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魔法少女赵大锤
努力示好是有点用的。
在又被怀疑[不好意思,请问您是不是哑巴]的没多久,他终于还是哑着嗓子开口,磕巴着砸过来了句意义不明的发言。
努力理解那口音浓重的句子,沈皿盈的眼皮却莫名地跳了一下。
她欲言又止,但出于某些典型案例,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确认一下。
“那个,不好意思,你刚刚说[因为我们在建立relationship],理由应该不是我之前什么时候偶然和你对视,路过时候撩了下头发,或者请求帮忙时说了句不好意思和谢谢吧...?”
这位外国的外国哥冒昧了。
relationship,什么relationship?怎么上来就让她背单词做阅读理解?
人在异国他乡艰难求生,突然就被陌生男人带走,还莫名其妙地被多了段关系。
沈皿盈在床上半坐起身,为了能和他对视还把背挺得更直了点,但视线还是需要不断上移到一定的高度才能找到这家伙的脑袋。
比她高出一大截,使眼神交流变得极其艰难。
尤其是他还带着个厚实的头罩,眼睛藏在一片阴影之下,都不知道有没有正眼看她。
斜眼看人或是不正眼看人其实都没关系,重要的是,沉默倒计时又开始了。
太艰难了,就不能转人机吗。
保持仰头的动作对脖子太不友好,脖颈愈发酸痛。迟迟等不到更多的回应,沈皿盈只好先用手托着脸慢慢回归平视,转而观察起自己所处的地方。
对方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大半张床,视野也被挡,看不太到什么。
她试探地向某一边探出身子,眼神瞄着他的反应。见他始终沉默不动,并没有呵斥或是阻止的意思,幅度便逐渐大胆了一些,尝试越过他打量这个屋子。
原来屋里有开灯,只是被男人挡得不够明显而已。
没有窗户,没有时钟,光亮全来自于房顶中央的白炽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屋顶和角落里的墙皮斑驳落下,墙面坑坑洼洼,地面的砖块有的也已经开裂,漏出了下面的水泥,整体瞧着很是老旧。
并且很小。小到没有单独的卧室,床和衣柜挤在一眼能看完的客厅里。
比她在这边的大学宿舍还寒酸,显得不像是什么正经好地方。
沈皿盈,陷入了沉思。
但她的脑袋依旧隐隐作痛,胃里一阵阵反胃,还搭着同步而来的头痛,脑子转得实在有点慢。
说来奇怪,从恢复些意识起身体不舒服的地方就很多,搞得她没太能找回正常的思考能力。
不过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他们之间都肯定存在着很多的误会。
因为她确实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印象。
虽说没印象,或许,可能也和对方特意把脸遮住有关系。
什么人会特意把脑袋遮住防止暴露身份,将窗户用重物挡住,处理掉时钟让人无法分辨具体时间,把无辜的陌生人邀请到自己家里,没理由支撑地就说要和人家建立关系...?
仿佛走马灯一样,沈皿盈的脑子里莫名闪现出了许多英美知名恐怖片主人公的身影。
比如说提着消防斧的、戴着曲棍球面具的大块头,比如说手握厨刀、背着音响的连体工装小白脸...
她突然有点想问他究竟是杀人魔还是绑匪了。
这个问题很重要。
她问了。
第2章
“你能说句话吗,不然这样显得我好像很兴奋。”
他这个没反应的样子,让沈皿盈突然感觉问[那请问您究竟是变态杀人魔呢?还是绑匪呢?]的自己反倒更像变态。
不过她并没有气馁。
身上的衣服完好,没被绳子之类的东西捆住,对方也不是真的章鱼头怪物,即使不想搭理她也勉强回了句话,这让她觉得他们之间很有继续交涉的余地。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交流。
上一个话题没有进展怎么办?没关系,跳过它,切入下一个,多试试总会有一个能成功的。
“你也能看出来我是外国人,英语肯定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所以,”她稍作停顿,继续尝试,“能在这方面说再细节一点吗?”
中国学生最擅长学习和背诵一词多义,是很能在语境上留出回旋余地的群体。
relationship可以有很多种,他想发展的到底具体是哪一种?
万一单纯是什么商业合作或者学术研究的关系呢。再或者姐弟关系,兄妹关系,母子关系,性别更复杂一点的关系,超出人类范畴的关系……这都不是没可能。
这是一个连沃尔玛购物袋都能变成一种性别的国度,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她已经学会不去低估任何一个外国人了。
询问的话音落下,她还特意为对方留出了些空档,很希望他能就这个问题给出回应。
友好探讨,明确真实诉求,判断彼此是否合适,进而共创共赢新方案,这很正常啊。
不合适的话就放她离开再去找合适的,合适的话——
就算她倒霉。
那她再想想办法。
但男人依旧没有要再说些什么的打算。
气氛稍显尴尬,不大的房间陷入一片寂静,一时间只剩下了闷在面罩后的呼吸声。
礼貌起见,沈皿盈还是再次扬起了头,投去自己友好的注视,在等对面刷新对话。
但随着注视时长的持续,除了肌肉依旧紧绷以外,男人的呼吸声忽地变得愈发急促粗重,渐渐明显到了无法被忽视的程度。
两人坐得太近,即便中间还有一层头罩做阻挡,他的呼吸声与身体的热气却还是如同紧贴着掠过来那般震得人头昏,感觉自己也要跟着喘不上气。
结合刚刚询问的话题,感觉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对劲了。
哦,看来他想要的relationship是那一种。
顿时有了个微妙的猜测,沈皿盈不由得向后方缩了缩。
对方上一秒的吸气急促,而后的吐气却因距离的变化而瞬间绵长了些许。
他没有跟着缩进距离,沈皿盈自然也没有主动凑过去的想法。距离稳定拉开。
“那个,我还是觉得这种事情要循序渐进比较好,你知道的,我们是含蓄慢热类型。相较而言。”
总不能一直冷着场,尤其是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保持沉默,在退到了床的中间后,沈皿盈不得不继续转移话题。
“当然,也可能是我脑子不清醒,还没想起来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毕竟你把脸挡那么严实,就算之前见过面,这种情况下我辨认起来也需要时间,对吧。”
说罢立刻摇头,补充:“我的意思是我再回忆一下,没有让你摘下来的意思。”
对于长相这种危险的信息,她不想知道太多,也不在乎那么多。
但是没关系,长相肯定是想不起来的,但努力一下的话说不定能想起什么故事。
想要营造良好的交涉氛围,关键就是留出回旋余地。要懂得灵活变通。
改为盘腿坐在床上,她咬着嘴唇,拧着眉头回忆。
但这种姿势的思考力度明显不太够,她又开始尝试用按压太阳穴的办法集中注意力,皱着脸搜寻自己昏迷前的记忆。
最近几个月为了活下去就已经精疲力尽,甚至都没有遇到正常活人的机会,怎么想都不可能跟这家伙认识,这没道理啊。
这人也不说话,一点多余的信息都不愿意给,还要靠她自己来猜。期末考试好歹还有个课本,对比显得都没这么难。
喉咙哽了哽,沈皿盈忽地捂住嘴,反胃地干呕了两下,神色愈发萎靡不振。
结合身体的诸多反应,她“嗯?”了一声,在这刻灵光一现,似乎找到了可能的病因。
头痛,恶心,反胃,思考艰难,总感觉眼前出现了很多幻觉。
像食物中毒。
找到了突破点,再顺着这条线往前走,有些记忆便随之复苏了。
留子这种生物看起来脆弱,实际并不坚强。在生活的压迫下,她终究还是堕落了。保守的堕落。具体表现是在绿化带挖野菜。
非常好野韭菜野蘑菇,使她脑瓜子嗡嗡地和章鱼兄弟面对面火热旋转,爱来自异国他乡。
沈皿盈努力睁着眼睛,这个外国哥面面相觑,语气迟疑:“我好像...晕倒在绿化带里了。”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停留在街边的某条绿化带里,甚至还是栽倒后紧贴地面、手指抠土的视角。
男人一直没有太多反应,但这次,他点了下头,明确地给出了回应。
这段复苏的记忆使沈皿盈一时哑言。
空气有几个瞬间的凝固,变得尴尬了起来。
她本准备把被绑架的原因全怪罪给他,身体不适,头痛恶心,也肯定是他使了什么手段,像是背后袭击之类的。
没想到问题在自己,对方根本就用不着那么麻烦。
“那你是,呃,”依旧处于食物中毒的状态,说实话,她有点分不清看到的是不是幻觉,沈皿盈稍作停顿思索,尝试地和他重新对话,“那你是路过救了我的好心医生?”
中文互联网上有这么一则友情提示:千万不要对向你跑来的,会说话的大象和立起来的蛇挥拳出击,因为他们很可能就是过来抢救你的医生和护士。
那她觉得自己看到的章鱼脑袋,听见的微妙发言,或许也是同理。
男人试图继续沿用刚刚的方式回答。但这个问题对他而言稍显刁钻,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脑袋最终断断续续地在半空中画了个半圈。
他为难之际,沈皿盈越想越合理,已经接受了一些设定。
她坐得更板正了些,语气沉重,向其寻求帮助:“医生,我好像出幻觉了,我看见自己被绑匪绑架到了一个破烂屋子里。”
“我不是绑匪。”
沈皿盈和他面面相觑,她刚刚可没说话。
而这位外国哥遮得根本看不见嘴,有很多都没法确认。但按他之前的间隔来算,应该还没到他该开口的时候。
这道声音响起得突兀,说实话,并不在预料之中。
是带着不知道哪里来口音的年轻声音,比她之前听到的那个更清晰和自然些。
“医生,刚刚是你在说话吗?”沈皿盈左右查看是否还有别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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