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非要为我守寡 第17章

作者:日日复日日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玄幻仙侠

  蛇影盘缠在他身周,躁动地蠕动,鲜红的信子在空气中扫来扫去,重烛重重喘了两口气,抓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却依然觉得喉中干渴。

  这种干渴实在久违,他一直很喜欢舔暮霜的眼泪,因为,小小一滴眼泪里,可以蕴含太多的信息,包括身体和灵魂,要么是身体攀越至顶峰时的无法自抑,要么是内心满溢到极致的情感外泄。

  “暮霜,暮霜……”

  剧烈起伏的情绪使得他周身魔气大乱,法相上原已缓慢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开,后背上的伤又一次沁出血来,蛇影在他身周痛苦翻滚。

  正在为司墨缝合伤口的桑莲忽地一顿,抬起头来,往魔尊车驾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边一瞬动荡的魔气,暗自“啧”一声,肉疼地嘀咕道:“我之前的那些药,算是白费了。”

  司墨亦抬头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又转回头来继续闲聊道:“在下听说,巫医谷向来独立世外,不参与世间纷争,巫医俱都是超凡脱俗的高洁之士,桑道友怎么肯屈居于魔尊手下做事?”

  桑莲扯断缝线,浑不在意道:“再怎么超凡脱俗,我们巫医也是要吃饭的嘛,没什么屈不屈的,只要谁能给我找来我需要的奇珍异草,我就为谁做事。”

  司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倒是正理。”

  另一边,玄清带着几名魔将,一直守护在魔尊车驾外,见到弥漫的魔气倏地收束,盘踞在车厢四周的蛇影也消失不见。

  他立即走上前去,禀报道:“尊上,周氏的那几人逃了,我等奉命未追,他们可能会搬来救兵,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比较好。”

  车内应了一声“嗯”,玄清站着没动,又等了等,才听到重烛道:“把她带过来。”

  玄清早有准备,很快便将已经梳洗一新的暮霜带过来,朝那一架高大宽阔、漆木金漆的车驾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花娘子,尊上在里面等你呢。”

  暮霜看向车辇,暗中握了握拳,鼓励自己一番,然后深吸一口气,带着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登上了马车。

  重烛坐在车里,将她的一番举动和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无意识地抚了抚指尖。

  这么怕他么?

  就连做梦流下的眼泪里都是对他的恐惧。

  暮霜推开车门,先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她掀开一重幕帘,才看到斜倚在前方座椅上,正撑着额角,抬眸打量她的人。

  重烛已换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袍,他松了发冠,长发随意地披散着,黑发衬托下的脸色有些发白,迤逦的发丝与衣料上印染着的纯黑色火焰纹交错在一起。

  因身上的伤,而未系腰带,衣袍松松垮垮地敞开着,露出内里裹缠的纱布。

  纱布底下,能清晰地看到他饱满的胸膛轮廓,瞧着是比从前结实了很多。

  许是因为受了伤,又散下了发冠,他浑身骇人的气势一下子削弱不少,眼中笼着一重白雾,眉眼看着也不似往日锐利逼人,但是当暮霜这般近距离独自面对他时,还是本能地瑟缩。

  她鼓起勇气弯腰进到车辇内,左右看了看,情感上很想像从前一样,坐到他的身边去,但身体还是很怂地选择了蹲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

  重烛被她这个举动刺痛,心口像是被人血淋淋地割了一刀。

  苦苦寻觅了五百年的人就在眼前,而他却不能伸出手拥抱她。

  因为她害怕自己。

  重烛压抑着呼吸,克制地蜷缩起手指,额角上青筋突突地跳着,身体绷得太紧,背上的伤又崩裂几处,疼痛提醒着他,必须要扼制住心中狂风暴雨般翻涌的情绪,不能再次吓到她。

  他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自己,就在不久之前,他竟还因为将她吓晕过去而沾沾自喜过。

  真是活该啊。

第18章

  车厢内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静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率先开口?说话?。

  暮霜坐立难安,嗅觉习惯了周围弥漫的药香, 才在那药香之下嗅到愈发明显的血味。

  她终于抬起眼来, 一眼便瞧见重烛发红的眼眸,但他现在的样子, 却不是以前那种令人害怕的红, 反而是一副竭力克制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红。

  一时间, 对他的担忧压过了害怕, 暮霜倾身靠过去, 问道?:“我听说你的伤很严重,伤口?是不是很疼?”

  重烛透过眼上弥漫的白雾,紧紧盯着她, 薄唇微启,经年?的思念哽在喉头,让他的嗓音哑得厉害,声线发颤道?:“嗯,很疼。”

  暮霜担忧地想要去查看他的伤处,想及先前被?他那样满脸嫌恶地甩开,她又蓦地收回手去,匆忙起身道?:“我、我去把莲先生请过来。”

  重烛急忙喊道?:“暮霜。”

  推门出去的人猛地一顿,回过头来,眼中似有焰火绽放开,心花怒放道?:“你相信我了?”

  重烛伸手想要抓住她,但不知她突然想起什么, 眼中的焰火又飞快凋零下去,手忙脚乱地往后?跌坐出车门, 撞到前方驾车的马屁股上。

  暮霜被?马尾巴上的火焰烫得一个哆嗦,惊慌道?:“你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她记得很清楚,在观灯阁中时,他也是这样叫了那个冒充她的酒娘“暮霜”,将她骗到身前,杀死了。

  重烛伸出的手一顿,立即道?:“不,我没?有……”

  暮霜惊骇到已听不见他的解释,从车上连滚带爬地翻了下去,一边扑灭裙摆上的火苗,一边往外狂奔,好似身后?真的追着要活吃了她的洪水猛兽。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重烛才慢慢垂下手,茫然无措地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心。

  可恶。

  可恶!

  重烛满腔的懊悔,却无从发泄,他望着暮霜离去的方向,蓦地抬手扯开胸口?纱布,屈指往心口?上狠狠抓了一把。

  鲜血顺着指尖流下,一片黑鳞从心口?上被?硬生生撕扯下来,在他手心里化作一条细长的小黑蛇,从车窗飞速游出,追着那惊慌逃离的身影而去。

  重烛失魂落魄地坐在车上,任由?心口?流着血,游离的视线忽而落在前方扫来扫去的马尾下,他指尖微动,一缕发丝从地上飘起,落入手中,发上还残留着一点被?烧灼的痕迹。

  他握紧发丝放到鼻间轻嗅,鲜红的舌从薄唇之中探出来,化作细长蛇信,分叉的舌尖卷住那一缕青丝,小心而细致采撷着这一缕青丝上残留的气息。

  她是真的害怕他。

  他以前舔过那么多次她的眼泪,甜的,涩的,欣喜的,难过的,却还是第一次从她的眼泪里,品尝到对自己?的恐惧。

  重烛抬手捂住脸,呼吸沉重,有那么一刻,甚至冲动地想要将她抓回来,求她再一次回到过去,回到他们在望夜城外初见之时。

  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抱住她。

  可惜,就连这个办法似乎也无法奏效了,因为第一次时,他曾在城外遭遇刺杀,第二次那刺杀他的修士却提前被?花明呈擒住了,可见即便回到过去,她也和自己?一样,是有记忆的。

  所以,他已彻底没?有办法弥补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人未至,声已先飘进来,说道?:“有个漂亮小娘子着急地跑来找我,说魔尊大人的伤口?很疼,疼得都?快要哭了,催着我赶紧过来看看。”

  重烛眼睫微动,从掌中抬起头来,雾霭沉沉的眼底倏然亮起死灰复燃的一点星火。

  她都?误以为他要杀她了,却还记得要给他找医师来。

  脚步声站定?在车外,桑莲问道?:“尊上,我现在能进来么?”

  重烛蛇信一敛,收入唇中,取了一个锦盒将那一缕青丝装好,调息片刻,才能维持住素日里的平稳声线,说道?:“进来。”

  桑莲登上车驾,推开车门,直勾勾的目光先往他的面上瞧去,敏锐地发现了他眼角未褪干净的红痕,眉毛飞得老高,惊讶道?:“不会吧不会吧,那小娘子说的竟是真的?我们堂堂的魔尊大人,竟然真的躲在马车里哭鼻子……”

  重烛面色一沉,扬了扬手,一缕魔气卷起马尾扬起,骏马仰头嘶鸣一声,燃着烈火的尾巴尖被?魔气催发到极致,如一条火龙,猛地耍进了桑莲嘴里。

  桑莲“嗷”地大叫,一把扯开马尾,趴在车驾外呸呸往外吐火星,嘴上被?烫得火辣辣地疼,怒道?:“重烛,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我可不是你那些皮糙肉厚的下属,我们巫医的身子可精贵得很!”

  “既然精贵,就该知道谨言慎行。”重烛冷哼,忽然面色一变,疑惑地皱了皱眉,身形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了车辇内。

  恼羞成怒,纯纯的恼羞成怒!

  桑莲捂着嘴,重新?钻进车里,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车厢。

  “突然跑哪去了,不会真背着人去哭了吧……”

  玄清整顿好了队伍,准备出发,跑来回禀尊上,只看到坐在车前板上给自己?肿成香肠的嘴巴抹药的桑莲。

  他疑惑道?:“尊上呢?”

  桑莲含糊不清地说道?:“母鸡啊,躲着姑去了吧……”

  玄清嫌弃地看一眼他嘴角搂不住的口?水,“叽里咕噜说的什么东西?能不能说人话??”

  桑莲白他一眼,看看他这嘴巴!满嘴水泡,张嘴都?困难,能说得出人话?来吗?

  有魔修前来禀报,说发现一百里外有灵力波动朝离燕谷暗中聚集而来,桑莲一听,赶紧摆手,“嘬嘬嘬!”

  车前的烈焰魔马应声回头,晃了晃尾巴,桑莲立即往后?躲开,捂着嘴对它摆手——蠢东西,不是在叫你!尾巴上一股马屎味儿。

  好在,这回玄清听懂了,“走走走”,桑莲向来如此,只要尊上不在,他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见着有危险比谁都?跑得快。

  为免被?正道?修士合围在这山坳之中,玄清只得带着众人立即启程,冲出离燕谷,按照尊上之前的吩咐,往天山而行?。

  暮霜自然也被?人好声好气地“请”上了车驾,司墨眼见花娘子上了魔修的马车,急忙追去,被?玄清叫人赶去了队伍末尾。

  暮霜和桑莲坐在一辆车驾中,车驾腾空而起,冲出山谷,直上青天。

  待车行?稳定?后?,暮霜松开抓着车厢的手,从窗口?望了一眼前方那一驾风驰电掣的车辇,担忧地问道?:“莲先生,尊上的伤怎么样了?”

  桑莲给自己?抹了药,这会儿嘴上红肿已消,只下巴上还残留着一点被?马尾灼伤的红痕。

  他手里捻着一张冰晶色的叶片,贴在嘴角止痛,转动眼珠上上下下地将她来回打量,怜香惜玉道?:“小娘子长得这般貌美,怎么如此想不通,要去招惹那个大魔头?本公子实?在不忍见你红颜薄命,香消玉殒啊。”

  暮霜本就心有余悸,让他说得更是忐忑不安,但仍试图为重烛辩解道?:“他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的人。”

  车驾顶上漆黑的镂空雕花之上,盘缠的一条细小黑蛇欢喜地摇了摇尾巴。

  桑莲煞有介事地点头,“对,比起别的魔头来说,我们这位魔尊的确不喜滥杀,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有人不识相,偏偏要犯到他手里去,他也绝不会手软。”

  暮霜绞着衣袖,埋头不语。

  桑莲已得知了她就是那在离燕谷中不分正魔救人的活菩萨,心中对她颇为赞赏,便多几分怜惜,试图劝她迷途知返,免得遭了毒手。

  “我跟在重烛身边好几百年?了,数不清见过多少像你这样千方百计都?想要接近他的小娘子,有的是正道?那边派来的,有的是野心勃勃觊觎魔尊身边那个位置的,也有的……”

  桑莲抬眸,细细看一眼对面之人,他看得出来,小娘子眼中的担忧不是作伪,她没?有那些复杂的心思,并?非别有目的,但越是这样,他才越是觉得不忍。

  “也有的是真的爱上了他这个人,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求他垂怜。”桑莲说着,叹息地摇了摇头,“可我们的魔尊大人是个死心眼,心里面就只记挂着一个人,为了她踏遍九州四海,招魂引魄,在天山山腹之中设下禁阵,就算闯进黄泉,都?只为去寻觅那一个人,不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在所不惜。”

  重烛……

  暮霜认真听着,心中感动不已,又心疼不已,憋得眼眶发红。

  桑莲以为她是因明白自己?没?有机会而伤心,心中生出一股拯救迷途羔羊的磅礴正义来,说道?:“幸好重烛现在不在,一会儿,我趁着玄清不注意,就把你从马车上丢下去,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别为了这么一个不值得的人,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车驾顶上的黑蛇倏地竖起脖子,吐了吐鲜红的蛇信,黑豆眼盯住某人,寻找绞杀的角度。

  暮霜心伤到一半,愣了一下,赶紧摆手道?:“不,我不要走,我就是为了重烛来的,我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这种话?,莫说是重烛,就连桑莲的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桑莲摸了摸莫名有些发凉的颈项,将竖起的汗毛按回去,见她仍然执迷不悟,恨铁不成钢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他而来的,以前的那些小娘子都?是为他而来的,最后?全都?化作了红颜枯骨。”

  他还欲再劝,就在这时,车身猛地一震,一股强悍的气浪忽然从车驾侧面直冲而来,寒霜灵气霎时冲破车窗。

  车窗外,无数尖锐冰凌,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将这一行?魔修车驾全都?笼入寒冰剑阵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