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振千山 第146章

作者:冬行意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甜文 成长 玄幻仙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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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薛铮远传信时,玉蝉衣正与?沈笙笙两人?同在一处。

  玉蝉衣并没有避开沈笙笙,听到薛铮远对黑衣人?的描述,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都想起了一人?。

  沈笙笙:“替枢机阁收购水梭花鱼骨的那个线人?不就是一身黑衣,戴遮面斗笠?”

  想起当时在那个线人?手上?看到的伤痕与?老茧,玉蝉衣道:“修为约有千年,还是个剑修……八成就是他。”

  “只替陆闻枢办事……”沈笙笙重?复念着这几个字,眼神黯然了好一阵,语气也暗淡,“看来这枢机阁真的只和陆闻枢关系匪浅,和陆子午才没关系。”

  再没有什么能替陆闻枢找的借口和理由,这一刻,沈笙笙彻底失望极了。

  “陆子午竟然真的是替自己的儿子顶罪。她好糊涂!”沈笙笙心底忽然愧疚万分?,“先是被道侣辜负,又要替儿子背下污名恶语……真是气死人?了!这对父子怎么能对她这么坏!”

  哪怕沈秀是玉陵渡人?士,沈笙笙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满腔怒火。一想到枢机阁事发之后,非议陆子午、指责陆子午的人?都被蒙在鼓里,怪错了人?,沈笙笙又是不解又是愤怒,“她怎么就这么糊涂?”

  玉蝉衣道:“未必糊涂。”

  “此话?怎说?”

  玉蝉衣没办法将那天陆子午来找她说的话?同沈笙笙讲清,正如陆子午说的,虎毒不食子,陆子午那一番话?太?过惊世骇俗,说了也不会有多少人?信。

  玉蝉衣只问:“她执管承剑门的日子有多久?”

  沈笙笙掐指一数:“一千多年吧。”

  玉蝉衣点了点头:“四百年前,陆闻枢成为承剑门掌门,宣告着陆子午的失势。而在此之前,长达一千年的光阴,承剑门都在陆子午的掌管之中,并且稳中向好,不是吗?”

  沈笙笙:“是啊。可是……这又怎么了?”

  玉蝉衣道:“要知道,星罗宫宫主都对陆子午赞不绝口,这种?能好好把握着权力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头脑糊涂?”

  沈笙笙还是有些?听不懂玉蝉衣的意思,茫然地摇了摇头。

  玉蝉衣只好换了个说法:“陆子午替陆闻枢顶罪的事发生过一次,就有可能发生第二次。”

  她提醒道:“名声这个东西,要的就是洁白无瑕,才算得上?好,脏了一点,就是彻底脏了。既然陆子午已经出?来替陆闻枢顶了一次罪,她自己的名声脏了,也就不在乎更脏一些?,等日后再遇到像枢机阁一样的事,她又跳出?来帮陆闻枢顶罪也未可知。”

  沈笙笙这回听明白了一些?玉蝉衣的意思,她道:“那岂不是陆闻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出?了事都有人?替他担着。”

  玉蝉衣点头:“不能让陆子午跳出?来替陆闻枢顶罪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沈笙笙脸色变得严肃多了,她问:“那我?们要怎么做?”

  “陆子午一直在承剑门内,深居简出?,哪怕是想看着她……我?连她住在承剑门哪个院子都不知道。”沈笙笙苦恼说道,“总不能为了不让她再替陆闻枢冒领罪责,将她生擒。”

  见沈笙笙如此苦恼,玉蝉衣轻笑?了笑?:“这你就不用太?过忧心了,我?有办法看着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陆子午跳出?来替陆闻枢顶罪,打乱了玉蝉衣原来的计划后,玉蝉衣就一直在关注陆子午的动?向。

  她如今又能操控影子到更远的地方,也能使影子离体更久,虽不能做到一刻都不错失地盯着陆子午的动?静,但至少多了些准备。

  不是只有陆闻枢有“黑衣人?”。

  到夜半,在结束了一天的练功后,在跟随着涂山玄叶她们一道,玉蝉衣又如往常一样,悄然将影子放出?到承剑门。

  承剑门的夜晚,铸剑谷的打铁声彻夜不停地响着。玉蝉衣的影子一路来到陆子午的院落外?。

  月光下的小院墙上藤蔓攀附,台阶下生满杂草青苔。

  今夜,陆子午的房间内,灯罕见地亮着。

  玉蝉衣影子贴着墙根,一路游走到陆子午的窗户外?。

  梧桐树杈的影子投在陆子午的窗上?,随风轻晃,玉蝉衣照着树杈影子的形状变幻了自己的影子形状,也像一根树枝般探伸出?去。

  这时陆子午忽然抬眼看向窗外?,道了声:“今夜的月色,可真好啊。”

  正在玉蝉衣谨慎地打算将影子缩回去时,陆子午移开了视线。

  “月亮好圆、好亮。”陆子午低叹了声,“可惜,从议事堂的窗子往外?瞧,看到的月亮才是最?好的。”

  她手里轻轻摇晃着酒杯,语气里是万般的落寞,却再也不肯抬眼多看一眼窗外?的月色,更是浑然不觉纸窗上?杂乱的梧桐树影中,多出?了一枝。

  玉蝉衣看着陆子午微微泛红的面颊,心道是陆子午正在自己的卧室里面独自借酒浇愁,便放开胆子将自己的影子攀在窗纸上?,没有移开。

  屋内,陆子午举着酒杯,醉意熏熏的,在这间不算宽敞的卧房里,绕床踱起步来。

  她喃喃自语道:“枢儿太?让我?失望了。可是,阿婵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要是爱枢儿,就不会把枢机阁的丑事抖出?来。可她要是恨枢儿……她为什么不和我?合作?”陆子午一脸的困惑不解,“我?会让她更快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我?会让她最?解气。”

  “她说她信不过我?,可我?对她的心真得不能再真。那么聪明的孩子谁能不喜欢?枢儿是我?的亲骨肉没错,可要是阿婵能来做我?的继承人?,也许万万年后,谁都死去了,承剑门的名字还是会跟随她的名字一起被记在后来人?的心里……这么好的孩子,还比枢儿听话?多了。”

  “她是怪我?之前不理她吗?她不能怪我?啊,要怪只能怪苍天让她一开始生做了凡人?。要是早知道、早知道……”

  陆子午忽然哧笑?了起来:“陆婵玑,多好听的名字,玉蝉衣……难听死了。”

  哧哧笑?了一阵,她不再笑?,轻声道:“要是她就是不愿意和我?合作,也没什么。”

  “哪怕他们二人?纠缠得不死不休,于我?而言,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希望她和枢儿两个人?的恩怨,能私底下解决,别牵扯到我?的承剑门。”陆子午目露憧憬与?向往,“我?很快就会回到议事堂,透过那里的窗子去看月亮了。”

  “你会替我?开心吗?”陆子午突然问。

  陆子午此话?一出?,玉蝉衣冷不丁冒出?冷汗。

  她忽然意识到,陆子午在屋子里喃喃自语……比起喃喃自语,更像是和什么人?说着话?。

  难道……是发现她了?

  这种?猜测令玉蝉衣呼吸紧促起来。

  但就在玉蝉衣以为陆子午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在对她喊话?时,陆子午却扔了酒杯,倒头倒到了床上?,神色委屈,嘴巴里还在低低地说着什么话?。

  “枢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明明他小时候最?听话?。明明他向我?保证过,等他长大之后,不会让他娘亲再受一点委屈。”

  陆子午不断地诉着苦,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安静下去。

  整个过程中,陆子午并没有往窗边瞥来哪怕一次目光。

  玉蝉衣心跳如擂,继续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陆子午任何动?作,她才松了一口气,放心大胆地继续看了下去。

  陆子午好像爱极了白色,她的床榻很特别,不像是别的底下有空间的床铺,陆子午的床铺窄小、床下没有空间不说,床幔、床单还都是洁白的。除却陆子午唇间与?颊上?嫣红,床上?几乎没有其他颜色。

  在凡间的记忆全部回来之后,陆子午的床榻对玉蝉衣来说透着一股无端的怪异。这一眼望去,入目都是白色,刺眼的、单调的白,看上?去,只差个“奠”字,陆子午的房间就能成为一间凡世中才能一见的灵堂。而白衣的陆子午趴在白床上?,面颊贴着白布,就像是卧抱着一具停灵的棺椁一样。

  这种?莫名奇妙的怪异感,让玉蝉衣迟迟没有离开,思前想后,最?后下定决心,将影子贴紧着窗边的缝隙,一点点挤进了陆子午这间除了她本人?之外?从无人?踏足的房间。

第130章 沈秀 你走吧!

  明月夜万籁俱寂,进了屋更是听不到一点声响。

  钻进屋子里后?,玉蝉衣影子一路贴着窗户缝隙,先是游走到酒坛的影子后?,沿着桌子的影子一路爬下来。

  屋子里弥漫着酒气?,另外还有一种寡清的、死气?沉沉的气?息。

  烛台上烛火未点,几束月光从窗子透进来,紧挨着窗的桌子被照得亮堂堂的。开了封的酒坛和酒盏凌乱摆在桌子上,除了酒坛与酒盏之外,桌上还有一物,单独被放在桌角——是水梭花鱼骨。

  它比月光更白?,月光覆在上面,更像是洒了一层白?霜。鱼骨被置放于木盒中,此刻木盒微微敞开,玉蝉衣一眼就注意到了它。在水梭花鱼骨旁边,还摆了几个?药瓶,玉蝉衣闻到了熟悉的药味,是她曾经也用过的玉容膏。

  除了桌子与床,这?屋子里,就没有多少物件了。

  打量完屋子这?一遭后?,玉蝉衣纵着影子,来到陆子午的床边。

  当玉蝉衣离近了,能?将?陆子午的床榻看得更清楚了些?,才发现床榻四面果然都?被围着,无法看到床底。再一看陆子午身上穿着的白?衣几乎要和无尘的床铺融为一色,如一只白?蛾贴在床板上,而她面上种种欲望纷杂的情绪淡去,神色变得如婴孩入睡般安然。

  饶是玉蝉衣身在不尽宗,只将?影子放进陆子午的房间来窥巡,此刻也是屏气?慑息,紧张而又小心?地贴着床幔投下的影子行动,避开陆子午的视线,将?影子塞进床底的缝隙。

  床底,一片漆黑。

  待适应了黑暗,能?隐约看清这?里面的情形后?,玉蝉衣骇然一惊。

  床下四四方方的空间里,躺着一人?——或者说,躺着一具尸体。

  尸身未腐,平躺在木板上,周身被丝丝缕缕的灵力笼罩,看在黑暗中朦胧的身形,像是男子。

  顷刻间寒毛冷竖,玉蝉衣继续将?影子往前抹黑探去,很快在对方的腰间翻到了一块玉佩,黑黢黢的床底,她看不清玉佩上小字的具体字样,只能?摸着上面凹凸的纹路,摸出是个?“秀”字。

  沈秀……传言中与妖女相恋后?抛妻弃子的沈秀?他怎么?会?在这?儿?

  玉蝉衣试图将?玉佩摘下带走,她谨慎地没有弄出哪怕一丁点声响,也探知好了这?上面并没有设什么?法阵,可就在这?时,隔着一层木板,陆子午的声音忽然响起?:“谁?!”

  紧接着,只听机括声响起?,光线渗进床底,眼瞧着床板就要被掀开,玉蝉衣忙松开纠缠着玉佩的影子,速速将?影子退出床底,落到了床边床板投下的影子里。

  陆子午并没能?看见玉蝉衣,她坐在床边,见无异动后?,放下心?来,眉眼缱绻地看着被她藏在床中的这?人?。

  陆子午轻声道:“秀秀,没有谁能?把我和你分开。”

  玉蝉衣浑身泛起?寒栗,她在这?一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绝对不能?与陆子午合作,她与陆闻枢行径是如出一辙的荒诞疯狂,连对别人?说的话也那么?像。

  玉蝉衣忽然想知道沈秀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忍着心?头沉闷,影子在陆子午的身后?行动,逐渐攀到了陆子午头顶,混在床幔的阴影中间,低垂视线,看向了躺在床中——或者说,是躺在他的棺材中的沈秀。

  借着月光,她得以看清沈秀的脸——沈秀的脸像结了霜一样的白?,闭着眼眸,长睫密密,唇色也几近于无,虽说是个?死人?,可他耳戴玉石骨器,身着华裳,充耳琇莹,会?弁如星,被打扮得精致妥帖,尸身又未腐,看起?来与熟睡的人?无异。看仙龄看不透他到底多少年?岁,也猜不出他是何时死亡,只看样貌,像人?间二三十岁的男子,眉眼间带了点陆闻枢的影子,一样的眉目舒朗,气?质寡清……他长得很像陆闻枢,不对,是陆闻枢长得像他。

  惊动了陆子午,玉蝉衣觉得有点可惜,看来,玉佩是带不走了。

  玉蝉衣盘算着她到底有没有机会?带走什么?,证明她所见非虚。既然已经惊动了陆子午,她不想白?来一趟。

  正在这?时,玉蝉衣神色一凝:她看见沈秀胸口有着轻微的喘气?起?伏,好像……沈秀并不是死人?!

  玉蝉衣怔住了,她仔细盯着沈秀的胸口,不知道过了多久后?,终于又一次看着沈秀胸口起?伏了下。

  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一种可怕的猜测袭中了玉蝉衣的心头:沈秀虽然不是死人?,但恐怕也与死人?无异,是个?活死人?了。

  她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决定。

  既然已经惊动了陆子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惊动下去算了。

  她将?影子一路调到窗边,化作人?形,张牙舞爪地在窗户上一闪而过。

  原本偏头看着沈秀的陆子午捕捉到窗边黑影,神色倏地一凝,挥手重新将?带有机关的床合上后?,追着那道黑影追了出去。

  不尽宗里,玉蝉衣一边纵着牵制着陆子午的黑影,一边往承剑门内陆子午院落所在的峰峦上赶去。

  五宗会?试时,她已经来过陆子午的院落许多次,陆子午住在承剑门最偏僻的地方,禁制薄弱,又鲜少有人?经过,很容易突破。

  只是刚要御剑而行,却被人?拉住,玉蝉衣一转身,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微生溟,她自认自己不管做什么?事总是很隐蔽,但总逃不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