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琼
“那个用无霜剑的小子,”楼招澜道,“你身上的伤才好吧?这?般折腾自己?又是?做什么?在?水中泡一会儿又死不?了人。”
经她这?般一提醒,谢玉舟也突然反应了过来,他眼?底闪过了几分讶异,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少女。
“云挽,你......”
他此时才想起云挽背上那些来自情人咒的伤疤,是?不?能沾水的。
谢玉舟知晓弱水到底有多厉害,可不?比当初的地火,沈鹤之虽已用寒气将其冻住,但那些水流仍会反复冲洗四窜,直至脱困。
他有心?劝他不?要这?般强行耗损自己?,可云挽身上的伤疤......
这?一刻,谢玉舟的脑海中竟冒出了一个令他觉得不?太应该的想法,他想,那些来自情人咒的伤疤,沾水之后只是?会异常疼痛,却并不?至于要了云挽的性命,但沈鹤之如今这?般强行和?弱水对抗,他说不?定便会死在?此,孰轻孰重,应当有个抉择才对,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云挽却在?此时开口了。
“师兄,”她对沈鹤之道,“把寒气撤了吧,我们快些想办法出去便是?了。”
沈鹤之却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更没有依照她所?说的去做,凌苏苏距离他最近,她立即察觉到了不?对。
“师兄,你怎么......”
一抹猩红之色从沈鹤之唇角渗出,他却面不?改色地用指腹拭去,低声道:“我无事。”
楼招澜又笑了起来,她再次感慨道:“你们四个,当真是?奇怪。”
“不?过不?必着急,我这?就将如何?出去的办法告知你们。”
“我将弱水引至此处,制成了这?座阵法,而那些漂在?河面上的睡莲便是?出去的唯一途径,只要踩在?其中,它们便会带着其内的人,漂向阵法的出口。”
“不?过有一点前提,”楼招澜笑呵呵地道,“那些睡莲若被随意的人轻易踩踏,便会瞬间枯萎,唯有真正两情相悦的有情人,同时踩于其上后,睡莲才会被赋予灵气,变成稳定的,能真正通往外界的途径。”
她语气中笑意更浓,仿佛已迫不?及待地想看热闹了:“你们四人既是?两对有情人,想来很快就能出去吧。”
第076章
楼招澜声音落下的一瞬, 云挽的脸色就变了,她原就没?什么力气,如今更是整个人都靠入了谢玉舟怀中, 连他的衣袖都攥不住。
她知?晓楼招澜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即使她极力否认,但?楼招澜始终不信她的话, 可是她怎么能, 怎么能这么做, 她这般不是要将她的尊严一寸寸撕开, 让她亲口承认, 她与?谢玉舟, 不过是在做戏。
谢玉舟也低头向云挽看来,他知?晓此?时已藏不住, 却不想?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别怕, ”他还是出声安慰她,“我?会想?办法?。”
云挽含泪点头,再不敢去看不远处的那两人,沈鹤之神色平静,显然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难的, 凌苏苏则轻牵着他的衣袖,不知?在想?什么。
楼招澜没?再开口,但?来自她的注视感并未消失,想?来她此?时正不知?身处于何处, 笑吟吟地看着热闹。
在众人有?所行?动之前,凌苏苏竟主动开口了:“事?不迟疑, 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照楼前辈所言,我?们倒不如这般, 那睡莲看着也不小,足够我?们四人入内了,我?们便四个人同时踩上去,然后一同离开。”
谢玉舟颇为意?外,云挽也有?些吃惊地看向凌苏苏,她就见?凌苏苏此?时正忧心忡忡地望着沈鹤之,显然很是担心他的安危,也是因此?才会提出这个办法?。
“就这么办吧!”谢玉舟点头应下,“弱水非常物,这么耗下去,沈鹤之必是撑不住的!”
楼招澜却在此?时不知?所谓地笑了一声,笑得很是古怪。
谢玉舟不禁蹙眉:“姑婆可是有?话要说?”
“我?能有?什么话说,”她很是气定神闲,“你?们既想?出了法?子,那就尽管去试试呗,我?不是说了吗,这阵法?只是个半成品,很多东西我?也不清楚的。”
谢玉舟很是恼怒,但?他还是压了下来,他搂着云挽,对沈鹤之和?凌苏苏道:“先出去再说吧。”
四人很快来至了最近的一处睡莲前。
那朵睡莲很大,安静地盛开在被冻凝得静止的冰面上,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沈鹤之很沉默,也不知?是在思索什么,还是因为那弱水的力量实在强劲,令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地与?之对抗。
凌苏苏挽着他的胳膊,不时便担忧地抬眸看他一眼,云挽很快移开了视线,谢玉舟便道:“我?数到三,我?们就一齐将脚踩进去。”
令三人齐齐点头。
“一......”
“二......”
“三”的尾音落下的瞬间,四人的脚就同时落在了那朵睡莲的心蕊之中。
莲瓣轻轻摇曳了一下,一道金色的灵光便盘旋而上,但?下一刻,那亭亭玉立的花朵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化为了一地灰尘,又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扬起,再找不到痕迹。
在四人吃惊的神色下,楼招澜大笑了起来,笑得有?些丧心病狂。
“姑婆!”谢玉舟强忍着才没?直接叫她老妖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只要有?情?人踩于其上,睡莲便会被赋予灵气,送我?们出去吗?”
“我?是这么说过呀,”楼招澜的语气很无辜,“这些能送你?们离开的睡莲,又称痴情?莲,这种莲花最是脆弱,也极度坚韧,只要被一对有?情?人触碰,它?便会承载着全部的爱意?,永不腐朽凋零,可它?的眼里又最是容不得沙子,稍有?半分虚情?假意?,它?也会宁愿玉石俱焚。”
“很显然,”楼招澜笑道,“你?们四个人中,有?人想?和?稀泥,不符合有?情?人的要求,否则它?不会这般枯萎。”
她此?言让沈鹤之蹙起眉,他抬眸看向了谢玉舟。
“你?看我?做什么?”谢玉舟有?些心虚,又有?些恼羞成怒,他怒道,“姑婆,你?不会是在忽悠我?们吧?”
楼招澜“哼”了一声:“我?忽悠你?们做什么,这痴情?莲虽被我?搬来此?处制成了阵法?的一部分,但?又不是我?生造出来的物种,你?们太虚剑川不是有?个什么藏灵峰吗?等你?们回去了,翻阅典籍便可知?,此?物因总喜欢玉石俱焚的特性,可是异常珍贵的,若非我?手中恰好有?许多种子,又知?晓其养殖培育之法?,你?们在昆仑墟恐怕还见?不到呢!”
“姑婆,你?到底想?做什么?”谢玉舟实在忍不住了,他道,“你?若想?知?道什么,私下来问我?不就好了,我?好歹是与?你?有?血缘的晚辈,不至于隐瞒的。”
“你?在说什么呢,”楼招澜道,“搞得跟我?故意?在害你?们似的,我?不是说了吗,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们非要闯进我?这天渊城,这才触发了这座阵法?,我?也没?办法?呀!”
“这样吧,看你们脑子好像都不太灵光的样子,我?再提醒一句,”楼招澜道,“你?们四个呢,只要选出一对有?情?人来,令痴情?莲被赋予灵气,它?便会彻底稳定下来,拥有带着你们四人一同离开的能力,我?看那个使无霜剑的小子也撑不了太久了,你?们别耽搁了,速战速决吧!”
她这话,便令四人皆面面相觑起来。
沈鹤之的目光落在谢玉舟身上,他的眼神有?些冷,他不是傻子,谢玉舟这半天一直吵吵嚷嚷的,他自是看得出来他的心虚,亦看得明白他在欲盖弥彰。
痴情?莲,他从前虽未见?过,却是听说过的,的确如楼招澜所言,这种东西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爱与?不爱,它?有?时比当事?人分辨得更为清晰。
他从前就觉得,谢玉舟这样的人,心中是无情?爱的,他说要与?云挽结为道侣时,他便有?所担心,如今到算是应验了,他的确不爱云挽。
沈鹤之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云挽身上,她此?时正靠在谢玉舟怀中,隐隐瑟缩着,鬓角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侧脸,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应当是委屈难过了......
“苏苏,”沈鹤之偏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女,“我?们来吧。”
凌苏苏惊了一下,随后她默默垂下视线,小心地点了点头。
“害怕吗?”他问她,凌苏苏便又轻轻点了点头。
“我?只是......从未见?过这般场景。”
他看着凌苏苏,心底突然一阵柔软,只是那份柔软之中,又带了几分他自己也摸不清的疼痛,仿佛是刺入了极细又极长的针,细细琢磨下来,就好像整颗心都在忍受着凌迟,碎裂得再拼不起来。
“苏苏,”他低声唤她,“万事?都有?我?在。”
他想?安抚她,却又好似是在安抚自己,他有?些不明白这份痛苦是因何而来。
沈鹤之拉着凌苏苏走至了另一朵痴情?莲之前,而她也终是抬起头看向了他。
“师兄,”她有?些欲言又止,神色间又带了几分复杂,最后只轻声道,“我?爱你?。”
“我?知?道。”
云挽和?谢玉舟在一旁看着,他们就见?那两人一同踩入了睡莲的心蕊之中,如上次一般,一道金色灵光环绕而上,慢慢将两人包裹。
云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可也只是晃神间,那朵睡莲竟也如之前那般,彻底枯萎凋零。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众人几乎未能立即反应过来,就连沈鹤之都微微愣怔了。
凌苏苏的眼底立马噙了泪水,她再次抬眸看向了沈鹤之,神色间尽是茫然不解:“师兄,为何会这般......”
为何会这般......他也不明白为何会这般......
这一刻,沈鹤之竟生出了几分怀疑,却并非是怀疑凌苏苏,而是怀疑自己。
痴情?莲,只会为真正的有?情?人停留,可它?如今却枯萎了,难道是他的心在彷徨?
但?是,他爱她,他很清楚他爱她。
碧海潮在此?时骤然出鞘,谢玉舟的剑以不可阻挡之势,压在了凌苏苏的脖子上。
他呵问道:“你?接近沈鹤之,到底是何目的!”
凌苏苏面露仓惶之色:“小师叔这是何意??”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谢玉舟冷笑,“你?蓄意?接近沈鹤之,又蓄意?勾引她,他如今爱上了你?,为你?转修了炼情?剑,你?却不爱他,你?们根本不算是两情?相悦的有?情?人,痴情?莲自是会枯萎的!”
云挽也是震惊的,她只觉脑海中很乱,许多念头飞转,她却怎么也理不清楚。
而无霜剑也在此?时出鞘,直将谢玉舟的剑抵开。
“她心中是否有?我?,我?很清楚,不必你?从旁挑拨,”沈鹤之一手执剑,另一只手把凌苏苏拉至了身后,沉声警告道,“也不准你?碰她。”
一瞬间,剑芒相对,整片空间都充斥起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鹤之总喜欢将情?绪深藏,但?这一刻,云挽还是清晰地意?识到,他生气了,且很生气,她鲜少见?到他这般恼怒的模样,因那怒气是冲着谢玉舟去的,她又靠在谢玉舟怀中,便也几乎被那股情?绪迁怒刺痛。
“沈鹤之,你?何时这般冥顽不灵了!”
“师兄......”凌苏苏躲在沈鹤之身后,轻拉着他的袖摆,她仿佛是想?劝,却又不知?要从何劝起。
“是我?冥顽不灵,还是你?们在蓄意?针对?”沈鹤之亦不甘示弱,“我?与?苏苏是如何,我?们自己清楚,此?处阵法?和?痴情?莲的作用,皆无所依据,你?本身便讨厌苏苏,楼招澜又与?你?沾亲带故,我?怎知?这不是一场阴谋?”
这话说得很重,谢玉舟眼底闪过惊痛之色。
“沈鹤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竟放下了手中的剑,“云挽和?凌苏苏被擒后,我?便马不停蹄地与?你?一起来救她二人,我?这些日子一直跟你?一起,你?竟怀疑我?!”
他顿了一下,突又问他:“你?是只怀疑我?,还是说连云挽也一起怀疑了?你?当真觉得,是我?们联合起来想?对凌苏苏不利?”
云挽勉强抬眸向沈鹤之看去,沈鹤之的呼吸似是停滞了一瞬,很短暂,短暂到不易察觉,但?他最终没?有?收剑,也没?有?出言解释,仿佛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沈鹤之,我?真没?想?到,”谢玉舟笑了起来,笑得颇为讽刺,“我?真没?想?到,多年情?谊,竟换来了你?今日的怀疑......”
沈鹤之仍没?说话,只是他却垂下了手腕,放下了手中的剑。
云挽在等待,她在等着他撤去寒气,仍他几人一同落入那片湍急的河水之中。
她做好了会疼痛难忍的准备,也做好了溺水的准备,她想?着,至少要忍着别哭出来,至少要维持住最后的尊严,至少不能在他面前,那般狼狈。
可她等了许久,脚下的冰面却依旧坚硬,而他的脸色也愈发苍白。
云挽再次看向他,眼底却是止不住的复杂。
她不明白,沈鹤之到底在想?什么,他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兄,”凌苏苏却道,“你?莫要与?小师叔生了间隙,我?们落入此?地,怎么可能是小师叔设计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