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胡雁归反而不懂：“既然如此，主人或是写一封亲笔信，或是亲自去一趟，又有什么难的？”
万山微微一笑，这管家也有知识盲区啊：“这位唐先生的为人，连你家主人都说好，平日里肯定广结善缘，乐于助人。他徒弟犯了错，唐先生被停职极有可能是一种保护，我虽然没看过勾魂司的条例，也能猜测出来，一个人人缘好又没直接犯错，肯定会从轻处罚，九成九不会被开除。”
胡雁归瞬间恍然：“主人不是检漏，趁人家落难伸出援手，是去人家部门挖人了。勾魂司说重要，素日里求不到他们，可是谁也不敢说他们不重要。”
萧砺托着腮：“他还真是不错。长得挺好，能耐挺强，又温和可靠，危急关头也不会口出恶言的一个人。”
万山专注于研究后土宫，还没了解其他部门的潜规则和运行逻辑，也知道林云志这个人恃才傲物，没有师爷也没有朋友：“你们共同的朋友出了这样大事，怎么不和林祭酒说一声。”
萧砺一拍他的大腿：“还得是你啊万秘书！”
万山轻轻摸了摸她拍过的地方：“隔壁是冲你来的，志在必得啊。”
萧砺舒舒服服的靠在沙发里，摸出手机来编辑短信，低着头轻蔑一笑：“冲着《直播弑君》来的。”
万山凝视着她：“何以见得？”生前萧队长还有点偷偷的傲慢，不敢表露出来，但内在也颇为自矜，难道生死对人的改变如此之大？她怎么会谦卑到，觉得一个富豪来追求她，和她本人无关呢？
难道她在外面养了别的高参？
胡雁归也想问，难道不是王侯将相都要被我家主人吸引吗？
萧砺眨眨眼：“回来路上韩老师来了封信，愿意每一期一千万，买我提前通知《直播弑君》的选题，而且永久有效。太简单粗暴了，我不信他买的只是剧透。”
万山瞬间反应过来：“他想了解风向？为什么，地府的能源是专营，私人只能囤积能量块，没有生产能力。能量块囤积时间超过半年就会散逸。其他物资有什么具有区域性？鬼不吃不喝，在狂野挖坑躲着也能存在。”
胡雁归：“什么？”
万山：“政治的根源是经济，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政治关系归根到底是由经济关系决定的。《政治学概论》，你家主人看不进去，以后你可以读一读，用得上。所有成功的投资者分两类，一个是善于分析能从草灰蛇线之间获得内部情报。譬如说从两个国家的边境上的摩擦，关联到这个国家的产出，而如果有某一个商品生产原料超过50%从当地进口，结合各级交易市场的存量，你就可以买原料期货，买股票。”
萧砺还在埋头编辑文件，删删改改：“另一种是能买到内部信息。”
胡雁归喃喃道：“我就是学不进去才去当柜哥的。”
就不能简单一点，让狐狸以色侍人吗。
万山沉思了一会：“阴间的金融业为什么不发达？人是要死的，鬼也要去活的，我看他们黄赌毒俱全，还是很有激情。”
胡雁归：“等一等，他们开会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下次选题吗？”
萧砺摇摇头：“林祭酒做事没有规律。他要的是更早的信息，一般来说我会早知道一点。”
胡雁归挠挠头，感觉自己专业精英管家的身份已经一去不复返，回答万山的问题：“以前冥府的金融业很发达的，还发行股票和债券，甚至有概念股，很多娱乐产业大赚特赚。道理很简单，金融中心这地方怨念太重。股票只有庄家赚钱，不收割民众，他们赚什么钱。当时又确定了雪灾和怨念挂钩，金融业促进了太多人的怨念，亏钱的也怨恨，小赚的也恨，大赚的更不满足，然后就……一刀切了。”
萧砺大怒：“艹，这些没有自制力的王八蛋。”
万山瞥了她一眼，心说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当年是谁炒股输了五万块钱，天天在停车场殴打柱子泄愤。他自己不炒股，但通过公开的合法渠道的看到的信息，分析总结之后就告诉她中长期持有，为此还专门整理了几个文件，用以在未来被查的时候拿来结识。
胡雁归不知这些内情：“万先生如果对了解阴间感兴趣，不妨来我家坐坐。”
万山知道他是狐狸，但狐狸写百科全书吗：“那我就打扰了。”
萧砺删删改改好半天，最终烦了：[林老师，唐勾魂使被停职调查，恰在此时，您正合适伸出援手。要是能把他借调到咱们这边来，那多好啊。]
林云志在同学会里听说了大唐的消息，据说超级帅气美少年版狄青要当他们的主播，正心灰意冷，一遍考虑让萧砺也把外在年龄倒退十岁，会不会更加迷倒万千观众，又觉得她是成熟那一挂的。找个美女来参与其中吧，怕雌竞或者观众替她们雌竞，找个帅哥来参与其中吧，地府的作风不大允许。只能保持现有状态。
到处观赏千万豪宅，准备等到节目做不下去，隐居豪宅，了此残生——十几年限定版。
看到这消息一怔：[你和唐大哥有联系？我请他来庆功宴他都不来。]
萧砺：[我让管家给他送礼去了，才听说这事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112章 唐殿臣家住在一个很小的村落里，这村子里聚集着一些特殊爱好的鬼
唐殿臣家住在一个很小的村落里，这村子里聚集着一些特殊爱好的鬼魂，鬼鬼们看各个朝代都不顺眼，又不喜欢冥府那种新鲜东西满天飞，世界变化太快让鬼鬼目不暇接的城市，就在冥府的控制范围内单独凑一个小村。
这是一些守旧的，想要安静度日的鬼魂，依然保持着古代人的生活方式，保持着他们生前的口音，也保持着清贫简朴的生存方式，连小偷和强盗来一次都会奔走相告，通知这里最多能躲雪，没东西可偷可抢。
这里的鬼自己种一些能在阴间生存的稗子，细碎的小颗粒能煮稀薄的羹汤，再种一些味道寡淡但稍加处理就能做成香火服用的香草。
唐殿臣离开勾魂司，就换掉了黑色的公服，穿了灰色T恤、赭石色的长裤，坐在院子里低头处理香草。长长的草穗上结着黑色和黄色的小果子，约有绿豆大小，他仔细摘下每一颗黑色果子。其他的堆在垃圾箩筐里。
对门和隔壁的鬼魂也在做同样的工作。
更远处的老槐树下，有几个鬼魂在唱戏消遣，没有二胡用嘴学。林云志高价雇的最急速飞舟，在上空看，真是好小的村子，低矮的房屋，一些淳朴的村民，房前屋后种着行行列列的作物，一些农具和盆盆罐罐仍在门口。
院墙只是矮小的篱笆墙，不论是硬推还是一伸腿都能跨越，林云志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装模作样的敲门：“唐大哥在家吗？”
唐殿臣没抬头，忍不住笑：“不在。”
林云志：“哈哈哈哈。那我就要进来喽。”
唐殿臣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林祭酒鹏程万里，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林云志往屋里窥探了两眼，见屋里门关着：“听萧萧说你不在勾魂司，出了点小事儿。”
唐殿臣给她搬了板凳过来：“坐。梅中玉到处散播消息的时候，我就应该制止他的。当时是心存侥幸，不怕你笑话，有些勾魂使好说好笑，就是会给同僚讲人间奇闻，但从不往外说。”
林云志目瞪口呆：“那小子嘴欠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他亲爹。”反正我看到这种大场面，我也会到处去说的。
“我们古代人还是相信师徒如父子的，况且他在勾魂司内一切言行举止，都归我管束。”唐殿臣平心静气的问：“喝点什么，有茶和稗子粥。”
“喝粥吧，我要是落魄了以后也只能喝粥度日。”
唐殿臣就舀了一碗带壳的稗子出来，放在石臼里捣去外壳，一会再扬去外壳，就可以放再砂锅里开始炖了。
林云志一开始还坐在板凳上兴致勃勃的看着，很快就失去兴趣，左顾右盼也没什么可看的，伴随着远处的节奏，哼起来时路上乱改的京剧：“大选临门战哈媪
白宫门前一声吼
喝断了Tik Tok法案也倒流
若是兴兵来争斗
china坐把渔利收
我扭转回身奏犹太
将计就计结鸾俦！”
唐殿臣只觉得似曾相识，又哪里都不太对劲继续捣稗子。
这一小口袋都是他收的，有朋友登门拜访，就煮一碗来喝了，权当待客。
林云志单刀直入：“唐大哥，以后有什么安排？要不要来我这里，我和萧萧都很欢迎你，凭你的能力，在直播弑君里会大有作为，成为萧萧的好帮手。”
唐殿臣想也不想，温声拒绝：“承蒙厚爱，可惜我不合适。”
林云志：“你穿这件灰色T恤，就很适合刺杀皇帝，这可是经典皮肤。”
唐殿臣一窒，什么梗啊这是，年轻鬼魂太难懂了：“我接不上你们的梗，而且我又是男鬼。林祭酒，我跟你不见外，萧夫人身边没有女队友，在背后有些议论。不是造谣，是总有些人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成双成对。”
“谁敢！”林云志反应过来，他是怕瓜田李下。
唐殿臣微微一笑，也不和她争论，人家是成功人士，哪用别人讲做事的道理：“萧夫人若需要帮手，我倒想推荐一个人。”
林云志也不跟他客气：“不要，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要！你不答应我，回头我就去找我们都督，行文借调你过来，哼哼，上级的压力你还有什么办法～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唐殿臣看她突发然小女孩脾气，沉默片刻后转移话题：“听说唐朝也在弄直播，我这里搜不到信号，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那我给你讲讲？”林云志此刻志在必得，继续给萧砺发短信，距离变远之后信息费加倍：[我不喜欢说什么’感恩‘之类的肉麻话，但唐大哥真的很nice我看到他就挺高兴的，还是他引荐咱们俩见面。也不想强迫他我又不是什么强取豪夺文的男主。他有原因不来，但是又不跟我说。]
……
胡老先生和胡老夫人听到有人敲门，老两口一番猜拳，赢家去开门。不胜欢欣：“恩人下降，蓬荜生辉。快请进！您怎么还拿东西来？雁归，你太不懂事了。”
萧砺哈哈一笑：“别骂他，我家那一大堆事，全靠雁归支应。”
“那就好，快请。”
仨人都进屋，两位客人落座，胡雁归继续端茶烧香。
胡老先生这才询问：“还未请教，萧夫人这位朋友贵姓高名。”
万山有点怀疑，他们俩看起来像是古代人，眼界又能有多开阔：“鄙姓万，万山。”
万山不方便单独登门拜访，因为他有巨量的问题要问，不是拎点礼物就适合追着人家问一大堆。
胡老夫人笑道：“轻舟已过万重山，好名字。”但看起来心机太重，狐狸不喜欢心机太重的人类，一个人要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容易去做不道德事。不是说笨蛋就不犯法，只是聪明人不走正道，更为可惜。
萧砺介绍道：“万山是我生前的同事，我的知己好友，生死相随。”
两个老狐狸顿生敬意，连道：“难得难得。”
“易得无价宝，但情义无价啊。”
万山腼腆的笑了笑。
萧砺道：“他这个人好做学问，凡事喜欢刨根问底，有许多事天天问我，遇到有些事，什么都不知道确实没法分析。我才死了几天，哪里知道古时候那些事。雁归和我说二老学识广博，有许多事亲眼见证过，因此冒昧打扰。”
胡老夫人立刻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放心，我们老两了近千年，年少时四处闯荡，做过行商，也曾为冥府效力。”
万山眼睛一亮：“真了不起！狐仙果然无所不知。后土宫内的记录，对雪灾出现的定义时间晦暗不清，图书馆里对此又有数种解读，是有什么隐情吗？”
胡老先生道：“那倒不是。阴间以前——我爹妈还没仙去那会，阴间也有风霜雨雪，但不伤人。到南北朝之后，那雨雪就有点冷的森人，得多穿衣裳。无人关照的鬼颇为苦寒，后土宫弄了一种能在阴间生存的麻，让鬼魂们自己防线制衣。再往后，人间的大劫，鬼魂也遭难，越来越严重。”
万山若有所悟：“这些朝代一个又一个的增加，我没看到任何战争记录，冥府就这么心甘情愿，让这些新鬼各霸一方？也没有看到冥府有军队。”你不打仗，不记录输赢，我怎么估算各方实力。
胡老夫人道：“冥府一向奉行无为而治，而且不瞒你说，人间朝代立国时连年征战，死下来的士兵不仅多，而且血气方刚，陪葬的兵器也是凶器。皇帝还没来，他的士兵，谋臣武将都已经到齐了。倒不是冥府怕他们，只是没理由动武。乱世之中逐鹿天下，难道能算是错误么？成功失败，自有各自的前程。到了阴间，哪有皇帝肯屈居人下，受别人的管辖？阴间的无主之地又是无限的，上方以民为本，不愿意轻启战争，就把这些好战善战的单独隔离开，至于发展成什么样，也不阻拦，不干预。”
万山问：“正是这个道理，是靠法术降服么？还是真有神仙世界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胡老夫人道：“到没那么复杂。冥府的上方已经近似仙人。皇帝们不是我说，他们本来就挺迷信的，哈哈哈。看到秦始皇能幻化龙形，看到汉高祖的斩龙剑可以御剑驱动，看汉光武帝能召唤陨石，只要是聪明人，自然肯定听听前辈的建议，不说把冥府当成天下共主，也要礼让敬重。不聪明的皇帝么，早已被别的朝代吞并。”
众人大笑。
那个经典地狱笑话——全世界的资本家联合在一起了！
万山道：“我有些拙见，不知道是否贻笑大方，我觉得主要原因是鬼的战斗力不按个体来计算，千乘之国、几万士兵，是人间的计量单位。而鬼魂之间的战斗力极其不对等，且不是训练或堆人数能突破的。后土宫的执事和普通鬼魂作战，一比一万不是很难。所以人口不等于军事实力，资源也就不等于人口了。”
“万先生真是明白人啊！现在多生儿子没用，多修行才有用。”
说话间有个小毛球跑出来，跳过门槛，下巴着地。
被胡雁归一把抓起来，拎着后脖子抖了抖土：“慌什么。”看主人两眼放光，就把小侄女拎过去给她玩。
萧砺：“冥府的权力寻租比较少，整体而言，道德水准还挺不错的。盖棺定论是个好办法。”专心致志的给小狐狸梳毛毛，这个小姑娘毛发旺盛，像个大团蒲公英一样在她膝上摊成饼饼。吐出粉色的小舌头，舒服的举起两只前腿伸懒腰。
看到林云志抱怨的短信，假装没看到。
胡老先生道：“前两天下了雪，这孩子吓得长了一层长毛。过两天又要掉毛，真叫人头疼。”
这老两口果然是百科全书，从政治，军事、修行，经济，各地特产一路聊过来。
说来说去，外面又开始落雪，胡雁归去厨房取来木耳、面筋、腐竹、宽粉和火锅底料，又在带来的礼物中找到四川火锅·素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