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零落成泥
萧曼没忍住笑了，是有点像。
身体的疲惫让她的心情不太好，真不如当狗的时候啊，当狗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身姿矫健，一口气能上十楼。
但这一笑，身体里的疲惫就好像消退了一半。
“曼姐！”门外传来韩双双激动的声音，随后她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韩双双没管坐在病床边的许宴，快步走到萧曼身边，双眸亮亮的。
萧曼笑了笑：“别哭，我感觉我在慢慢好起来。”
韩双双眼眶已经红了，闻言连连点头。
许宴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犹豫了下站起身想先退出去，转身之际却看到病房门口站了个学生。
许宴见她穿着校服，还背着书包，神情怯怯的，手指紧张地抠住包带。
他回头问韩双双：“小韩，你带来的人？”
韩双双一愣，从激动的情绪中抽离
出来，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小姑娘，不就是楼下拦住她的那个疑似曼姐亲戚的小孩吗？
刚刚她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就被管床医生一个电话叫了过来，没想到对方竟然跟着她来了这里，都怪她刚才太激动，都没注意到后面跟着人。
韩双双主动承认错误：“刚刚这小孩在楼下拦住我，我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就被管床医生的电话叫来了，我没注意到她也跟上来了。”
韩双双有进来的权限，这小姑娘是搭了便车。
萧曼看着门口站着的小姑娘，久远的，长时间没有想起过的记忆浮现。
三岁的小姑娘走得跌跌撞撞，却张开手臂，叫着“姑姑”，摇摇晃晃向她走来，稚嫩的圆圆脸蛋上还有饼干屑。
五岁的小女孩牢牢抓着她的手，跟她一起奔跑，小声传到很远，远处群山巍峨。
七岁的小女孩咬着笔头，苦恼地说：“题目好难哦，姑姑你教教我吧！”
之后就没有了。
那之后近十年，她再没有见过那一家人，直到她昏迷成植物人。
萧曼说：“小鱼儿？”
门口站着的女孩一下子泪流满面：“姑姑！”
她抹着眼泪，站在门口不敢进，她爸爸妈妈做的事，她也从网上看到了，那些打了码的视频就算别人认不出来，她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她没想到爸妈能这么无耻，幸好姑姑没事！
萧玉这个名字谐音“小鱼”，从萧玉有记忆起，姑姑就是叫她“小鱼儿”，她也很喜欢这个小名，但自从姑姑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当年爷爷奶奶去世时，她还太小，只能看着爸爸妈妈将姑姑赶走，她后来偷偷去过姑姑的学校，只是没敢进去，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跑了。
当时她想，等她以后考大学，也要考姑姑的学校。
萧曼招招手：“进来吧！”
她看向韩双双和许宴：“我想跟她单独待一会儿。”
两人自然答应，先出去了。
萧玉拘谨地在病床边站定，看着姑姑苍白的脸色，她就愈发恨自己的爸妈，他们要是不闹那么一场，要是能让姑姑早点好好地接受治疗，或许姑姑早好了。
萧曼说：“我清醒的时间可能不会很长，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萧玉只觉得面皮烧得慌，她其实不是想来找姑姑求助，来之前她连姑姑已经醒来了都不知道。
可要说自己只是担心姑姑来看望姑姑，她又觉心虚。姑姑已经昏迷很久了，她却现在才来。
她只是觉得，当初姑姑跟她面临相似处境，来看看姑姑，或许就能得到一些力量，毕竟姑姑不也走出来了，还能好好养活自己吗？
爸爸妈妈将姑姑赶出去的时候，她已经七岁了，所以记忆很深刻，那时候姑姑像个英雄一样捍卫自己的权利。爸妈觉得她是小孩，商量事情都不避讳她，所以她知道，他们是怕了姑姑，才不得不出一点血。
那时候起，姑姑就成了她心中的榜样。
萧玉摇摇头：“姑姑，我只是来看看你，我很高兴你醒来了！”
萧曼说：“我已经醒来好几次了，不过每次时间都不长，要是一会儿我跟你说着说着就昏过去了，你就去叫人。别害怕，这是正常现象。”
萧玉难受地捏紧了手指，说着说着就昏过去怎么都不能叫做正常现象吧？
萧曼问：“今年十六了吧？”
萧玉点头：“是，读初三了。”
萧曼仔细打量着萧玉，十六岁的小姑娘应该最是青春靓丽的时候，她身上却似乎有着一层淡淡的化不去的郁色。
想想她那对哥嫂，也就不奇怪了。
萧玉身上的校服没什么可说的，但她内搭的衣服衣领磨损严重，脚上穿的鞋子看着很旧了，发尾泛黄，面色并不红润，这些都能看出不少问题。
萧曼不想浪费时间，想想过去这个小侄女带给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她决定将她和她父母分开看待。
毕竟，她都能有那样的亲哥，成为她那哥哥的女儿，也不是小鱼儿的错。
萧曼说：“没关系的，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萧玉本来只是想偷偷来看看姑姑，看完就走，没有想过能跟这么久没见的姑姑说话，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
萧玉垂下脑袋，眼泪一滴滴无声落下。
萧曼伸手抬起萧玉的下巴，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擦去萧玉的眼泪，温声说：“你再继续哭下去，我可能就撑不住昏过去了，那今天就会变得很荒谬了。”
萧曼的话让萧玉有了些许愧疚感，就好像是她浪费了萧曼的时间，她咬咬唇终于还是开了口：“我爸妈说，今年初中毕业，就让我打工去，别读书了。”
萧曼冷笑：“我以为他就对我这个亲妹吝啬，没想到对亲女儿也一样。他后来生了儿子？”
萧滕又不是没钱，当年两人分家，大部分财产都被萧滕拿去了，只要老老实实过日子，现在他的钱可不少呢，让女儿上高中根本就是小意思。
萧玉点点头：“弟弟今年七岁，刚上小学。”
萧曼叹气，觉得很无力，他们这样的家庭，让女儿连高中都不读就去打工，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萧曼一瞬间决定好了，帮萧玉也是让恶心下萧滕夫妻，她说：“你不要怕，好好读书，只要你能考得上，高中大学我都会资助你。”
她顿了顿说：“我接下来估计还会长时间昏迷，你就找韩双双，就刚才那个女孩，我的钱委托她管了。你爸那里也不用担心，他不肯让你读书就去找街道办和妇联，又不是旧社会，在大城市，你想读书有的是办法。”
萧曼想到了韩双双，韩双双是从偏远农村来的，她也能受到资助读高中考上大学呢，更别说法治更健全的大城市了。
萧玉听着萧曼条理清晰地为她指点后路，只觉得心中充满了力量。
她也想成为姑姑这样有力量的女性。
其实她已经有一个在别人看来大逆不道的想法了，但是她还没有下定决定，神使鬼差来看姑姑，让她有了勇气。
哪怕姑姑也不一定能做到她承诺的事，但她的承诺本身，她对自己温和的态度，就已经能让她安心了。
萧玉握住了萧曼的手：“谢谢姑姑。我想，我爸会受到报应的。”
萧曼挑眉，但没否定萧玉的话，恶有恶报听起来爽，但哪有听起来那么轻巧？她不指望像爽文主角一样报复回去，也不想让自己沉浸在痛苦里，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
萧曼揉了揉萧玉的头，扬声喊道：“双双，你进来一下。”
韩双双就等在外头，一听到萧曼召唤，立即快步走了进来。
萧曼简单说明了情况，韩双双连连点头，当场跟萧玉加了微信，看到萧玉的手机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旧款，屏幕还裂了不少，韩双双就一阵沉默。
曼姐的哥哥真是个人渣啊！
相似的家庭让韩双双天然对萧玉充满了同情，她想帮她！
清醒了这么久，萧曼身体里突然涌上难挨的疲惫，不自觉地闭了眼，人也软倒下去。
哪怕萧曼之前有预警，看到这一幕，萧玉还是吓到了，连忙伸手抱住了萧曼沉重的身躯。
韩双双和萧玉两人将萧曼在床上安置好，一起走出了病房，韩双双对站在病房外的许宴说了一声：“曼姐又睡过去了。”
许宴面无表情应了一声，还是往病房里走去。
韩双双带着萧玉离开医院，在电梯里，萧玉小声问：“双双姐，刚刚那帅哥，是姑父吗？”
韩双双一时卡壳，觉得难以回答。
说不是吧，许总确实经常来看曼姐，说是吧，许总跟植物人状态的曼姐能有什么？哪怕曼姐确实醒来过几次，那短暂的几次难道两人就能谈上恋爱了？那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曼姐都没清醒几分钟！
第46章
献给姑姑的礼物希望姑姑，也能喜欢这……
韩双双最后说：“许总是个好人，那个病房很贵，都是他资助的。”
萧玉识趣的没有多问。
韩双双请林辞帮着一起送萧玉回家，萧玉没能拒绝成功，只好坐上了车，两边并不熟悉，韩双双原来还有点社恐，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又是萧曼交代的任务，她很是热情地询问萧玉的情况。
他们都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小白慢慢睁开了眼睛。
萧曼闻到了萧玉身上她作为人时闻不到的气味，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想做什么呢？是某件故意瞒着她的事，还是说，为了读书她已经准备好彻底跟家里闹翻了？
只是作为狗的萧曼却是无法问出来了。
在某个谈话间隙，她凑近萧玉，将爪子搭在她手臂上。
韩双双蓦地笑了：“小白很喜欢你呢！”
萧玉没有被狗咬过，并不怕狗，不过家里不让养宠物，她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自然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怕吓到小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它的爪子，晃了晃：“小白你好，我叫萧玉，很高兴认识你。”
萧曼轻轻汪了一声。
萧玉胆子也大了点，搂住小白，它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透过衣服传来，给她更多力量。
韩双双说：“有什么问题记得找我，不用怕麻烦我。曼姐之前也帮了我许多。”
萧玉感激一笑：“我知道的，双双姐。”
到了萧家所在小区，萧玉下了车，挥挥手目送林辞和韩双双离开。
等看不到车子的影子了，萧玉没有进小区，而是沿着街道往前走，走过两条街道后，她拐进一个巷子，看到某个民居前有两人在门口无所事事地抽烟，她视而不见地往前走，转过一道弯后，她拨打了电话。
“喂110吗，这里有人聚众赌博，地址是……对，有后门……”
萧玉挂了电话后站在原地等着，几分钟后，几辆警车到达，将前后门都堵了个严严实实，有人想跳墙跑，都被抓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