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合欢后他们都疯了 第430章

作者:公子永安 标签: 玄幻仙侠

  他凝视眼前这一尊威严的释迦宝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端正?身姿,将线香插进了炉中。

  妖狐又?问,“渡天衣录呢?”

  西揽主持仍旧摇头?,拒绝得?很硬气,“我宗密传,不会外传,妖孽,你不能一手遮天,也不能改变我等虔心!”

  容雪诗的双手一抖,那金黄线香燃过的一段灰烬,带着猩红的火,跌坠到他的手背,瞬间烫出了一粒血豆。

  容雪诗垂眸,狭尾里的细光暗沉浮动。

  我佛,你果真不爱庇佑我,既然?如此。

  妖狐俯腰,红唇微勾,吐出一道幽魅的蓝火。

  “哧。”

  那三支炉中香,瞬息熄灭,余下的白色残烟袅袅升起。

  “那今夜,本君偏要?一手遮天,送我佛,升天。”

  整座大?殿的灯盏,油火,烛光,也在刹那之际,归于无边无际的寂静与幽暗,殿内的纯白窗纸缓缓长出了一片阴影,异形的,似狐又?似魅,它飞快游走,吞噬,壮大?,可怖,贪婪置身于杀戮之中。

  血腥冲天而起。

  子时过半,容雪诗还未走出大?殿,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薰着浓香的红衣,他拿着一方丝帕,轻柔擦拭着指尖,将最后?的痕迹气息抹去,又?将得?来的渡天衣录折了折,藏到袖里。

  他遍观全身之后?,又?取出那一串妖铃,轻轻挂上腰。

  离开之前,这位艳绝万界的永劫圣君还回?过眸,红绮如花,潋滟生?辉,对着他们笑着道,“诸君今夜辛苦,酬金都已经放在约定之处,以及,今夜之事——”

  他轻轻点着唇心,做了个保密的姿势,“……嘘!”

  容雪诗优雅荡了荡袖,拂过腰间的一束妖铃,确认是万无一失了,再?轻轻推开那一扇殿门。

  “哗棱。”

  他率先听见的,是殿檐下的占风铎的轻响,紧接着就是暴雨如注,密雪纷飞,冷凉的鲜气儿直穿胸肺。

  “这么大?的雨雪,路不好走了。”

  容雪诗指尖又?摩挲着下眼尾的桃心,直到它热烘烘,给他一丝暖意,“蛇宝要?等急了,得?快些回?去。”

  他腕骨一甩,就旋开了那把?诗集红伞,很快就挑出了一篇关于相思,相见欢喜,但惜红衣,美狐狸的唇角也微微一翘,撑着红伞,摇着尾巴,轻快地踏出了佛殿。

  他身形一动,眼前的水雾也倏然?散开。

  “——啪。”

  在殿外的庭院,铺落了乌泱泱的影,长龙一般蜿蜒到西揽菩萨顶的山脚下。

  红衣,蛇灯,黑棺,九龙抬。

  容雪诗指骨发白抓着伞柄,他还记得?她说的那一句。

  “棺呢,我要?九龙抬喔,最威风的那种呢,大?家都来,穿得?喜庆点呀,红衣是最好看的啦,都不许给人家哭丧着脸,多晦气的呀——”

  不,不会的,明明还有时间,明明他都找到了渡天衣录!

  为?首的是兵魔神郑夙,他的肌肤泛着淡淡的阴白色,那一身婚服似的红衣束了直腰,更显得?他冰冷漠然?。

  而在他之后?,是空洞寂然?的帝师圣祖张悬素。

  祂似乎还没?从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恍惚得?近乎失魂,那一双雪足步步踏来,是踏在那荆棘交缠的青绿梅枝上。

  尖枝深深扎了进去,将那绿萼白花染得?淋漓血红。

  度厄的剑道小掌君今日封了剑,他额心束着为?师哥守的孝带,脖颈则是系着小师嫂的孝带,长长的,雪白的,在暴雨冰雪里翩飞,他比前两位更加狼狈不堪,走几步就摔到棺旁,又?踉跄爬起来,跌跌撞撞追着这游龙般盛大?的诸天葬仪。

  原道大?母魔碑感到了一种极其浓烈的不安,尤其是那妖狐的身影定在了门槛,它忍不住探看一眼,原地震惊。

  九龙抬棺!

  诸天红衣!

  兵魔神的黑睫凝着雪水,掀开之际碎光凄艳,他容色平静到了极致。

  “容雪诗,她说,要?过来见你,现在她来了,就在这里,你不来见一见她吗?”

  妖狐的脸色渐渐变得?涔白,他喉头?急促滑动几下,手脚轻轻抖着,颤着,“兄长,不会的,还没?到……分明还没?到……”

  郑夙淡唇枯寂,发出的声音也像哑蝉,“是,她本没?到的,但她成了天,她承担了这诸天的轮回?,她的轮回?为?什么会提前,你刚弑了这整座佛宫,不会是最清楚的吗?”

  轰然?!

  “……我?……是我?”

  妖狐全身都剧烈地一震,不敢置信看向他,错愕,惊恐,无边无际的心悸涌上,他眼前阵阵发昏发暗,那双眼在诸天红衣之前,仿佛也蒙上了一层玫瑰色的帷幕。

  他浑身力气都被抽空,脆弱得?如同一块泡过水的豆腐,刚一迈步,就摔到在门槛上。

  红伞失了掌持,被风雪吹得?很远。

  “呕……啊……呕……”

  那股极致懊恼的,后?悔的,甚至是无能挽救的恶心感,又?一次冲裂了妖狐的五脏六腑,妖狐趴在门槛上,他疯狂抠挠着脖子,胸前那一片被他抓得?血肉模糊,森然?地露出胸骨。

  “是我?……是我?!是我!!!”

  容雪诗边挠着心,边蹬着腿,狰狞抽搐着,那一束红衣蜿蜒着血迹,从高高的佛殿门槛——佛陀的肩膀,滚落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狐狸拖着虚软的双腿,朝前艰难爬着,绝望地哀求,“郑却祸,兄长,兄长,你,你骗我是不是?!”

  他分明都屏蔽了轮回?六道,还炼到了自己的诗集红伞上,怎么还会算到她的头?上?

  “兄长,兄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害蛇宝,我是要?救她,对,救她!”他慌忙翻出了那一卷渡天衣录,然?而血迹泅染,早就变得?模糊不清,他又?惊又?怕,连忙擦拭,却是越擦越脏。

  容雪诗愈发语无伦次,“不是的,兄长,它,它真的是渡天衣!”

  “锵——!!!”

  苦鹊蓝的剑光凛冽掠过,从上至下,贯穿了妖狐的肩骨,他痛得?狐耳颤栗,渗出一小股稠血,背后?又?是大?片大?片血花盛开,凋零,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息,连呼吸里都是浓郁的剑腥味。

  黎危潮冷冰冰地扯唇,“兄长,同这些妖魔有什么可讲道理的?他们所谓的爱,不过是蒙骗世人的遮羞布!他分明就是借着阿萝想成全自己的圣功!”

  那献祭同心蛊的魔种也许是例外,但这妖狐,狡猾多变,又?有累累的前事,怎么可能就因为?几百年的情爱就坠入情海?

  黎危潮难掩刻骨的恨意,猫瞳戾气横生?,“兄长!让我杀了他!杀了他!他该死!!!”

  郑夙却道,“天没?让他死,你是要?让他们同葬一棺吗?”

  黎危潮僵住,又?紧紧抿唇。

  妖狐却是被这种反复的宿命折磨疯了,他竟笑出声来,痛意钻心刻骨。

  “……哈……哈……只差一点……又?是只差一点……哈哈!我该死!我该死啊!!!”

  “蛇宝……蛇宝……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

  容雪诗的粉白指爪变得?血红,漆黑,几乎是刨着一路的地石,拖着发软抽搐的身躯,艰难爬到了那一座黑棺前。

  他撑起了腰,颤抖着推开棺盖。

  不会的,你不会的……是不是?

  容雪诗刚一挪开,就被一张青面獠牙大?面具唬了一跳,那上边还贴了张小红纸,歪歪扭扭的笔迹,像是小蛇游走。

  那字竟写着:

  被我吓着了吧嘻嘻。

  后?头?还用拇指摁出一颗胖嘟嘟的小桃心。

  ……玩儿我?!

  容雪诗那一颗骤然?从半空中摔碎的心再?度活了回?来,砰砰直跳,特别?热烈,但妖狐趴在她的棺椁旁,却忍不住哭得?更狠了,胸腔都紧得?挤成一块,他眼中带泪,又?用狐狸尾巴狠狠擦了擦眼,这才笑骂着她。

  “小坏东西!竟敢戏弄老祖宗!得?修个双龙出洞才能原谅你!”

  容雪诗伸手就要?摘掉她那一张面具,可手指触碰到那冰白的耳,一股寂灭轮回?的息流钻进了他的脉搏。

  什么?!

  妖狐猛地一震,瞳心再?度裂开无尽的恐惧。

  这次他的声音也跟郑夙一样,都嘶哑得?发不出声。

  “啊……呃……呃……嗬嗬……”

  他沉重地喘气,硬是抠了抠喉咙,只抠出几块絮状的血肉,他又?越过棺木抱起了她,整个人全是茫然?无措的,连整张脸变成了毛茸茸的狐狸头?都不知道,他抱着她的脸,紧紧抱着,溺水般摁在胸怀里,等到喉咙那一块尖刺吞没?。

  他艰涩发出了第一声,“……救……救救她……”

  可谁又?能救得?了天?

  是他!是他坏了她的轮回?道!

  妖狐僵了半天,仿佛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将人放下来,又?从黑棺爬了下来。

  容雪诗拖着猩红残血躯,双肘蹭地,匍匐着,重新爬回?了那大?雄宝殿,他哆嗦着手脚,点香,点蜡烛,点长明灯,点尽一切可照明之物,将整座佛殿照得?煌煌灿灿,如同白昼灯会。

  容雪诗维持不住人身,又?露出了狐狸的真身,它拱握着双爪,在佛前砰砰磕着头?,撕心裂肺地哭。

  “我错了!我佛!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是我!是我太?贪太?不懂得?珍惜!求求您,把?她还我,把?我意中人,还我,我替她去死!去赎罪!去万重炼狱!您把?她,还给我啊——”

  狐狸呕着猩血,尖啸之际,发出娇嫩又?恐怖的婴儿哭泣声。

  “我佛……我心,我未来,我的一切,您都拿走……您把?她,把?我的蛇宝……还给我!!!”

  “我再?不求了!再?不求了——!!!”

  滴答。

  它额心落了一滴清凉。

  妖狐喜出望外,以为?是某种真意,可当妖狐抬头?一看,那释迦金身上悬挂着死去的佛陀与观音,那淌落的,正?是一滴贯穿了心脉的血,在他迷途知返之前,这万里慈悲的佛国红莲香华早就开败。

  是他亲手掐灭的。

  所以他本世代的意中人死在了这染血佛殿前,死在他近在咫尺的手边,他们再?无日后?。

  而他竟救不得?。

  “哈哈……哈哈……我活该,容雪诗,你活该……”

  是他活该!他本不该从幽冥间世代回?来,他没?有摘到与我长欢花,就该死在那里!

  他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