前一步,抬起手,作势欲打。
罗大山看见他?抬手,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即改了口:“是、是我拿的……我那天输完了钱,回?家到处翻钱,刚好看到珠儿?胳膊上的银镯子……”
姜熊说:“珠儿?就是他?的小儿?子。蛮儿?继母的亲生子。”
听到这句话,蛮儿?霍然?抬头,小小的孩子,神色如?悲似喜,眼中如?有泪,又像雾,轻轻眨去,复杂异常。
刘丑放下手,得意洋洋:“你们看,我就说,很好解决吧!这样的家伙,就会拿暴力?威胁弱小。但自己也面临暴力?的时候,怂得比谁都快!”
这种乡野村夫,确实很好解决。随便恐吓一下,就把并不难猜的真?相说出?了口。
姜熊叹一口气,说:“既然?如?此?。你向蛮儿?道歉。”
罗大山在刘丑的威胁神色里,一点骨气也没有,当即就不住地对蛮儿?说:“原谅爹,原谅爹,爹不该冤枉你……”
但蛮儿?站在原地,仍然?眸子雾蒙蒙的。
罗大山重复了七八遍,翻来覆去地说,他?才开口,声音很轻:“爹。那你,可以为儿?恢复名誉与清白吗?现在,村里人和村长,都认为是我偷了东西?……”
罗大山见他?的态度似乎软化了,立刻腰板硬了几?分,到底还是父亲与儿?子!害怕个七岁小儿?哄不过来?
他?说:“多小的一件事,爹都已经认错了,道歉了,为什么非要闹得这么大?你一个七岁的娃儿?,要什么名誉、清白……这一套套的……爹回?头把珠儿?的糖都分你一半……”
蛮儿?仍说:“我不要糖。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请您为我恢复名誉,证明我的清白。娘说过,要我这辈子清清白白做人。”
刘丑举拳:“啰嗦!蛮儿?要你怎么做,你就去做!”
罗大山说:“好好好!我找村长,村长也是族长,村里最大的,他?说了就算,行了吧?”
几?人呈包围状,半押着罗大山往村里的砖房大院走?,正?好遇上村长出?来。
村长送走?表侄女,看见罗大山,本来脸上有气:“大山,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等走?近了一看,见罗大山脸上红红紫紫,又吓得白胡子一颤:“你这是怎么了?”
刘丑用手指很轻地戳了一下罗大山的后背,把他?痛得一个激灵,忙说:“表叔,我、我找到蛮儿?了!”
“哦?”村长看见他?身边的蛮儿?,转气为笑,皱纹慈祥地舒展开:“孩子回?来了就好。”
罗大山低着头:“表、表叔,是我冤枉了蛮儿?,我向他?道歉。您跟村里人都说吧……那镯子是我自己偷拿出?去赌的,都怪罗二?狗!他?引着我去那个赌场……”
谁知道,他?话音才落,一向慈祥和气的表叔忽然?变了脸。
村长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语气忽然?转缓:“我知道,你想把孩子哄回?来。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这样一味打糊涂拳,爱子如?溺子。蛮儿?还小,一时想不开,偷拿了东西?。你作为家长,跟他?讲明道理,勒令以后不得再犯,原谅他?就行了,倒不必说这样的谎。”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罗大山也愣了,他?嗫嚅着:“我?我没有说谎啊?”
村长摇摇头,对他?很失望的样子,对逐渐围观过来的村民说:“当爹的,这样溺爱孩子。孩子七岁了,古人说,七岁男女不同席,这是要开始明白道理的年纪啊!一味地包庇孩子,以后迟早得把孩子教成个祸害。”
又说:“蛮儿?,你偷了家里的东西?,本来就应该向你父亲诚挚地认错。却反而私自逃跑。按法律,你父亲本来可以告你忤逆啊!如?今他?为了你,还要说是自己的过错。这样的慈父,你应当珍惜。”
村民们当中本来有人同情蛮儿?,听到村长这么说,也议论纷纷:“有道理。小孩子不懂事,这打骂几?句也就是了,挨着。还跑出?去野了这么多天,当爹娘的虽然?平时苛刻了点,这时候哪有不担心的。”
父母告儿?忤逆,无需理由,就可以流放孩子。如?果?孩子有偷盗的行为,更是当场打死,官府也不追究。
于是,也有人说:“看不出?来,这罗大山还有点良心。”
蛮儿?的头越来越低,然?后,他?骤然?昂起,说:“您说的不对!我没有!我没有!”
村长的神色更厉:“偷盗家财,忤逆父亲,本就是罪名。我是你父亲的长辈,是族里的族长,自从你祖父去后,我作为族长,代行父职。论起来,称得上是你父的父。你连我也忤逆?”
村民逐渐围了过来,蛮儿?双唇发颤,还是坚持说:“我没有。”
一旁的刘丑越听越握紧拳头,却被姜家姐弟死死拉住。
他?二?人的修为也是炼精化炁,在中阶,又修行别样经典,力?气也不小,一起上,果?然?摁住了她。
刘丑说:“让我上去给这老头一拳!”
姜熊说:“不行!你还控制不好这具身体,罗大山都挨不了你半拳,这老头,沾沾皮就被你打死了!”
村长名唤罗寿,闻言冷笑:“好哇。我说怎么大山这脸上都是伤,原来是这混小子,找了帮凶来欺压、殴伤亲父!”
“你等可知,偷盗家财,不顾父母劝告逃亡,已经足够被告上忤逆,官府可以替父母惩戒。这殴伤父母,更是死罪,按律,尊长一旦告发,即判斩立决。你年已过七岁,已经可以判了。”
村民也都失色,连少数同情的,都开始纷纷谴责蛮儿?:“你爹有千百不是,你也不能找人打他?啊!”、“这也太不孝!”
也有劝村长、罗大山的:“七、八岁,到底也还小。回?家囫囵打一顿就是了,可千万想不开去官府告!”
“是啊,以前村里有人气不过孩子,跑去告发孩子,结果?官府捉了孩子要杀头,那人悔了,孩子也救不回?来……”
刘丑两条胳膊被摁住,梗着脖子反驳:“这畜生,这么多年,每天打得蛮儿?身上都是伤,虐待小孩。我替蛮儿?打他?几?拳,又怎么了?”
姜熊连忙用手掩她的嘴,以目示意这莽子少说几?句。
这就等于认了。村人都炸了,一个个说:“那怎么一样?当爹娘的打孩子,天经地义!你们反过去殴他?亲爹,这是人做的事吗?”
刘丑大怒:“你们才不做人!说的都是屁话,不是人话!”
说着,涨红脸,沉下气,竟然?震开了姜家姐弟,上前就揪村长的胡子。
村长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还伸着脖子,说:“你打!你打死了我,你们几?个行凶者,真?以为我罗家村无人,以为大夏无法?”
村民们一拥而上,目露警惕地围着她和村长。
场面纷乱时,忽然?长空一声虎咆,势如?惊雷,声波震得四下人都各自退了一步。
一直温和腼腆,清秀眉目的姜虎,脸上隐约现出?王字,双目圆睁,隐有细小闪电,噼啪从目中闪过:“都闹够了没有!”
姐弟俩一人一边,把刘丑硬是从人群中拽了回?来。尤其是姜虎摁着她的肩头,任她有虎、象之力?,一时也挣脱不开。
姜虎说:“村长,虽然?你们说的,是大夏如?今的道理。但我和阿姊,不认这个道理。”
见他?们身化异像,刚才还十分冷硬的村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土地庙,声音平缓许多:“你们不认,不要紧。但蛮儿?,是我大夏中人。”
蛮儿?站在一边,看着这场纷乱。他?又缓缓垂下头了,单薄的小身子晃了几?晃,竟然?恍惚间有纸人的样子。
见此?,村长又看了一眼那毫无动静的土地庙,更缓和了语气,说:“孩子,你也不要说,表叔祖不讲道理。这样罢。你父,只是一家之长,我,也只是一族之长。到底还有君臣在上。你们可以去请示上官。如?果?上官认为你是受了冤屈。那么,即使只是口信,我和你父,都向你致歉。如?何?”
“你们去告官……县令、府君……或者县城隍、府城隍……随意,只要有一位上官的口信,即可。那才是真?正?为你恢复清白啊。”
他?似对蛮儿?说,更像是对刘丑、姜熊、姜虎说:“这,就是我们大夏的规矩。”
姜家姐弟对视一眼,都蹙着眉。蛮儿?的眉目间却逐渐亮起了一丝希望,身体又从若现纸人的状态逐渐稳定回?来。
刘丑看见他?眉宇间的这丝希望,松开了攥着的拳,忽然?抬起头,对村长说:“告就告,你等着!”又看蛮儿?:“小孩,走?,我们一定要让你这昏爹坏祖,低下头来给你道歉。”
蛮儿?拉住她的衣角,含着泪雾,点了点头。
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罗家村,姜家姐弟这才松开了刘丑。
刘丑揉着被摁疼的胳膊,没好气地说:“你们俩快把我胳膊摁断了!我知道,没想真?打那老头!”
姜熊说:“幸好你没想!他?是村长,模样这么像土地。按大夏的体系,必定是土地的寄身。你打死了他?,就沾了大夏阳世、幽世的双重命案。别说是我们还是凡胎,连凡人里武力?厉害的也能打死我们,何况他?们的仙朝之中,到时候随便来个炼炁化神——那个庙里的土地就有化神修为。到时候,姨母一时顾不得我们,那才是逃不得性?命!”
“走?吧。去县城。”
他?们带着蛮儿?,走?向辖管罗家村的县城。
姜熊说:“秀丽,我们路上再来商量一下,你如?何控制这具傀儡的力?气……”
姜虎则在盘算:“从这里到那县城,以我们的脚程,也得走?两天,路上找补干粮,可以在前面的村落……”
他?们三个比比划划。蛮儿?牵着刘丑的衣角,往后回?看一眼,又黯然?回?头,看向前方。
第026章
相处了这两天,姜熊、姜虎已经和李秀丽稍有熟悉,就知道?了她的大概性子,也?知道?,她大约不是什么大宗大派里出来的。毕竟,她虽然身怀异宝,直接入了道?,但修行常识可谓几近于无。
连常年跟着姨母,不怎么出世的她姐弟二人都知道?的常识,李秀丽都一无所知。
路上,姜熊本来是教她怎么控制傀儡身上的修为,谁知道?渐渐地?,就拐向了修行的各种常识上去。
“炼精化炁阶段,最重要的是熔炼脏腑,将炁慢慢炼化入五脏,让脏腑初步升华,肉身摆脱凡人的孱弱……”
“对了,你知道?什么叫‘炁’吧?”
李秀丽点点头:“我知道?。人之元,而升炁。亿万念头,七情之属,都是炁。”
姜熊给予了肯定:“你这段的解释,倒颇有大派风范。那?你知道?怎么引炁入体?,以炼就五脏之精吗?”
“不知道?。”李秀丽老老实实地?说。
姜熊梗住了:“你怎么连这都不清楚?平时都怎么修炼的?”
李秀丽想?了想?:“被动修炼?”
诵世天书能自动引来一定范围的炁,筛选出她能吸收的部分后,凝就世音,送入体?内脏腑。
有些自行入道?的凡人,也?不清楚。
这是正常的。
姜熊深吸一口气:“也?不能太仰仗异宝,你也?得知道?,其他修行人士,寻常都是怎么吸收炁来修炼的。”
她指点路人:“入道?以后,就能看?到不加以收敛的‘炁’了。凡人无法主动收敛‘炁’。你看?,他们周身都环绕着哪些颜色?”
此时,二人站在县城的市集之中,人来人往。
李秀丽看?一个不慎跌倒在地?的老媪,她背篓里的货物撒了一地?,正因无法起身而哭,悲哀让她周身弥漫着淡淡白色的炁。
姜熊说:“七情应五脏,五脏对五行,五行各有色彩。悲、忧对着肺,肺属金,炁呈白。若炼其炁,入肺。”
二三童子举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兴高采烈地?从老媪身旁而过,他们身上泛着明?艳活泼的红色之炁。
姜熊说:“喜为心之志,心属火,其炁呈红。若炼其炁,入心。”
路边摊,两摊主正在争位而对骂,气急砸了东西。他们之间环绕着时不时炸开的青色之炁。
姜熊说:“怒对肝脏,肝脏属木。炁呈青色。若炼其炁,入肝。”
接下来,又随手指了几个路人,一一告诉她对应的颜色的炁,应该在吸收后,调整归纳到哪个脏腑中去。
“接下来,你看?好。”
姜熊走到摔倒的老媪身旁,将其扶起,又蹲下去,一样、一样拾起她散落一地?的货物。
李秀丽就看?到,老媪身上淡白色的炁逐渐飞入姜熊的口鼻,一呼一吸间,等老媪转悲为喜,白色的炁也?被姜熊吸收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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