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门客
两日之后,看尸骸没有?异动,才小?心翼翼地跑回来,将两具棺材合上,连土都?不敢多掘几铲,就匆匆入葬。
因埋得浅,很快,村民们就挖到了棺材。
一挖出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
其中一具棺材上缠满了白毛,密密麻麻地,还蠕动着,宛如活物。而且另一具,刚葬入没几天的张大?户老爹的棺材,也开始从缝隙里爬出白毛。
再晚来一天,张大?户老爹估计也要变成?“旱魃”了。
三个胆大?的村民跳下坑去,抖着双腿,撬开棺材板,看到了棺材里躺着的尸首。
女尸肌肤发青,十?几年未朽,宛如生时。周身的白毛,已由一寸长到了三寸。
男尸的躯体也冒了一层茸茸的透明发白的毛。
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两尸的心脏位置,白丝虬结,似缠了茧子。
一村民想起财神爷的嘱咐,狠狠心,抬起铁锹,对准茧子,举高、铲下!
“砰”一闷声,触及肌肤,却像是铲到了木头上,弹得铁锹脱手。
上边忙有?人?递过来斧子,不知劈了几下,才总算将心脏位置的茧子劈碎。
劈碎瞬间,异变陡升。
茧子中忽地猛蹿出一团火焰。
火焰沾到白毛,便迅速燃烧起来,怒涨一尺。
很快,两具尸骸都?裹在了熊熊大?火中,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化作焦炭、灰烬。其身上的白毛,在火中扭曲、颤抖、似活物一般无声哀鸣。
三村民避之不及,也被火焰沾裹。
他们惨叫一声,准备打滚灭火,才嚎了一声,却发现周身并无半点灼痛。
火焰明明烧着,但他们的肌肤、头发、衣服,都?安然无恙。
等?村民们回过神,只几个呼吸,那两具长出白毛的女尸、男尸,已经?在火中荡然无存。并无焦骨存留,原地只剩下一些焦灰。
当两具白毛尸彻底化作火中焦灰时,阳光忽然黯淡,天空被乌云所?遮蔽,空气迅速地湿润起来。牛毛般的雨丝飘落,打湿了人?们的脸颊。
下雨了。
接触到雨水的一刹,以奇异的速度消灭了两具“旱魃”的火焰,顷刻熄灭。
“财神爷说的都?是真的!”村民们兴奋不可遏,欢呼起来,面上闪出狂热。
张家村滚起乌云,飘起雨丝的时候,菱角正和小?伙伴们告了别?,他们也都?很兴奋,又强压住,拿乔,小?孩子们在心里一起憋了个秘密,不打算告诉任何大?人?。
拿着荷花,抱着莲蓬,菱角连蹦带跳地跑回家。
跑了没几步,牛毛雨丝润湿了红粉花瓣。
跑到家门?时,雨已经?停了,凝作荷上的露珠。
菱角一开门?,一头撞在了他爹张老汉身上。
张老汉揪住他:“荷花?你又跑去池塘里凫水?”
菱角吐了个舌头。一点也不怕他。
他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世?,张老汉将两个孩子拉扯长大?,又当爹来又当妈。
偏偏,张老汉是个不着调的人?。
所?以,不同于别?家的老爹,他在孩子们这里,并没有?什么严父的威。
菱角说:“爹,刚刚下雨啦!不过,就下了一小?会。刚好够我从池塘到家!”
张老汉说:“准确来说,是张家村连带附近的几个村,都?下了不到一刻的雨。”
菱角说:“下雨啦,是不是大?旱的预言不准了?神仙爷爷也会说错?”
张老汉摇了摇头,嘲笑似的挤弄一下眉眼:“不,是预言更?准啦!神仙爷爷的话,要更?顶用了!”
菱角没听懂。也不感兴趣。
他只顾着将摘下来的这支花房合拢,似乎没有?来得及绽开的荷花,小?心翼翼地栽到自家的水缸里。
这一天,村里的大?多数小?孩,都?同他一样,做贼似的,兴奋地从池塘边带了一支荷花回家,几乎薅光了池塘。
不过,大?人?们谁也没有?在意这些光屁股娃娃。
他们在意的是,毁去旱魃后,果?然下雨了。
更?在意的是,这雨只下了一刻不到,就停了。
而且,雨后的太阳,更?烈了。土地干得愈发厉害。
人?们再去求告财神、送子娘娘等?神灵。
众神,都?说,这是因为,旱魃并未除尽。
祂们称,“旱魃”是一种如蝗灾般的灾害,一旦来临,便是成?群结队,大?规模降临。
旱魃吸干了所?有?水汽。
每消灭一只旱魃,人?间的水汽就会回还一些。但旱魃的蔓延、传染速度极快,如果?不能持续地将它们消灭,剩下的旱魃就会将水汽重新吸走。
于是,次日,财神和送子娘娘,各自公布了一个新的“旱魃”。
财神指出的是另一村的某个家中宽裕的农民,称其祖坟里的祖宗,已经?化作了旱魃。
送子娘娘则指了张家村的另外一户,说其先人?已经?被旱魃所?附,必须挖坟毁尸。
已经?毁过一次旱魃,得了一次降雨的人?们,再也不做怀疑,当即气势汹汹,前往掘坟。
果?然,当两处旱魃各自被毁去,结火自燃,天上果?然各自立时降雨。隔壁村和张家村,都?下了一阵子的雨。
只是这次的雨水,比之挖了大?户家祖坟后的雨量,要小?得多。第一次毁去旱魃,附近几个村都?下了不到一刻的雨。
而这两次毁去旱魃,却都?各自只下了一晌的雨。
一晌?连头发尖都?还来不及沾湿呢!
村人?都?十?分不足,复再请神。
而张家村,或者?说,安广县除旱魃降雨的事迹却已经?轰然传开。
一时之间,岂止是安广县,江北省、乃至江左数省,人?们都?开始不断礼拜财神、送子娘娘等?,乞求指点旱魃所?在。
全省都?开始到处挖坟掘尸,“除旱魃”。
就在各地轰轰烈烈开始“除魃”,人?们精神振奋,以为找到了对待即将到来的旱灾最好的办法时,最先除去旱魃的张家村,却毛骨悚然起来。
最初,不过是大?户家起火了。
只是这场火,猛烈地超出所?有?人?想象,也莫名?其妙地不知从何而起。
一夜之间,大?户家积攒了三代的粮仓、楼阁、家宅,在这场莫名?的大?火中,被烧得干干净净。家破。
大?户本人?、大?户之妻、大?户的长子等?,全都?于睡梦中,烧成?了焦尸。
人?亡。
幸存的,只有?一个穷人?家买来,时常虐待的小?妾,和他那呆呆的、年仅六岁的小?儿子。
刚开始,人?们只是感慨意外。
然后,附近几个村,接二?连三地起了祸灾。
最常见的,是着火。
轻的,火起到一半,被扑街。只有?略微的损失。
重的,如大?户家那样,家财付诸一炬。但幸而全家人?得以免难。
还有?的,大?半夜,家中忽然涌进数不清的耗子,将他们的桌椅、家具、粮食啃咬殆尽。
有?的,则是莫名?其妙地生起中重病,或者?倒霉地因意外欠了债,很快就拿家产抵了,瞬间家徒四壁。
一次是意外、两次、三次,还是意外。那四次、五次、六次呢?
更?诡异的是,明明起了火,相邻的两家,是一家是茅屋草棚,一家是砖房木栏。
偏偏,大?火将砖房木栏烧得一干二?净。近在咫尺的茅屋,却连根稻草都?没有?点燃。
人?们仔细一清点,骇然发现,出事的,全部都?是家里出了旱魃,被挖坟掘尸的人?家。
无一例外。
这一日,张家村新建的小?财神庙,被村民里里外外包围了。
财神泥面上,定格着彩绘的笑,唯一一双有?血肉的双眼,黑无眼珠,深渊一般,凝视着颤颤巍巍走进庙宇的凡人?。
祂好声好气,仍如前些日子那样,似在满足自己虔诚的信徒:
【汝等?今日,所?来求甚?】
肉眼定定地,俯瞰着人?们:【为何,不奉祭祀之物?】
第046章
最终,只有白发苍苍的老村长,双腿战战,拜在神?前,对财神?说:“上仙,张仁,他全家蒙难大火中,只有一个?妾室、一个弱子幸存。三代家财付诸一炬。”
“还有张麻子家,也起了火。张木头家,被老鼠啃光了房子……”
他一一数来:“出了旱魃的?人家,无一善终……或家破人亡,或一贫如?洗,或丧财重病……”
庙宇十分阴冷,与外头的艳阳高照截然相反。
案上,神?像的?面上仍是定格的?慈悲之笑。泥身上唯一的?血肉——那双幽黑眼睛,却无喜无怒,平静地凝视着凡夫。
犹豫片刻,村长咬咬牙,终于?问?出了口?:“您曾说过,旱魃往往借人家世代之炁,藏于?坟茔之间?。所以……毁掉旱魃,对这户人家,会有什么影响?”
庙宇内外,一片寂静,人们屏气凝神?。
财神?却不以为意,声音温和,有问?必答:
【人之元炁,命运潜藏。而祖宗之坟,聚一家之炁。旱魃借炁附之,与其家便为一体,命运相连。
魃死、炁灭,便运消。人若无炁无运,灾劫自至。】
【除旱魃之后,降下的?雨水,雨量自有多寡。这代表的?即是这只旱魃吸取的?炁的?多寡。失炁多,命运弱,大灾与大难。失炁少,小灾与短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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