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家宁
季烆数次想要与乘袅说话,但碍于师尊在前,又恰好挡在中间,只能暂时压下。
有了上次教训,夜露白也很是安分。
明明数十人一起行走,却安静异常,气氛莫名沉凝。乘袅仿佛没察觉到这份僵滞,脸上仍旧带着轻悦的笑容。
季家和夜家在帝都都有自己的府邸,入城之后,便各自回府。
乘袅也要随乘氏一行人回宫。
分开前,她恭敬地向蔺霜羿行了一礼道了一声谢:“今日有劳剑君了,多谢剑君送我一程。”
蔺霜羿不喜听她道谢。
仿佛两人关系很是疏远,只有客气疏离。
“小事,不用谢。”
他言简意赅。
乘袅却道:“于剑君而言是小事,于我却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不得不谢。”
旁边人都看着,蔺霜羿只能忍着不耐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又笑着客气了两句,乘袅便告辞了。
昆仑在帝都也有自己的宅邸,于情于理,蔺霜羿都没有理由住进皇宫。除非乘袅主动开口,然而直到最后,她也没开口邀他一同回宫。
蔺霜羿心里又堵了一口气。
不是中了情人咒吗?
卫九幽算什么咒术大师,莫不是名不副实!
季烆虽与季家一起回,但他乃昆仑弟子,此次参比也是代表昆仑。
最后,蔺霜羿只能与季烆一同回了昆仑的宅邸。
在他们之前,掌门梅望雪已经亲自带着此回参加大比的弟子到了。听闻无暇剑君亲临,忙带人上前迎接。
不过蔺霜羿心情一般,只随口说了几句话,便回了分给自己的院子——这院子最是华丽精致,此前是梅望雪住着。但蔺霜羿修为和地位最高,梅望雪自然便让了出来。
有事弟子服其劳,虽则蔺霜羿独来独往惯了,并不需要弟子伺候。但师尊在此,作为弟子也不能走。季烆便也跟着住了下来。
这还是师徒二人第一次同住。
两人都是少言寡语之人,师徒二人也无甚客户所,其他伺候的下人更不敢发出动静,一时间,院子里安静得吓人。
蔺霜羿进了屋。
季烆倒是习惯了蔺霜羿这般态度,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乘袅。
方才好不容易再见,却没有说上一句话,心里便生了迫切。想了想,便召了一个下人过来,吩咐道:“去买几包蜜枣糖送到扶凤殿。”
他倒是想亲自去买去送,但他又了解乘袅,若是亲自去,怕是根本进不去皇宫。
扶凤殿是乘袅的寝宫。
屋里,刚要入定的蔺霜羿蓦然睁开了眼睛。须臾,他起身出了屋。
院里,季烆正在交代下人该去哪里买蜜枣糖,听得开门声便回头看去。见是蔺霜羿,心下有些奇怪,愣了片刻,忙行礼问道:“师尊可是有事吩咐?”
蔺霜羿面色冷沉道:“本君说的话你又忘了?”
“耽于情爱,何成大道?”蔺霜羿语气冷若冰霜,“既然这般有空,那便挥剑十万次。”
“闲杂人等退下。”
早在他出现时,下人便吓得腿软跪在了地上,噤若寒蝉,瑟瑟发抖。闻言,哪里还敢逗留,全都争先恐后退了出去。
无暇剑君果真名不虚传,只凭气势便让人不敢直视。
实在太吓人了一些!
待到退了出去,走了好远,才有人小声问:“那还要去买蜜枣糖吗?”
“还买什么?没看见剑君生气了嘛!”
“不错,剑君训斥季少主不能耽于情爱,明显是不赞成季少主为此分心。”
“对对对,还是莫要惹得剑君不喜。”
众人一想也对,便再不敢提买蜜枣糖之事。
院内。
“开始吧。”
蔺霜羿淡声开口。
说罢,他站在原地,没动,似乎要亲自监督弟子完成这十万次挥剑。
挥剑十万次,便是季烆的速度,怕是也要至少一日才能完成。但这是师尊之命,季烆自不能违抗。
他只能躬身应了一声好,祭出了斩天剑。
霎时间,剑影重重,剑势如虹。
便是蔺霜羿再挑剔,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子的优秀。作为师尊,他该感到欣慰和高兴,然此刻,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季烆,他却只觉碍眼无比。
他不自觉磨了磨指尖,仿佛在留恋那份独属于女子的柔润温软。
……
文喜这次也来了。
虽则她现在没了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只是外门杂役,但在金丹期中,她实力最强,自然有资格参加大比。
修士之间,到底最重要的是修为。
这些日子以来,她除了勤学苦修,便是下山做功德。
几个月的苦修效果斐然,文喜虽未进阶,但周身灵息越发凝实,已是半步元婴,修为和身法都大有长进。
若无意外,必然闯进金丹前三,有极大可能夺冠。
梅望雪膝下弟子数位,包括文喜在内,此次参加九胥大比的共有四位。他是个极负责任的师尊,虽作为掌门事务繁多,但对于弟子的教导从未懈怠。
把四个弟子召来细细嘱咐了许多,又一一查过每个弟子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了,梅望雪才放下心来道:“此次大比与上一届相比竞争更大,你们下去之后,都不能懈怠。凡有疑问,及时来问为师。”
“不过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们还年轻,便是这届不成,还有下回,不用太着急。”梅望雪语重心长道,“修行也是修心,修炼之人最忌急功近利,你们只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即可。无论是何结果,为师都不会责怪你们。”
几人自是感动不已,纷纷郑重应下:“请师尊放心,我们定不会辜负您的一番苦心。”
梅望雪欣慰一笑,又细细给每人指点了一番,便放了他们离开。
“行了,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准备吧。”说着,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文喜留下。”
待到其他人离开,梅望雪才道:“可知为师为何要单独留下你?”
他看着文喜,收了脸上的笑,神色微有些凝重。
文喜心头一顿,低首道:“弟子不知,请师尊解惑。”
梅望雪轻叹口气道:“季烆来了,你是否要去见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为师知道要你放下对季烆的情意不是容易之事,但再难,你也要放在心上。”
“这几月来,季家广邀天下蛊师,对于解开同命蛊已有了眉目。想来很快,便会寻到法子。”
文喜反射性的咬紧了唇。
如今她与季烆唯一的联系便是同命蛊了。一旦解开此蛊,他们因果结清,将再无瓜葛。
心口仿佛起了一把火,她脱口问道:“那情人咒呢?可寻到了解开情人咒的法子?”
梅望雪眼睛微眯,问:“你问这事作甚?阿喜,你要明白,情人咒解与不解,都与你无关。莫再心存妄想。”
是啊。
无论解与不解,季师兄都不会喜欢她。
“师尊放心,弟子明白。”文喜面色发白,她忍着心口刺疼,哑声道,“弟子不敢有妄想。”
梅望雪道:“你明白便好,怪只怪你与季烆相识太晚,有缘无份吧。如此也好,弃了这份无望的情爱,专心修炼,这才是正道。”
文喜只能点头应是。
“你也不要怪为师多话,为师只是不想你走岔了路。”梅望雪道,“你与你其他师兄师姐不同,你是戴罪之身,此次大比,绝不能有丝毫分心。”
“弟子怎会怪师尊?除了娘亲,师尊便是对弟子最好的人。”文喜忙道,“我知师尊是为了我好。”
梅望雪道:“为师既收了你入门,自然要好好教导你。”
“此次你可有夺冠的把握?”不等文喜回答,梅望雪叹息道,“怕是难了,为师不比剑君。帝女有剑君亲自教导,定然实力大增,你怕是难与其相比。”
说到这,又是一声长叹:“是为师耽误了你。你的天赋和悟性不比帝女差。”
“师尊于弟子恩重如山,在弟子心中,您是这世上最好的师尊,谁也不能与您相比。”文喜猛地跪在地上,无比认真道,“今生能拜在您门下,是弟子此生之大幸!”
这一切都是她的真心话。
师尊自弃,甚至比她被季师兄拒绝还要让她难受。
文喜握紧了双手,肃容道:“师尊放心,此次弟子定会夺下金丹第一!”
在感情上,她是输给了殿下。可在修炼上,她并不认为自己比殿下差。
梅望雪笑了笑,温声道:“你有此心甚好,但量力而行即可。便是做不到,也无需愧疚自责。”
所以在师尊心中,她也比不上殿下吗?
文喜抿唇郑重道:“师尊便等弟子的好消息吧!”
……
“袅袅,为何不邀请剑君在宫中居住?”与蔺霜羿分开后,行了一段路,一位长老便忍不住道,“昆仑的宅邸虽大,但也不如宫中华贵舒适。剑君帮了这么大的忙,该好生招待才是。”
“况且,你不是中了情人咒吗?”长老直言道,“你舍得与剑君分开?”
当然舍不得。
但她必须忍耐。
她要蔺霜羿主动来找她。
乘袅压下心里翻滚的潮涌,轻声道:“剑君不喜吵闹,宫中人太多了。”
长老只能遗憾叹息,安慰道:“你也不用急,家里派了不少人去寻解咒之法,总会有好消息的。”
乘袅勉强露出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