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孺人
沈小棠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还早呢, 到五点咱们再去。”
她们是中午吃过午饭就过来了的，在王家拢共也就待了不到一小时, 因此现在刚到下午的三点。
两个小时，够她们在超市里面好好逛一逛了。
沈小棠记性极好，来过一次她就直奔一楼的食品区去拿自己喜欢吃的各种零食水果还有饮料了。
钱果果全程就推着个大购物车跟在她后面, 帮她装东西，偶尔再伸过头去接下沈小棠拿来投喂的各种试吃。
然后这一买, 又是将车子的整个后备箱和后座全都放满了。
沈小棠拿出手机再看了看，时间已经来到了四点五十：“果果姐，现在咱们去亚荣地铁站。”
亚荣地铁站距离向荣小区约三百多米直线距离，地铁站里有一条地下商业街, 售卖的都是一些受年轻人喜欢的时装饰品或者是各种美味小吃。
里面小吃的性价比其实并不高, 但是在寸土寸金的这一片区域, 属于难得的只需要花上一二十块买上一碗酸辣粉或者是抄手, 就能填饱肚子的地方。
这会因为是暑假, 天气又炎热，在地下商场逛街的初高中生们还挺多的。
沈小棠和钱果果一下来，就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循着这股腥味找过去, 在人来人往的拥挤地下街道里, 沈小棠很快就将目光定格在了正在一家写着“李记·重庆小面”的店里吃东西的中年女人身上。
女人头发凌乱，身材瘦小,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的是一碗老麻抄手。她神情麻木地吃着, 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在门口来来去去的学生们。
再准确一点来说, 女人盯着的是扎着马尾的女初中生们。
因为每每有这样的女初中生从店门口走过时, 女人原本麻木无神的眼睛会突然迸射出水润的亮光，痴痴地盯着她们离去后，还会面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
沈小棠见此，拉着钱果果走到女人的桌边：“阿姨，我们可以和你一起拼桌吗？”
这个点店里的生意很好，已经没有单独的空座位了。
女人刚听到声音时猛地抬头，犹如惊恐之鸟，警惕又恐惧到颤抖。但是待她看清楚沈小棠的模样，且还又扎着个马尾时，眼神一下就变得怔愣，随即柔和了许多：“坐，坐吧。”
沈小棠冲她甜甜一笑：“谢谢阿姨。”
女人摇头：“不用谢。”
沈小棠在坐下后，便没有再盯着女人看了，而是拉着钱果果和她讨论：“果果姐，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刚才在超市里试吃了很多，钱果果其实都有点饱了：“小棠，你就点你的，等下随便分我点就好。”
沈小棠点点头：“好吧。”
她胃口大，刚才在超市里的那点试吃根本不够她塞牙缝，于是店里售卖的品类，沈小棠除了饮料这些外，几乎全都点了一份。
因着沈小棠拼桌坐下，女人也从直愣愣地盯着外面走来走去的女初中生们，变成了专注只看着沈小棠一人了。
钱果果也觉察到女人这直勾勾看着沈小棠的视线，只是瞧见沈小棠不仅不在意，还时不时会冲女人露出笑容后，便怀揣着疑惑，什么也没说了。
店老板开始陆续把沈小棠点的单端上了桌。
说实话，这家店里的整体味道很一般，但是沈小棠素来胃口好，依旧是吃得一副很香的样子。
盯着她看的女人目光便越来越柔和，待到她见着沈小棠吃得鼓鼓囊囊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吃慢点，小心别噎着了。”
沈小棠咽下嘴里的东西，才抬起头冲她笑：“谢谢阿姨。”
女人忍不住也回了沈小棠一个笑容，还又起身去店里的立式冷柜里拿了支冰凉的纯净水递了过去，生怕沈小棠误会，她还补充道：“阿姨给你买。”
沈小棠再次冲她笑了起来：“谢谢，阿姨你真好。”
钱果果心里的诧异就更深了，目光一次又一次地落在女人的身上。
别看女人对着沈小棠态度这么的友好，但警惕心也格外的强烈，她似乎很不喜欢钱果果看过来的目光，看向钱果果时的瞳孔中还有强烈的排斥。
以至于女人还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犹豫着又坐了一小会后，她还是没忍住站起身来对着老板喊：“老板，买单。”
正忙着接待顾客的老板回头瞥了女人桌子上的拿碗老麻抄手：“十八。”
女人就伸手指了指沈小棠：“这个小姑娘的，我也一起买了。”
这下子，钱果果就更诧异不解了。
沈小棠也抬起头，看向了女人，做目光询问。
女人像是有些紧张，又还有些不好意思：“阿姨请你吃了，好不好？”
沈小棠：“好。”
这一个“好”，却像是能让女人感到非常的开心和满足一样，她飞快的走到老板面前拿出手机扫码支付。
临走的时候，女人还又多看了沈小棠一眼。
在发现沈小棠竟然也一直都在扭着头看着自己的时候，女人看起来显然更开心了，她冲着沈小棠挥挥手道别。
沈小棠冲她挥手。
然而待到女人一走，沈小棠就站了起来，走到女人刚才坐过的凳子旁。
钱果果好奇地也看了过去，只见那凳子上竟然有一小滩水迹。
突然间，盯着那滩水迹看的沈小棠叹了口气。
钱果果伸头过去，小声问：“小棠，该不会刚才的那女人她不是人吧？”
沈小棠摇头：“果果姐，她是人。”
不是人的，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也是在凳子上弄出这一小滩水迹的东西。
钱果果就问：“小棠，那咱们现在是要继续跟着，还是……？”
沈小棠：“不急，先吃完东西。”
……
另一边。
女人全程都是带着笑走出的地铁站的。
现在的钱对女人来说已经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了，来这里吃东西果腹，也只是因为过去几十年的消费习惯，让她养成了惯性。
反倒是请沈小棠吃了这一顿饭，让女人想到了曾经，这些时日她满是被仇恨占据的精神，难得出现了短暂的愉悦和满足。
就这样继续麻木无神的走着，女人来到了向荣小区的门口。
女人其实已经来这附近蹲点过很多次了，对于向荣小区严格的物业安保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此刻，小区的大门口站着两个保安。
即便是持着门禁卡可以自由进出的人，他们也会仔细看一眼，所以像女人这种全然陌生又穿着明显和这种高档小区不匹配的，一旦出现是肯定会被询问一番的。
女人因此站在马路对面盯着大门看了好一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念念，你要再保佑妈妈一次，让妈妈顺利进去给你复仇……”
随着女人嘴里这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念念”这个名字，只见她整个人的身体开始出现了一团水汽，将她团团包裹在了里面。
霎时，女人就这么在众人面前“消失无影”了。
女人也紧张地低头看了看地上，五点多还正明亮着的阳光照射在地面上，俨然也已经没有了女人的影子。
女人既欢喜又激动了起来，嘴里不停地边喊着“念念，念念，是你又来了吗……”边焦急的在四处找寻着。
却一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她什么都看不到。
就这样喊了好一会，女人再次认清了现实，倏地睁着双猩红的眼睛，大步朝着向荣小区走过去。
走到小区门口，正好有一名男业主走到感应器前用人脸识别开门。
“滴。”
人脸识别通过，前面的小门自动打开。
男业主正准备进去的时候，身体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到了，一个趔趄，好险差点没摔倒。
与此同时，一道女声仿佛还在他耳朵边响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被人撞了肯定会有些不高兴的，可是对方态度好也跟自己道歉了，男业主就表示：“没关系的。”
说完，抬起头来的男业主才发现他面前根本就没有人。甚至他左顾右盼，也愣是没从前后左右看到半点人影。
旁边的保安显然是认识男业主的，见着他刷开门禁又迟迟不进去，便好奇地问了一句：“吴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吴先生便也问他：“你刚刚看到什么人进去了没？”
保安摇了摇头：“刚才没看到有其他的人啊。”
吴先生被保安的回答吓了一大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惊疑不安道：“不是吧，大白天的难道还能见鬼了？”
在他们看不到的视觉下，已经穿过门禁进入小区的女人扭头抱歉的看了吴先生一眼，很快便转过头，坚定的朝着里面走去。
小区里面她没有来过，对于王家具体是哪一栋哪一户她也不知道。
但是没关系，一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女人边走继续边小声的在嘴里念叨着：“念念，念念……你快帮妈妈指路……”
一滩水迹凭空出现在了地上，一路引导着女人来到了王家所在的小区楼王5栋的下面。
像这种高档的小区，除了楼门口也有一道需要再次刷门禁卡，或者是拨通房号让里面的住户帮忙打开的密码门。
但这依旧难不倒女人。
女人继续念着：“念念，念念……你快帮妈妈开门……”
那滩水迹就沿着门缝流了进去，再一路攀岩到里面的门禁卡上，随即响起了“滴”的一声。
女人再试着伸出手轻轻拉了拉门，原本锁着的门已然被那滩水迹打开了。
女人走了进去。
接下来摆在女人面前的还有电梯，一梯一户的设计使得她也需要再次刷卡，才能去到对应的楼层。
女人站在迟迟无法运行起来的电梯里，再次念着：“念念，念念……快帮妈妈按下电梯……”
水迹从旁边的消防通道渗入进去，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向上攀岩，直至王家所在的楼层22楼后，对准电梯摁了向上键。
没多久的功夫，22楼到了。
女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站在了2201的门口。
她又一次念着：“念念，念念……你再帮妈妈把门打开……”
此时，屋内。
见着保姆把做好的饭菜逐一端上桌，陈卫珍起身走过去敲响了王伦胜的房门。可这时只听得“咔嚓”一声，原本锁好的大门，竟然自己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