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人偶师 第173章

　　“我们是诞生在宇宙最遥远之处的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受异端注视的食物，被豢养的宠物。所以我们的身体、大脑、力量、智慧、思维模式，与帝国人类天差地别。”

　　“在失乐园最初上线运行的时候，我犯过一个错误。我原本以为，普通人可以理解0与1的跃迁。”

　　“但事实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我决定放弃普罗大众。只选拔最顶尖的精英，边境军、星际罪犯、赏金猎人……”

　　“222说，我们都是【人】。”001眼神恍惚地看着窗外，“即使是我，我逃脱不了高与低之分，我无法认可我们与帝国人类是同一个生命物种。”

　　001重新转过头，面庞苍白虚弱，长久地凝望着9序列的第一人，眼神忽然再次变得凌厉，如往常一样澎湃有力。

　　“我无法理解222。”

　　“但正因为无法理解，所以我选择了她，而不是444。”001说，“她接下来想做的事，一定和我完全不同。”

　　“222……想做什么？”

　　事实上，900对性格阴森森的222印象不深。

　　特别是她曾经的几次发言，被001、444、777还有更多人当面驳斥过，逐渐不愿意开口说话了。很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坐在最角落，到最后连会议也不来参加。

　　“我不知道，她不愿意和我交流。”001平静地说，“我们都坚持己见，我觉得她太过于虚伪良善，她觉得我有点种族主义。”

　　“但是、但是……我也的确没想到，0序列的寿命这么短。”001喃喃道，“我居然只能活30年。”

　　“我听见我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慢，我的胃再也消化不了高热量的食物，我的大脑与思想在变得愚笨。”

　　“原来这就是衰老的感觉？还是说，这是窥视神明，不得不透支的代价？”

　　900有些哑言，想说点什么安慰这名失落的领袖，但嘴巴却像被打了结一样，舌头蹦不出一个字。明明他以前还算能言能语。

　　001说：“原来就算是我，也会死。”

　　就像半个月前，222过来看望她，用一种嘲弄的声音说：“看吧，001。你这副惨样，和那些饿死在大街上的帝国人类，根本没什么区别。”

　　其实001有点伤心，因为222是唯一一个，没给她带探望的鲜花，食物和慰问的人——她不愧是最冷酷无情的同伴，根本不在乎另外的九百九十九个人。

　　222，明明你在小时候是最先站出来，哪怕被揍了个狗血淋头，也要维护弱小的、被欺负的0序列。

　　为什么离开蓝星之后，为什么见过帝国人类之后，反而不待见我们了呢？

　　001：“222，我们才是世界上彼此唯一的同类。”

　　222愣了一下，冷漠的面庞忽然变得更加扭曲、愤怒，流淌着毒液一样的语气尖叫道：“001！别跟我打感情牌！我看你还是早点去死更好！”

　　“砰——”

　　在旁边照顾001的444，朝着222的左肩开了一枪。

　　“你不该说这种话。”

　　“……”

　　222捂住左肩的伤口，看着总是纵容444的001，惨淡地笑了一下。

　　“既然这样，001。 ”

　　“等到宇宙衰亡，我也化作星辰微粒的时候，我们再相见。”

　　三天后，领袖换位的投票大会上，222没有来。

　　他们使用的投票方法，不是效率便捷的光脑屏幕，而是一块长方形的黑板。每个人按顺序上台，写下心目中最适合接替001的第二领袖的数字，或者只是给已经写了名字的人投票。

　　天生发明家007，总是用福尔马林收集器官的123，与疯狂共舞的444，更愿意与动物打交道的777，最博学智慧的观测者900……

　　很多人的专属数字，都被写在了黑板上。

　　最终，444得票数最多。

　　007并不意外，正想开口宣布结果，他想快点结束这种仪式性的活动。

　　“——等一下！”

　　熟悉的、却又带着虚弱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落在001身上。

　　007：“怎么了？”

　　001：“我还没有投票。”

　　007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瞥了一眼444，心想你们关系还挺好，还要特地再投一票证明点什么，搞得他都有点嫉妒了。

　　“好吧，001。”007取了一截新的粉笔给她。

　　然后，001举起手，位置移到444的附近。但手在发抖，迟迟没有落笔。

　　“要不我帮你写一笔？”007想着001身体状态的确不太好，问道，“是给444投票，对吗？”

　　“不。”

　　“……什么？”

　　原本因为投票大会逼近结束，氛围逐渐松散下来的全场人，忽然察觉到什么，紧张地盯着001的背影。

　　“不”是什么意思？难道001想选别人？

　　而后，却见到001坚定地写下了一个新的数字。

　　222。

　　没有被人填写到黑板上的数字。

　　001在“222”后面，画了正字的第一笔，便放下粉笔，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会议室。

　　全场静默了很久。

　　就连900也盯着这个数字，面色有些怪异，好像在努力回忆222的模样、声音、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试图跟上001的脑回路。

　　但就算001投了一票，也改不了既定的结果……

　　“007，我可以修改投票吗？”

　　一道声音响起，是777。

　　007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可以。”

　　于是，777直接上前，擦掉了给444的投票，然后接着001，又给“222”画了第二笔。

　　再之后，九百九十七个人，面面相觑，都逐一上前，擦掉了原先的投票，转头投给了存在感低迷的222。

　　最后，会议室只剩下一个人，还有一盏灯。

　　光亮明明灭灭地打在444身上。他在原地坐了很久，沉默地看着黑板上长长的一串“正”字。

　　为什么不是007，123，777，或者900？

　　为什么偏偏是最不可能的222？

　　444很难理解，但他也上前给了222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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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从小长到大的同伴，001自然洞悉了444的本性，在呼吸彻底断裂之前，叫了他过来。

　　001：“希望你不会埋怨我的决定。”

　　444：“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这是快速衰老带来的后遗症吗？”

　　“研究异端究竟是什么的时间越久，我逐渐意识到一件事情。”001笑道，“蓝星的异端果然无法来到帝国所在的时空。看来，我当时的决定是对的。”

　　“你是指？”

　　“你记得我们离开蓝星的那天吗？”001说，“在临走的时候，我让你和007、123给我打掩护。”

　　444因为思考轻轻皱起的眉头，忽然一松，他明白001的言下之意了。

　　“我去了异端建造的胚胎库。”

　　“我在地面倒了很多桶油，临时装了十几颗炸弹，最后放了一把火。”

　　“这场火，一定烧死了所有冰冻的人类胚胎。”001说，“这样，蓝星的异端再也无法豢养新的胚胎。”

　　001看着444的面庞，虚弱无力地笑了笑。

　　理想主义者222，与尖锐疯狂的444，绝对是走向极端、根本无法相互包容的两个人。

　　“444……”

　　“别为难222，别拒绝执行她的命令。”

　　“我们是世界上彼此唯一的同类。”001喃喃道，“我放了那把火，再也不会有新的同类诞生了。”

　　444：“你别怀疑我。”

　　444：“我从未杀过任何一个同类，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001：“真的吗？”

　　444：“烦死了。真的。”

　　但是相比于444退让的态度，222知道自己被选为新领袖的时候，却只是冷笑一声，更别说再去看望濒死的001。

　　就连最后的那一天，222也没有参加001的葬礼。

　　面对222这种漠不关心、几近冷血的态度，很多人自然颇有微词。

　　但第二天的例行会议，222到底还是来了。

　　……是穿着睡衣来的，头发凌乱，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似乎熬了个通宵，一副完全不把会议当回事。甚至只是姿态散漫地坐在主中心的位置，什么也不干，满脸写着“我来了就行了，要求这么多干什么”的不情愿。

　　全场一片窃窃私语。

　　777有点看不下去，只好开口打破僵持：“007，我们今天的计划是什么？”

　　“筛选新的精英玩家。”007努力给底下想骂人的同伴使眼色，“有三十三个密匙玩家，提交了退役申请。经过123的检查，他们的躯体的确无法再深入……哎！别吵！别吵！干嘛呢干嘛呢？”

　　007冒头大汗。

　　“啪——”

　　一声巨响骤然响起。

　　444说：“安静点。”

　　“在讨论开始之前。”444说，“有一件关于001的事，得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