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摘一朵影子
衔烛一手握两只罐子,抵在她面?前,出声提醒:“满了。”
方别?霜怜惜地抚摸少年白里透粉的脸。
不理罐子。
她当?然感觉得到?他的回避。但她要他直面?。
难禁撩拨,□□焚身。偏还?衣不蔽体?,无处遮掩。
越敏感,越强抑,越可怜。
“乖乖,”她气息一拂再拂,告诉他,“我?允你亲。”
衔烛抬起眼。
少女柔软的手从他的肩膀顺下去,像片花瓣无意顺风往下落,最终落到?他的虎口?上。她让他松开虎口?。
罐子咕咚咕咚掉回水里。主人,主人。
少女半握他的手腕,然后几根细软的指插进他湿乎乎的指缝里。蓬勃的欲望在汹涌地滋长。她拿他的手,放到?她的肩上。
多亲昵的举动?,多暧昧的距离。好像他也可以捧她的脸,揉她的肩颈,摸她的耳朵,感受她的体?温。
“亲一亲我?。”她的吐息分两次喷惹在他的口?鼻间。
眼睛依然睁得很圆,很大。
她好像近在咫尺。
衔烛看着她黏在颊边的发丝,伸着指尖,想为她拨到?耳后。
终于没有拨。
他看着她的眼睛,乌黑乌黑,冷冰冰的眼睛。
他一直看。
一边尝试着,凑近唇,听话地亲她。
上唇被她温热的呼吸软软地拨着。
他停在那里。
属于他的思?绪突然变得不可控了。
突然想要委屈地诉说、愤懑地质问。
少女瞳仁黑圆,始终透着浓浓的兴趣与好奇,没有一丝波澜。
他轻握着她的肩,对着这?双眼睛,幻想那些情绪和思?绪都不存在。
然后再一次递上自己的唇。
将要贴上时,还?是?停下了。
舌头紧抵上颚,眉拧起。
却不能阻止视线在下一瞬变得极度模糊。
一连模糊的还?有她的表情和目光。
……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
他问出来了,没有声音。
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至少不要这?样欺负我?好不好。
泪滚着泪。
他心里一片茫然。
她欺负了谁,他在求她不要欺负谁。
衔烛把她颊上那绺发拨去,唇角抿出一个?笑。
他怎么净生出一些荒唐没意义的问题。多烦人。
然而不论他如何想,视线却不受控制,一再地模糊。这?副身体?总是?不依他。
倏地,少女那双柔暖的手拨弄起他的眼睛,胡乱地给他擦泪。
她语气有些慌:“怎么了?”
衔烛竭力逼停眼泪,轻松地笑笑,摇头道:“发情了,难受。”
方别?霜迷茫地望他还?在大颗大颗往下砸泪的血瞳。
这?双过于干净的眼睛其实?根本掩饰不住任何情绪,无论是?复杂的还?是?简单的。
假若真是?发情让他难受得掉眼泪,亲她不是?会好受些吗?
少年眨眨眼睛,愧悔着,轻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
方别?霜脑子直发胀。
她捧了这?张挂着泪光的脸,根本想不透。
怎么会这?样?
他如何理解她的话的?她是?要他亲她啊。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为什么这?么痛苦了还?要对她道歉?
为什么啊?
少年还?是?那样望她,眼里凝着晶莹,又轻轻地摇头。
他想自己该好好回答她,但他真不知道说什么。他感到?割裂。乖巧听话的他、不停流泪的他。他为自己的不乖不听话道歉,解释却要由那个?一直哭、惹人嫌的他来做。他不想做。因为需要解释的原因是?,他没能做成主人要他做的事?,心里好难受。
惹人嫌只想哭。阿霜欺负了他。她这?样欺负他。
这?一切,怎么说。
不如不说。反正不重要,无所谓,她怎么理解都可以。
衔烛坦然地对她笑,想把这?件事?揭过去。
少女却捉着他的耳朵不松手。
方别?霜更看不得他溢着眼泪弯起的眼。
他一定错解了她的意思?。虽然匪夷所思?。她让他亲她,能是?什么意思??
小和尚要她直接问他本人如何爱他,她当?时便想起,其实?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告诉过她,真的喜欢他,要用力地亲他、不吝啬地夸他,紧紧地抱他。
她知道光这?些一定不够。所以她允他亲她,难道不是?更好吗。
他到底怎么理解的?难过成这样。
“我?喜欢你,才要你亲我?。”方别?霜全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俯身亲他的眼睛、眼尾,声音有点抖,“你最漂亮,最好,我?最喜欢你了。你不要哭。”
又咸又苦。少女抖了抖。好苦的眼泪。她从未尝过这?般浓郁难消的苦。
他竟会有这样的味道。
从舌根一连苦到?心脏,接连苦遍全身。她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水中人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默默地承受。
她被苦得不行,他忽然开口?了:“谢谢主人。”
她停下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用这?样,待自己。我?会没事?的。”
方别?霜撤开身,愣愣地盯他。
眼珠从左往右颤一下,又颤回去。细长的眉聚拢起,像一笔画皱了峰部的远山。
呼吸屏着,抑在胸下不发。
好像很不能明白他的话。
衔烛轻缓地拿下她的手,笑了笑:“伤都会好的,我?真的不会死。”
不知她是?从哪天起看到?了他的伤。她心那么软,见他的伤口?一直不能愈合,这?些天一定非常担心。他知道的,她从来,也根本,就不是?什么虚伪自私的人。她的心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坦荡,都要柔软。
方别?霜的眉越皱越深。
“你觉得,我?是?想救你,才做这?些。你这?样觉得?”她口?吻一下冷了。也许是?因为刚才一直屏息,才说一句话她的胸膛就明显地起伏了几次。
她突然很恼,很烦,很急躁。也很难受。
吸气的速度完全赶不上心肺耗气的速度。
好气人。
气死了。
不等他说话,她推开手,脚步即刻往后转。她不管他了。然而转了脚没用,身子还?固执地立在原处。
她就没能走掉。
她回视这?条空有美?貌的笨蛇,扭个?头的功夫,眼泪竟就掉出了眼眶。
“你根本不明白我?!”
方别?霜冲他吼出来。
堪堪吼到?“不”字,剩下几个?字全被哭腔扭曲了音调。
铺天盖地的委屈压倒了她的理智。她来不及细究自己干嘛要冲他发脾气。她竟想到?姐姐方问雪。她那个?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姐姐,从小就爱这?样跟人耍性子。
她又不是?方问雪,她耍什么性子,她冲谁耍性子?她要谁明白她?
方别?霜咽着泪推开门,快步走了。
泪却止不住。干嘛要哭?可是?一跑进黑黢黢的房里,辨不得物?、摸不到?路的时候,她又想,总不能连她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了。
她抽噎着慢慢地往前走。
有桌椅凳子就绕,有泪糊了脸就擦。路走难没什么好怕的,哭不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想窝回被子里躺着去。
走着走着,一只熟悉的、湿冷的手从身后伸来,一下握了她的胳膊。
被抱住是?一瞬间的事?。
属于他的体?温也是?在这?一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