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昼飞行
他们看了看陈妙生一副惨兮兮的样子，默契地别开眼，给这名曾经的同伴留下一丝所剩无几的尊重。
方羲用【自动止血的万能绷带】给他全身上下相当敷衍地缠绕一大圈，像是在包粽子。
再拿出【记录症状的病历本】。
翻开病历本白白的一页。
“病人名字：陈妙生。”
“医师：非专业收藏家。”
“症状：多头异端寄生。生命状态濒死。五官混乱。”
方羲语调僵硬冷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病历本上随之浮现相对应的文字。
举起【驱除异物的剪刀】
方羲开始剪剪剪，把这一页剪成碎片。
粘稠的黑色团雾，从陈妙生身上缓缓飘出，在半空中摇晃了一会，又试图寄生在方羲身上。
但不过是一瞬的时间。这团黑雾被光辉的灵魂绞杀而死。
“咳、咳……”
寄生在人类身上的两个头颅一点点腐蚀，散作污浊的黑色颗粒，飘荡到四周空气中，又缓缓消失。
被搅乱的五官，被无形的力量缓缓修正，露出一张矜贵清冷的面庞。
方羲看了一眼，感觉应该差不多了。但人类的生命力开始极速流失。
于是她抬手取下输液袋的针管，简单粗暴地插入陈妙生左手的青脉。
人类的左手似乎抖了一下。
默默观察收藏家一切行为的两名猎人，心底忍不住冒出害怕的念头。
这、这好像很疼的样子……
方羲调控了一下滴液的速度。
【填充生命力的输液袋】
【只要新的血肉不断重新长出，这个人类就可以一直被饲养下去，成为源源不断地食物。】
方羲动作顿了顿，但没说什么。
“收藏家，他……”唐灼欲言又止，“这样算是活过来了吗？”
“差不多吧。”方羲把刚刚捡的几个道具塞在病床自带的小柜子，混杂着人血和异端鲜血的道具她不太想带回去。
“我只割掉了多余的部分。”方羲平静地说，习惯性抬手压了压跳动的左眼。
方羲想了想，免得黑天鹅的人敲诈在她身上，于是特地补充了几句：“但我不负责后续的修复，你们回头把他带回去看着办吧。死了活了都不能赖在我身上。”
两名猎人一时间都有些微愣。
忽略四周刺目得恐怖的鲜血，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陈妙生，已经完完全全恢复了正常的人类形态。
即便是不会造梦治疗的他们，此刻也看得出来，收藏家把一名深陷于异端侵染的玩家，起死回生般救了回来。
宋白玉动了动嘴唇，声音有些哽咽：“收藏家，谢谢您……他是我在前线服役时的一名同伴，已经失踪了足足一整年。”
但当宋白玉沉浸在悲喜交加的情绪时，方羲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拐到另一边去了。
布满阴云的天空，忽然撒下一缕细碎的光芒。
人偶师微笑道：“你吃完了吗？”
“嗷！”好饱。
“拿起武器。”人偶师抬眼，她看见一个庞然大物轰然落下，撞碎他们所在的“病房”。
垃圾成堆的残肢材料被狂风卷起，尽管扭曲成尖锐的武器，齐齐朝三名玩家袭来！
猎人立刻挡在方羲前后，替她承担重物的袭击。
一只状似金虎的野兽从慢慢走了走来，嘴里叼着一颗滴落着鲜血的心脏，身体呈现半透明状，像是某种意义上的特殊灵体。
兽瞳盛满了野性的残酷之意，死死盯着四处祸乱的异端。
下一秒，这只金虎露出顶级狩猎者的姿态，前爪抬起又落下，大地也随之发生剧烈的震荡！
方羲抓住病床的一角，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心想果然还是有踏樱在就好了。
但作为主人，自然不会怪罪破坏力巨大的猫猫。
密匙猎人挡下每一个朝着方羲而来的材料，即使自己的脸庞被风刃划过，伤口绽裂，也毫不在乎。
方羲抬眼，看见飘荡在高空的输液袋，还是一个疑似血库的水闸。
但是异端的根系在哪呢？
方羲指尖动了动，她有点想召唤出长弓，但会暴露身份。
高空。没有。
垃圾堆里。没有。
输液袋里。没有。
方羲的目光游离缓缓落在昏睡着的陈妙生身上。
在他的腹部里。安静地躺着。
跟随着病人，被带出来。就又能重新豢养自己的食物，和圈起新的地盘。
什么时候躲进去的？
“你真聪明。”方羲夸奖道。
一滴滴血液从衣袖浮起。
“匕首。”
鲜血凝聚。
“收藏家？”宋白玉微微侧目，惊异地发现她忽然高高举起一把匕首。
刺入腹部。鲜血喷涌而出。
“为什么”
“你不是在乎人类的生命吗”
“你不是已经救了我吗”
“为什么还要杀我”
“我会死的”
“我挣扎了这么久……我坚持了这么久”
……
“请杀死我。”
又是一个电车难题。
但方羲把匕首捅得更深。神情冷淡，眼底看不出丝毫犹豫。
鲜血从肚腹如喷泉般涌出，他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
“如果我只能选一个，那我当然会让你暂时逃走。”人偶师微笑道，“但我不需要做选择。”
迷失在真实区域的玩家。要救。
藏于人类腹部的根系。杀死。
这个庞大的血库。她也要收入囊中。
“晨乌，开闸。”
“嗷。”
金虎张开血盆大口，咬碎大门。
方羲抬起匕首，一条血肉拉丝般连接着腹部和刀尖。
人类的生命力在这一刻极速褪去，脸色惨白 。治愈的输液袋已经无法填充他空荡荡的身体。
但液体在此刻倾泻而出。
乌黑的海水铺天盖地袭来。参杂着鲜血，植物汁液，星辰的雨。
人偶师握紧匕首，疯子一般跑到空地上，长长拉丝的血肉也随之断裂。
根系被挂在尖刃上，无法挣脱。
而病人的身体却留下一个可怖的伤口。
“雕刻刀。”方羲呢喃道。
手中的匕首瞬间转变为【上帝雕刻刀】的复制品。
“我分你一点海水。”方羲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着等同于空气的庞大海洋自言自语道，“这样你才能活下来。但是剩下的都是我的。”
唯一纯净的星辰之水流入陈妙生的伤口。
金虎的尾巴轻轻一甩，身体闪烁着刺目的光辉，飘荡而过的污水，被瞬间净化为透明的空气。
方羲把根系当作润色的颜料，开始在海水的纸张，无聊地画着不知所云的图案。
星辰是新生的鲜血，暴雨冲刷邪恶的气息。酒水微醺大脑，遗忘过分痛苦的记忆。
直到根系的血色越来越淡。
直到消失。
在陈妙生险些沦为人偶师新的造物，耳边隐约响起像是傀儡制作的机械声音，她才停下在虚空雕刻的举动。
停在人类与傀儡造物的分割线上，分毫不差。
进化为密匙玩家的人类，自然可以以另一种形式修复身体。
只是人偶师并不想未经他人允许，而把他们改造成自己的专属生命。她可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优良公民。
无休无止的海水阻拦了两名猎人的动作。但他们的眼睛也在这一刻达成视野共享，窥见恒古邪神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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