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蒜蓉粉丝蒸生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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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方平混在人群里往这次派发仙水的“仙人公”家里走去。
人群熙熙攘攘，一路上，顾方平看到什么人都有。有病的、没病的，都有。
一般人只是拿着瓶子、碗之类的容器，还有一些人则是拿着甘蔗、之类的吃的东西。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坑尾村旁边的山丘上。
他们走到山丘上，在路边就有一些坑尾村的村民在派发“仙水”。
顾方平一看，那“仙水”异常浑浊，里面还漂着些烂叶子、果渣之类的垃圾，不由得皱了皱眉，但还是把这水给舀了一瓶。
一些人取了水就走了。但顾方平还没见到要见的人，所以他取了水还是继续往上走。
结果走了没多远，他见到了另一拨坑尾村村民。
他们派发的“仙水”没前一拨发的浑浊，但看着也不觉得能喝。
顾方平依然要了一瓶，和先前那瓶一起，放进包里，打算回去再送检验。
这可不比广泽县的“仙水”。广泽县的“仙水”就是经过处理的溪水，非常清澈，一眼看去就觉得是可以喝的，至少煮了可以喝。但这个……
顾方平实在很怀疑，这一口下去，他也得进卫生院。
继续往前走，他见到了一个水坑，里面的水相当清澈。在这里他还碰见了一拨分发“仙水”的村民，这里的“仙水”是清澈的，看着像是从这个水坑里直接取出来一样。顾方平照样取了一瓶。
到了这里，人群已经稀疏许多了，但还有许多人继续往上走，尤其是拿着食物的。
这一路上，顾方平确实没见到任何人收取财物，他疑心是不是要只有正主才收取财物，否则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提着食物往上走呢？
顾方平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建在半山腰上的屋子，看着跟所有南粤农村的屋子没有什么区别。屋旁则是种着一丛丛的竹子，还有几棵树。
在屋子前面，顾方平终于见到了他这次要见的人。
那是一个老人，嘴唇肿胀，脸色很不好，看着很是虚弱疲惫，正在分发着一碗碗凉茶。
顾方平睁开天眼，只见这里只有几个游魂，没有旁的鬼物了。
他再看向那个虚弱疲惫的老人。
他来之前已经大概了解过这名叫陈永胜的老人的资料。但这人跟他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很快，轮到一个拎着甘蔗的后生。
“仙人公，请赐下仙物。”
老人拿过他手里的甘蔗，嚼了几口，把蔗渣吐了出来，这后生立刻用东西接好，连声说“感谢仙人公赏赐”。
接着的两个人拿了凉茶就走了。但接下来的那个人拿着一大把带壳的花生，说了声“请仙人公赐下仙物”，就一股脑地把那把花生塞进老人嘴里。
但是哪里塞得进那么多？那人就硬塞。
饶是一贯厌恶装神弄鬼的顾方平都看不下去了，他急忙上前阻止，“你要做什么？这是要噎死他吗？”
这人竟然很认真地说，“仙人公怎么会死呢？他是活神仙啊。”
这边，老人已经把带壳的花生给吐出来了，这人急急地去接。
“仙人公，再来一把吧？”
他后面的民众骚动起来。
“你要多久？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老人连忙说：“每个人只能一把，你已经够了。”
这人不太情愿，但只能走了。
接下来的人，都拼了命一般把各种吃的往老人嘴里塞。老人有时会露出痛苦的表情，但还是努力地完成他们的请求。
终于，到顾方平了。
看见顾方平自觉地拿起一碗凉茶，老人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他的凉茶不够了，人群骚动了起来。
有食物的都继续往老人嘴里塞一轮，剩下的人开始到处寻找可以沾仙气的东西。
竹叶、树叶、树枝、树皮、野草、石头，能拿到什么是什么，都赶紧往老人嘴里塞一下拿走。后来，他们也不强求老人含了，但他们把那些东西用力往老人嘴唇上擦几下再拿走，看得顾方平一阵恶心。
老人却是有求必应，一一照做。
好不容易，等人都散了。老人赶紧开始取出些药材，开始煲凉茶。
顾方平走了过去。
老人这才发现顾方平竟然还没走。
他有些为难地说，“仙水还没煮好，你要等一会，还是要用别的东西沾仙气？”
第418章 番外：华电工档案：南粤仙水事件（四）
顾方平看着眼前的老人，回想着之前看到的资料。
老人名叫陈永胜，现年六十六岁，出生于一个穷苦人家，终身未娶。因为家庭影响，他从小极度迷信。十五岁丧父以后，他离开村子在父亲坟墓旁独自吃斋守孝。十九岁丧母后，他又搬到母亲墓地旁，建了间屋子独居，吃斋守孝。
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就是他母亲墓地旁。
陈永胜从来没有从事过神职中介工作，但是他一直很虔诚，五年前对政府捣毁当地神像的行为表达过不满，但没有做过什么过激的事。
但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陈永胜开始给路过的人送凉茶，所以在这周边也很是有些名气。
凉茶是他自己煮的，先前的工作人员已经取走化验，没发现什么特殊成分。
刚刚老人抓药的时候，顾方平也仔细看了，看着是传统名方桑菊饮的配方。
顾方平说：“我还是等一下‘仙水’吧。”
过了一会儿，顾方平问他：“仙人公，你这仙水是怎么煮的？”
一说到这个，陈永胜来精神了，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说啊，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顾方平不动声色地说：“仙人公，你也有师父的吗？”
“有。我师父那可是真正的仙人。”
陈永胜就讲述了他和仙人师父相遇的故事。
大约是五年前，当地政府捣毁了当地神像。陈永胜觉得政府会遭报应的，所以他还偷偷地拿了香烛纸钱烧给神明，希望可以得到原谅。
拜完神的第二天，他就碰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白胡子老头当时是一个人上山，经过他这里的时候，向他讨了碗水喝。
他把水给了老头。
当时陈永胜病了，老头喝完水，就问了下他的情况，然后看了下他的舌头，给他把了下脉，就把仙水的方子交给了他，让他去买来煎水喝。
“桑叶二钱五分，菊花一钱，杏仁二钱，连翘一钱五分，薄荷八分，桔梗二钱，生甘草八分，苇根二钱。两杯水，煮成一杯。一天两次。”陈永胜毫不犹豫地把方子说了出来。
陈永胜咳得厉害，就去抓了药煎来吃。吃了以后果然好了。
他就觉得这药好，所以他后来时常会送给路过的人喝。
顾方平有些困惑地问他，“仙人公，你为什么要把药送给他们喝？”
“这东西好啊，喝了以后我的病就好了，多喝点对身体好。”
顾方平插嘴：“可是弄到药材不容易吧？”
老人点头说：“是不容易。去年缺药缺得厉害，我差了几味药，也只能将就了。不过这是应该的，行善积德你不能因为不好做就不去做。”
顾方平听到这里忍不住了，“老人家，你有没有想过，这是药。路过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就是个普通的医生，他见你难受才给了个合适你的方子，这个方子不是所有人都适用的。”
老人连连摆手，“不不不，师父他是个神仙，不是个医生。仙水是什么病都可以治的。”
顾方平说，“你怎么会觉得他是神仙呢？你这个‘仙水’就是一个很著名的治疗风热感冒的方子，在医书上都有的。”
“不不，师父就是神仙，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老人倔强地说。
原本，陈永胜也觉得那个白胡子老头是个医生。可是他觉得这个东西好，分给路人喝，又跟人说了这个故事以后，大家都觉得他是遇仙了。
回头陈永胜一琢磨，也觉得自己是遇仙了。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呢？
政府捣毁神像，也就他还继续供奉着神，结果拜神第二天，就有个白胡子老头来给他看病。这不是神仙，还有什么是神仙？
这是神明被他感动了，就来传他修行之法。
他的遭遇跟故事里一模一样，怎么会有假呢？
顾方平听到都绷不住了，“阿伯，你们这里五年前捣毁的神像是北虎元帅的，这是个经常作祟让人生病索取供奉的邪神，怎么会这么好心？”
最主要的是，这个北虎元帅为祸一方，所以五年前南粤省政府就纠集人手把他给消灭了。所以根本不可能是北虎元帅显灵。
他连灰都没有了，怎么显灵？
而在这之前，北虎元帅刚搞了一场大的，导致很多人生病，南粤省政府从各地调了医疗人员来东合州支援。那个白胡子老头，用的是常见的方子，说不定就是来支援的医疗人员之一。
岂料陈永胜很认真地说：“他既然能让人生病，那也可以把人治好吧？他平时作祟，一定是因为那些人不敬他。我敬他，所以他传我仙方。”
“你……”
顾方平哑然，他发现完全没法跟陈永胜说通。
老人说，“他神像被捣毁，需要重新让大家信他，所以让我替他行善。”
顾方平目瞪口呆，他发现陈永胜自己就把整个故事圆了回来。
他又追问道，“那坑尾村的村民给人发的污水呢？那些水那么脏，怎么可以给人喝？”
陈永胜说：“可是，大家都说有效啊？因为我成仙了，所以我们这周边的水都成仙水了。”
“你怎么就成仙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功德圆满了吧。一开始我都不知道我成仙了，还是两个月前大家都跑来恭喜我，我才知道我成仙了。”
“他们说你是就是了吗？！”
“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啊？”老人认真地说，“大家都这么说，那我应该就是成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