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永安
“恨?”
宴享失笑,“奴婢恨殿下什么?”
“我见你的?第?一眼,绝对是恨我的?!恨不得把我给埋了?!还敲几?个锤头的?那种!”
阴萝指着他鼻子骂。
宴享挑眉,直觉这么准的?吗?
他也不再?掩饰,“那第?一次的?确是恨的?,甚至在社稷学宫,您没认出我来,我也恨。”
他的?初次爱恋,初次抉择,就赔付上了?一生,天下有几?人?似他这般豪赌?他也恨过,怨过,那一缕思念迎风而长,变作狰狞恶鬼,但好在,在它失控之前,他的?长命锁迎接了?它的?原主人?。
“您再?晚来个百年。”宴享似笑非笑,“奴婢心胸狭窄,可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你敢——”
他却侧过脸,唇角克制又缓慢,印上她的?脸颊。
“敢的?,凡人?也会疯,而且会更?可怕的?,神女,您需要?时时谨记,您的?生民需要?您的?笑,您的?祝,譬如奴婢,一个祝吻就可以替您卖命一日。”
“怎么才一日?我的?祝这么不值钱!”她巴掌糊过来,“不准亲!亏死人?家?!”
就算是奓毛,也是娇气小公主的?样子。
宴享随侍君王,也见过不少的?神女,像她将傲慢贯彻到底,还能存活至今的?,果?真是有些个人?道理的?。
阴萝跟他玩了?一会儿踩脚掌,心情轻快多了?,她跳下来,就要?回宫,被宴享拉了?一拉手踝子,他问得很轻,“既然月光不愿意晒到您的?裙摆,您或许该试试,在暗处观赏世间的?滋味?”
阴萝瞅他,“你是要?我跟一个烧死我哥的?家?伙过夜?干嘛,我嫌命长啦?”
对方委屈得很,“还是奴婢给七殿下通风报信的?,奴婢也是听命行事啊,七殿下想逃,早就逃了?。”
见这祖宗还是一脸不信,他眸光闪烁,忽然把她的?手扯到身腰,挨到那一只冷银光的?长命锁,小铃铛发出细响。
阴萝心想,果?然是全白啊,这凡人?为了?必等高位,居然下手这么狠。
蛇蛇祖宗心中升起?淡淡警惕。
却见这叱咤内外庭、口?衔大天宪的?内相偏了?偏下颌,敷粉的?面容细腻而泛着一层薄珠光,从那白釉透青的?皮子后悄然开了?一簇野牡丹,“公主,要?记得,这里是我的?命门,您若是想要?杀我,就从这里开始,奴婢毫无还手之力的?。”
阴萝还是留下过夜,她在宴享的?侍奉下脱去了?外袍,爬上了?那一张绣床,里头的?摆设还是跟之前一样,只是多了?宴享身上那一股呛鼻的?浓香。
宴享抬手驱散,只剩下淡淡的?一捧甜香。
阴萝以为他会趁机撵上来,没想到他只搬了?个绣墩,双臂撑在床边,眼也不错盯着她看。殿中的?灯火全部熄灭,唯有他脚边提着一盏圆滚滚的?绣球灯笼,佩着璎珞金珠,镂空的?纸骨筛出朦胧的?光影,软融融的?,里头还映着一副绣球招亲的?小雕花。
狼子野心是昭然若揭。
阴萝揪他一根手指,坦诚地说,“别?惦记我啦,我不好你这一口?的?。真寂寞了?,你找对食疼一疼你吧。”
也许是风灌满了?那一扇旧色珠帘,滴滴答答地响着,绣球灯笼暗下去,似泅进了?一场墨雨里。
宴享张开手掌,小心护着那一簇微弱的?光源。
呼啦。
烛光熄灭。
他手指扎进指骨里,脸色染上了?苍白与惊惶,勉强冲她笑笑,“公主不必担心,如今奴婢势可倾国,再?也不是那小荒村里那个落魄小子,多的?是人?等着自?荐枕席呢。”
阴萝喔了?一声,翻身睡去。
宴享面无表情盯着她那露出外面的?一颗头颅,颈子细细,他伸手一揽,全在掌中。
只要?这么掐下去,再?套上一个细囊锁魂阵,这位傲慢、任性、不屑信徒爱意的?天边神女,就能被他永远留在这一座曼荼罗罪朝里。这里的?一切天罗地网,人?心险恶,都?是他为她而设。
但最终宴享指头擦过去,只是替她盖了?盖被褥。
半夜,阴萝被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闹醒,她转身一看,远处的?晾发架子竖着一扇隔溪渔舟的?屏风,璎珞绣球灯笼被放到一旁,淡淡柔和的?光晕涂染开来,那人?提着袍衣,坐在窄方瓶口?上,如同芙蓉倒折,跌进尘泥。
她呼吸一紧。
“……谁?!”
宴享察觉殿内气流的?变化,摔下裙袍,疾步出了?屏风,生怕他的?公主夜里遭袭。
然而他的?公主半坐在软床上,神情震惊错愕。
轰——!!!
她看见了?!!!
霎时,他顿感?无地自?容,她一定是见了?他那扭扭捏捏的?解手的?姿态,他也知道,那很不像个男人?样子。
他本来就是不阴不阳,不是男人?。
难堪,崩溃,又有些委屈。
宴享几?乎是抖着那一条也很不像男人?的?嗓子,双颊涌起?了?血玉的?光泽,发出了?少女般尖甜的?哭声。
“……别?,求您,别?看,别?看。”
他想给她看的?,该是自?己权倾仙朝,掌控二十八仙道台的?模样,他登上高位,势焰可畏,人?人?怕他,敬他,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等着神女垂怜的?穷苦男孩,他可以请她吃龙肝凤髓,山珍海味。
可还是难堪啊,难堪到这般难以收拾的?境地。
只恨当时年少,神女惊鸿,让他这地里的?小泥鳅儿,竟然生出了?登天的?妄念。
经?年之后,累累成伤。
他匣中没有三尺剑,不是那仗剑天涯的?意气风发的?剑客,可以一剑斩仙,给她看浮光跃金。他也不是那窗竹摇曳下彻夜苦读的?书生,可以一朝金銮殿,文气显圣天下,给她跨马游街,冠上簪花。
宴享无措挡着脸,指尖溢出晶莹又痛恨的?泪光。
“求您,别?看奴……”
我走了?很远的?路,也曾被踩碎脊梁与傲骨。
可我真正站到你面前时,我已?被打断了?尊严,只是一个盛世艳饰的?死太监而已?。
第100章 第三个火葬场
“哭什么呀?没骨气!你个孬货!不就是解个手吗什么好哭的!”
阴萝跳下热床, 粗暴擦着他的眼泪。
祖宗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是我!是我大惊小怪!怪祖宗太奶奶没有见识!”
神洲里当然是没有太监,而阴萝作为登真王女的那一世,权势盛烈, 哪有小太监敢当她的面解手, 怕不是得被她掀了头盖骨去?做骨片首饰。
“您不介意?”
这条残蛇这会儿倒是被阴萝擦得热烘烘的, 皮肉都不带分离贴着她,贪婪又期望。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祖宗翻顶一个白眼,“别说是人族, 天底下奇珍异兽各有各的怪癖, 吃喝拉撒都不是同样的姿势,牙豚还用俩鼻孔喝水呢, 你这点儿算什么呀?还有, 你长着这般高,头就?不要再拧个半圆贴在我心上了,怪恶心的!”
阴萝推了推, 他顺势如蛇蜕滑皮一般, 滑到她的脚边,双手再拱出一个圈儿, 抱住她的腿肚,摆明是要变本加厉,痴缠着她天荒地老了。
蛇蛇:“……”
阴萝狠狠踢他, 他抱得更紧, 她强行走动, 他就?拽着她的腿, 被她拖行一路, 仿佛缀了一根黑紫色的大尾巴,柔软而无?骨。
宴享还给自己的行为盖了一个无?害的解释, “公主,这叫小猫撒娇。”
“放你蛇屁呢,分明占我便宜!”
宴享闷笑一声。
好呢,还是那个跋扈公主,还是那个娇蛮帝姬,她这张嘴就?骂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半分收敛。
他抱她腿,仰着看他的神女,“那奴婢也能爱你?”
“……”
蛇蛇:烦死啦烦死啦!
这小贱人最爱挑她心软的时候!
“你就?不能找个对?食吗?!”
阴萝甩了甩腿,仍旧没甩开,宴享可怜兮兮道?,“她们都不敢骂奴婢,手也没劲儿,连扇脸都不会,没劲儿。”
蛇蛇:“……”
她有一万句脏话顶在喉咙里,但阴萝转念一笑,骂他岂不是在奖赏他?!
呸!想得美?!浪费她珍贵的蛇泡唾沫!
翌日,阴萝扎着脑袋醒过?来?,宴享端坐在一面海兽葡萄镜前,手持木梳,慢条斯理梳理着那一头长及脚踝的黑发,颇有男妻梳妆打扮的闲情逸致,他脚下还趴着一头白嫩嫩、臂膀生?着黑纹的小当康,时不时叼一盒胭脂,或是纱冠,殷勤得让阴萝揉了两遍眼。
牙豚瞅见阴萝醒来?,嗷嗷俩嗓子。
娘!瞧咱美?人爹!多?讨人喜爱啊!
蛇蛇:?
阴萝又揉了揉耳朵,怎么一夜之间,她的红烧肘子突然跟她的神识连上了?!
宴享摸着牙豚,很好,没白吃他的仙藻。
他一双巧手飞快束发,天鹅黑绒烟墩帽遮住前额,金蟒珠玉点缀其中?,煌煌富丽而色荤极浓,一双含情眼百转千回地瞧着她,他也没让其他小太监来?服侍她,亲手亲为地替她洗漱穿戴,还不忘像妻子一般嘱咐她。
“长生?宫那位病了,昨夜一道?诏令,急诏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回穹灵顶,二十八仙道?台也蠢蠢欲动呢,您身处风波中?心,可一定要万般小心,吃的,穿的,玩的,不要随便接受。”
蛇蛇不高兴,仍由着他环着腰链。
“姑奶奶像是那种谁给一点吃的,就?跟谁走的家伙吗?我哥不缺我这一口吃的。”
宴享知道?哥哥是她的逆鳞,也顺着缕毛。
阴萝则是若有所思?,“病了?咱们这父皇,病得可真是及时。”
阴萝可太知道?这些?当权者的权衡手段了。
“这是想要窝里斗呢。”
见她快压不住了,就?想借着其他皇子来?收拾她,教蛇蛇学一个乖儿。儿子的性命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如那屁股下的位子重要。
说到底,没了李燕嫣,揭开《皇兄们哥哥都爱我》这一层争宠遮羞布,这所谓的仙朝,实?际上是一个天然血腥的屠宰场,仙皇李谋作为庄家,冷眼看着场中?胜者为主,败者任凭宰割。
长生?宫外,众皇子听候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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