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琼
别叙厌恶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云挽,这才不耐烦地冲另一旁的弟子道:“来个人把她扶起来。”
众弟子仍沉浸在?震惊中,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还是周晴率先小跑至了?云挽身旁,俯身将她架起。
云挽偏头看向她,眼眶微微发红,周晴不禁露出了?几分不忍之?色,但她最后也并未说什么,只默默垂下了?头。
云挽没能力反抗二?长老,她也的确拔不出剑冢中的灵剑,她是个连本命剑都?没有的废物,她未来的修行再没了?指望。
弟子们很快便随着二?长老一同离开了?剑冢。
云挽最后回头看去,就?见?剑冢外?围的阵法在?她面前慢慢合上,她无措地望着那道慢慢聚拢的灵幕,突然?就?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绝望。
她为?何会拔不出剑?她怎么会拔不出剑?
云挽拖着沉重?的身体,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飞泠涧。
她鬓发凌乱,浑浑噩噩,脱臼过的右臂更是疼痛难忍,可她却再不顾得其他。
重?新踏入幽萃竹林时,浓郁的冷木香如往常那般扑面而来,紧紧地包裹住了?她,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情绪是那般的崩溃,崩溃到几乎要将她撕碎。
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见?到沈鹤之?。
她也是头一次生出了?去主动打扰他的想法,她很需要他,从未如现在?这般,强烈而迫切地需要他。
即使他不愿同她说话?,只要让她见?上他一面,她也许就?不会如此绝望了?。
天色已晚,一轮明月印在?天际,云挽踏着月光,跌跌撞撞地奔向了?竹楼,可竹楼内却空空如也。
沈鹤之?不在?,他没有回来。
今日是她拔本命剑之?日,是对她至关重?要的一日,可他晨起时不在?,入夜后不归。
他好像并不在?乎,更不会在?意今日都?会发生些什么。
云挽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跌在?地上,泣不成声,这副模样,将芙蓉都?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他看着她身上的伤,惊道,“谁打你了??你不是去拔本命剑了?吗?”
芙蓉左右看看,更奇怪了?:“你的本命剑呢?”
云挽并未接言,而是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了?那枚沈鹤之?赠予她的白玉簪。
自她成为?内门弟子后,就?再未用此物联系过沈鹤之?。
她捻着玉簪上的竹形刻纹,刚想将灵气灌输其中,却又突然?转醒。
她愣怔许久,握簪的手最终慢慢垂下,整个人也彻底冷静了?下来,静得死气沉沉。
她这是在?做什么?她寻到了?沈鹤之?又能做什么呢?他又不可能再为?她开一次剑冢。
事实既定?,她何苦再去打扰旁人。
云挽几乎有些庆幸地想,幸好沈师兄今夜不在?飞泠涧,这才没见?到她如此失态的一面。
她这般想着,下意识就?将自己一点点缩了?起来,也将满脸泪痕和失落的脸一同藏起。
一直盯着她看的芙蓉,眨了?眨眼睛:“你要找沈鹤之?吗?他今晚大概都?不会回来了?。”
他想了?想,又道:“你们那个小师叔傍晚时来了?一趟,急匆匆的,我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就?听?到了?什么剑啊什么的,然?后他们就?说好像要去藏灵峰寻找典籍,想来他们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云挽一声不吭。
“小云挽,我问个问题啊,你别生气,”芙蓉难得显出几分小心翼翼,“你是不是......拔不出剑冢里的剑。”
他的话?终于将云挽惊醒,她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目光却灼灼望向了?悬于竹溪旁的少?年。
“你为?何会知道?”因不久前哭过,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这不是很容易想到吗?你身上又没佩戴新的灵剑,精神状态还如此差,一回来就?知道哭......”
芙蓉的话?令云挽又重?新垂下了?视线,她心想,也是,她表现得如此明显,任是谁都?能猜出来。
“哎呀,你也别这么快就?心灰意冷呀,”芙蓉摸了?摸脑袋,犹豫着道,“你其实可以换一个角度想,那些灵剑不愿认你为?主,是它们的损失呀。”
他琢磨了?一下措辞,难得认真地对云挽道:“你就?没想过,也许是因为?你太强了?,它们不敢认你为?主,这才不愿被你从剑冢中拔出吗?”
云挽嘴唇动了?动:“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你别不信!”芙蓉道,“你修习剑术的速度可不算慢,你怎么可能资质平庸?比你差的人都?能拔出本命剑,那些灵剑凭什么看不上你呢?”
云挽再次抬眸看向了?芙蓉,这次她的眼底竟蓄满了?泪水。
她自从住进飞泠涧后,芙蓉就?总是同她说话?,因着初认时的那份捉弄,和他的天魔残魂的身份,云挽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心底也始终抱着份警戒。
可这三年的相处,云挽明白芙蓉是因太寂寞才总来同她说话?,可她生活这座如此空旷而巨大的飞泠涧中,心底又何尝不觉得孤单呢?
她其实早就?不似最初那般讨厌芙蓉了?。
于是此时此刻,她便忍不住含着泪问他:“那我该怎么办?”
若没有本命剑,她未来的修行之?路又该怎么办?
芙蓉露出了?思索之?色,他犹豫了?很久,才道:“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但能不能帮上你我可不好说。”
他摸着下巴道:“在?我被关入飞泠涧之?前,曾在?某次与太虚剑川的弟子聊天时听?说,在?望仙道之?外?,蜀洲西南边境的巫陇荒野,有一座剑山秘境,此秘境以剑为?眼,而镇守其中的那把剑名为?忘悲剑......”
“忘悲剑是一把名刃,并不输给沈鹤之?的无霜剑,是出了?名的难以驯服,所?以即使它的上任主人已死,它也拒绝入剑冢重?新择主。”
芙蓉道;“我与你提起它,是因为?它的上任主人同样很出名,乃是百年前名震一方的净水剑君。”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那位净水剑君是位女子,她与你师兄一般,修的乃是无情道。”
云挽心中一动,下意识问道:“她是如何死的?”
“准确来说,她其实没有死,她只是堕了?魔,抛弃了?原本的身份和本命剑,去了?归墟海。”
“听?闻她那时爱上了?一个男子,还为?那人修了?炼情剑,谁知她所?爱之?人竟将她的心脏硬生生剖了?出来,又把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制成了?一枚蛊。”
“此事在?百年前闹得沸沸扬扬,也令人唏嘘不已,更是因着这桩悲剧,昆仑墟中几乎再无人去修炼这化情剑诀,沈鹤之?若非要用无情道来压制厄骨,他也不该修炼这种古怪的功法的。”
芙蓉道:“那位净水剑君如今是何身份我是不知晓的,但她昔日的爱人却是归墟海当今赫赫有名的那位万魔护法,戮心大人,你日后若遇上了?此人,可千万要小心。”
“戮心......”云挽慢慢念出了?这两个字,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并未追问下去,反倒转而问他,“你是想让我去拔那把剑?”
“也不能这么说,”芙蓉耸肩,“我只是觉得,你拔不出剑冢的剑,也许是因为?它们害怕你,忘悲剑一身傲骨,应当不至于对你生出畏惧......”
云挽有些不解地看着芙蓉,芙蓉却又提醒起了?她:“那剑山秘境非常危险,其内自成一片充斥着剑气的小天地,你不一定?能闯过去,所?以我只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吗?
可云挽却并不是随便听?听?。
从听?说了?“忘悲剑”的名号起,再到前往巫陇荒野的剑山秘境拔出忘悲ω*剑,这整个过程比云挽想象得还要顺利,因为?她只花费了?一天。
但又好像不能真的称之?为?顺利,因为?她受了?很重?的伤,几乎流尽了?一身的血。
忘悲剑的确桀骜不驯,可不知为?何,它却真的被云挽给拔了?出来。
她看着手中的剑,茫然?竟压过了?欣喜。
她恍惚片刻,好似摇摇晃晃地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待她再次醒来时,剑山秘境已然?崩塌得不留一丝痕迹,入目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废墟。
云挽脚步沉重?拖沓,血迹将她身上雪白的弟子门服染得斑驳艳丽,她发现自己此时已没了?御剑的力气。
她绊了?一步,怀中便滚出了?一枚白玉簪,她的目光落在?那玉簪上,最终却将簪子拾起,取出了?谢玉舟给她的传音石。
“小师叔......你有空吗?”她的声音虚弱到几乎在?隐隐发着抖。
“怎么了??”谢玉舟似是觉得很奇怪,“我在?藏灵峰呢,你不是拔不出剑冢里的剑吗?我来帮你找找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云挽愣了?好半天,略有些模糊的目光,也下意识落在?了?抓在?另一只手中的白玉簪上。
许久后,她克制不住地趔趄了?一步,这才勉强道:“......不必了?,我已经?有本命剑了?,我将忘悲剑拔出来了?......”
她伤得太重?了?,她原还想再说些别的什么,却最终一头栽倒在?地,传音石也从掌心滚落了?出去,但玉簪却仍被她紧紧攥在?手心。
再醒来时,云挽发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中。
一抹雪色的衣角闯入她的视线,她下意识唤道:“师兄......”
“又叫错了?,”谢玉舟有些没好气地道,“沈鹤之?怎么可能离开太虚剑川?”
他说着又念叨了?起来:“我真不知道该说你点什么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联系我的第一句是问我有没有空?”
“若我说没空,你打算死在?外?面吗?”
“我怕......打扰到师叔......”云挽的思绪仍是混沌的,她下意识便将心中所?想说出,谢玉舟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半晌都?没吭声。
但也或许是因为?云挽又昏迷了?过去,这才没再听?到他后面又同她说了?什么。
隐约间,她似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冷木香,很熟悉,是幽萃竹的味道。
她又回到飞泠涧了?吗?
不,不对。
她的意识突然?清醒了?片刻,那个熟悉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仍是清冷如碎玉般的嗓音,却难得透出了?几分焦急。
“她怎么样了??”
沈鹤之?似是向她伸出了?手,却被谢玉舟后仰着躲开了?,他说了?一句云挽没听?懂的话?。
“她伤得很重?,全身都?是血,你别抱她,免得她真死你怀里了?。”
第026章
“她?体内剑气肆虐, 我?所施伤药最多只能再让她?撑三日,三日之后若不用那个?办法治疗,她?必会?因经脉神魂破碎而亡。”
响在云挽耳边的, 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温润婉转,听之如沐春风, 有种雌雄莫辨之感。
她?艰难地睁眼, 朦朦胧胧地偏头望去, 就见槅窗之前?, 立了?位绿衫青年, 他肩上挂着一只药箱, 那只压着肩带的手纤白如玉,其上并未生茧, 令人一眼就能看出, 他并非剑修。
窗外竹影清浅,漏下的日光落在青年的肩头和侧脸,令他的眉目愈发温和静雅,透出浓浓的书卷气。
他是谁......
这个?念头刚从?云挽脑海里冒出来,谢玉舟就怒气冲冲地开口了?:“扶向柔!你可是药仙宫宫主, 怎么会?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你这是想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吗?”
他这般一提,云挽便隐隐有了?印象,昆仑三宫分别是太虚宫、药仙宫和星机宫,其中太虚宫是剑川, 门内弟子皆为剑修;药仙宫是药谷,昆仑墟出名的大夫皆出自于此;至于星机宫则是一座占星楼, 其内弟子擅占卜算卦、窥探天命。
倒是没想到?药仙宫的宫主竟会?如此年轻......
那被称为扶向柔的青年也不恼,他语气仍很是温和:“谢道友, 你与我?发脾气也没用,若是这些无主乱窜的剑气那么好对付,剑山秘境也不会?百年来无人敢闯,忘悲剑更不会?始终无人拔出了?。”
“那为何一定要沈鹤之来,我?也可以啊!”谢玉舟又吼了?起来,扶向柔却再次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