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家宁
季烆喉间绷紧,沉默不语,抬步竟还要朝前走。
又一次被挡了回去。
这一次,阵法反击之力更强。震得他又是一口血吐出。他还要继续,只不过这一回,还未靠近,便有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袅……”
季烆眼睛一亮,然在看清来人时,目光瞬间暗淡下去。
出来的只是乘袅的贴身宫女。
见到他,宫婢便面无表情道:“殿下有令,请季少主离开。敢问季少主,是想要以强权逼殿下再退让吗?”
“一次不够,又是第二次,是不是还有第三次,是否要到逼得殿下退无可退才行?”
“我没有逼她!”
“那季少主现在是在作甚?”宫婢问,“敢问季少主,若今日你是殿下,你会怎么做?你当真是要殿下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吗?”
“……不。”
季烆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个字。他怎么舍得让她成为笑柄。
“既然不是,季少主便请回吧。”宫婢沉声道,“殿下让我送季少主两句话,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季少主可曾记得当日七夕桥下的誓言?”
“一心一意,白首不离。”
漫天璀璨星辰下,少女仰着头,柔如春水,脉脉含情,“阿烆,若你违背了我们的誓言,我们……”
“什么?”
“就不会有以后了。”
“你不信我?”那时,尚带着青涩的少年不满,“我既说了,自然会做到。”
“若做不到呢?”
“那便任你处置。”
往昔的一切,如画卷一幕幕浮现在季烆的脑海中,他下意识解释:“我对文喜当真没有任何私情,我不喜欢她,不喜欢,不喜欢。”
他连说了三个不喜欢。
不知是告知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我爱的是乘袅,我没有忘。”扶凤殿外,季烆提高了音量,“乘袅,我没有忘。”
他很少说这些直白的爱语,以前少女缠着他许久,他才愿意说一回,但也不掩冷硬,而今短短几日却说了两次。
十年坚守,怎会不爱?
怎会不爱?
曾经的相知相许又岂是假的?
书房,乘袅执笔的手微不可查的顿了顿。
回天珠问:“你到底还要折磨他多久?这样下去,会耽误修炼的!你不是说了相信他吗?”
“是啊,我信他爱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折腾?”回天珠百思不解。
“他爱我。”
可他爱的不止我。
或许如季烆所说,真的不爱,但他为文喜违背了他们的誓言约定。
所以对文喜是爱还是不爱,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阿烆,我给过你机会的。
乘袅闭了闭眼,半晌,才缓缓睁开,说:“柔情似水,佳期如梦。闻君有他心,小珠,你说该如何?”
“什么意思?”回天珠,“我听不懂。”
回天珠不懂她的意思,只急道:“你家长老都送退婚书了。”
“放心吧,解不了。”
少女执笔在纸上写了两句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斩草除根,萌芽不发。
还差最后一击。
她要一个完美的结果。
况且,在敌人没有失去价值之前,丢了,多可惜?
*
殿外,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季烆最后还是走了。
夜露白走了进来,问:“你到底怎么想的?要不要试一试我的提议?”
乘袅头也微抬,只道:“夜少主请回吧。如今,我不想考虑这些事。”她面色如常,但气色却比平常差了许多,清丽眉目间多了几分憔悴和失落。
“我等你的回答。”夜露白看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问,“我自认不比季烆差,当初你为何不选我?”
听到这话,少女终于抬头,轻轻说:“因为喜欢啊。”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去。
夜露白走了。
乘袅又默写了两遍,写完,连同一旁的书一起全都烧掉了。眼看着这些东西化为灰烬,她才拍了拍手:“走吧,估摸曾祖要等急了。”
宫婢应了是,跟着她一同去了曾祖乘宿的寝殿。
“来了。”
见到她,乘宿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乘袅挺直身体,任他打量,脸上毫无心虚慌张之色。许久,乘宿忽然说:“说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既然得到了万年血芝,怎么不用?”不等乘袅回答,乘宿冷声道,“你胆子倒是挺大,就不怕被人抢了去?想毁我皇室天才的人,不知多少,你不怕?”
“我还以为你瞒住曾祖,原来您早就知道了。”少女叹气,一脸沮丧,“是我高估自己了。”
“行了,别与我装。”乘宿说着,冷哼,“不是你故意让我发现的?”
听到这话,少女才收了装出来的失落,俏皮笑道:“曾祖真厉害,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曾祖的法眼。而且,不用我说,曾祖都能默契配合,实在是足智多谋,令人佩服!”
“哼,不用拍我马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乘宿板着脸道,“莫要掉以轻心,太自作聪明。”
说到这,他脸色暗了暗:“在那些老狐狸眼里,你的那些算计,不过如此。这些年来,我乘氏不知陨落了多少天才。”
乘袅收敛了玩笑之色,郑重应道:“曾祖放心,孙女定会小心谨慎。”
“不过,”少女忽而又笑了一声,眼中隐有火光跳动,“曾祖,当初元祖为何能走到最后,成就帝王至尊?”
“无非是,赌一把!”
“若瞻前顾后,踌躇不前,我乘氏或许还在田间种地,或者早就死在了乱世洪流之中。赌赢了,是万丈霞光。”
“若赌输了呢?”
少女甜声道:“曾祖会看着我输吗?”
“你想成为元祖?”乘宿眉峰一挑,面色严肃,“口气不小。莫忘了,如今你不过一个小小金丹。”
少女明眸浅笑,从善如流道:“我当然比不得元祖。”言笑晏晏,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被人小看。
瞅着那张纯善无辜的漂亮面庞,乘宿一时未言。
半晌,他才别开眼,轻哼一声道:“下去吧。多宝楼的事,本座不会告知任何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记住这句话。”
“乘袅谨记于心。”
少女恭顺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待她离开,屋里,板着脸的乘宿终于疼不住露出了笑颜,连声说了三个:“好!好!好!”
殿外,还未走远的少女听到这苍老却不掩开怀的笑声,也翘起了唇角。只不过这份喜悦,在回到扶凤殿,看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时转瞬消失。
“袅袅,你真的要解除与季烆的婚约?”院中,乘风看向她,不等少女开口,便沉声说,“你不爱他了吗?”
乘袅笑了一声,问:“哥哥,你是想我解还是不解?”
不等乘风回答,她又问:“若有人敢欺负我妹妹,我定要他付出代价,绝不轻饶。哥哥,你还记得这是谁说的话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本就是他曾一字一句对少女的承诺。
“今日,你是为谁而来?”
……
“怎么这么急?天都黑了,不能明天去吗?”
黑暗之中,蔺霜羿大步朝一片黑林中走。奇异的是,方踏出一步,面前景色便是一变。
昏暗的黑林消失,入眼的是一片鸟语花香,如果不是妖气浓重四溢,倒像是仙境。
雪白的衣袂快速掠过,很快便停在了一座木屋前。
“来了,便进来吧。”
一道苍老的男音传了出来。
蔺霜羿面色淡漠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是姬赤野口里的老祭司。
老祭司扫了他一眼,便道:“情人咒,伤心术,求而不得,肝肠寸断。中母咒者,会对中子咒之人生出痴狂爱恋,若是两情相悦,无碍。若求而不得,必痴狂入魔,伤心至死。”
“你身上的是子咒。”
蔺霜羿蓦然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