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棘
那真是奇怪了。
姜蘅很不解。
难道这种虫子不喜欢体温较低的人?
算了,不管喜欢什么,过了今晚,都叫它们有来无回。
出于对百科全书的信任,姜蘅也对这些驱虫草产生了极大的信心。
把手擦干净后,她走向床榻,准备将被褥抱下来。
这次温岐走过来了。
他微微俯身,按住姜蘅的手,低声细语:“我来吧。”
姜蘅突然僵了一下。
他就站在她身后。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很轻,像羽毛般轻柔扫过她的头顶。
他的发丝也很轻,又轻又凉,在他俯身的时候无声滑落,正巧拂过她的后颈。
一阵战栗感瞬间传遍全身,姜蘅下意识屏住呼吸,左手在他手中轻微抽动一下,像某种无法自控的条件反射。
温岐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没什么。”姜蘅怕被他发现异常,连忙抱起被褥从他身前绕走。
她的动作很快,快到温岐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表情。
但正因为太快,反而显得很不正常。
温岐静静思索,慢慢回过味来。
她似乎不习惯被人从后面接近。会紧张、会敏感,还会出现一些不受控的生理反应。
……他记住了。
温岐转过身,姜蘅仍然低着头,一个人将被褥展开,像在刻意避免与他对视。
温岐微微叹息:“你真的要睡在地上?”
“嗯……”姜蘅应了一声,却发觉自己的声音像在轻哼,于是清了下嗓子,重新道,“这个被褥很厚,不会着凉的,你放心吧。”
温岐没再出声。
姜蘅继续低头忙碌,忽然感到身旁落下一道阴影,紧接着怀里一松,被褥被人从上方抽走。
姜蘅仰头一看,只见被褥已经转移到了温岐那里。
“怎么……”
“我也睡这里。”他语气温和,低垂的眉眼被烛光勾勒得格外幽深。
姜蘅哑然。
她本来打地铺就是为了让温岐能好好睡床,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了。
虽然两个人一起打地铺也完全睡得下,但这样的话……那她打地铺还有什么意义?
姜蘅默默纠结,过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说:“算了,还是睡床吧。”
温岐眼里浮起浅浅笑意。
被褥又被放回了原位。
像昨夜一样,姜蘅躺在里侧,温岐在外侧,中间隔着一只枕头,什么都没改变。
没办法,她不想让温岐睡地上,温岐也不想让她睡地上,那就只能一起睡床了。
姜蘅默默背对温岐,整个人缩成一团。明明屋里很安静,也没有光亮,她却怎么也酝酿不出睡意。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接触,但她只要一想到他在自己背后,就会想起刚才的那次靠近。
那种过电般的感觉似乎仍然残留在体内,只要她回想起那一瞬间的细节,身体就会不自觉蜷缩、收紧,心跳也会慢慢变快。
这种感觉有点……煎熬。
她一遍遍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这时,温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睡不着?”
姜蘅的心脏忽然猛缩了一下。
她攥紧被角,有些犹豫地回答:“……有点。”
她怕温岐发现自己睡不着的原因是他,更怕温岐刨根问底,那对她而言将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幸运的是,这次温岐没有追问。
“需要我陪你聊聊吗?”他的声音柔和、低缓,如泠泠清涧,在黑暗中缓缓流淌t,“围炉夜话里说过,回忆一些曾经恐惧的事物,可以让自己快速入睡。”
姜蘅:“……那是鬼故事里说的。”
“所以,你有恐惧过什么吗?”温岐似乎真的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反正睡不着,姜蘅索性摒空杂念,顺着他的话将思维一点点发散出去。
“我刚被送到山上的时候,很怕被妖兽吃掉。”
温岐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隐隐的笑意:“你觉得妖兽会吃人?”
“不是我觉得,是村里人这么告诉我的。”姜蘅小声解释,“他们说妖兽最喜欢看到祭品恐惧的样子,我又没见过妖兽,会当真也很正常吧……”
“嗯,是他们不好。”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迫,温岐伸出手,轻轻拍抚她露出外面的肩膀,语气比刚才更低柔。
姜蘅一怔,心跳又开始微微加快。
这个安抚的动作太温柔了,以至于她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悄然拉近。
“后来呢?”温岐继续轻声问她,“你是怎么克服恐惧的?”
姜蘅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问题上:“后来……我就给自己洗脑,妖兽可能不喜欢吃我这样的。”
温岐失笑:“为何会这么想?”
“妖兽妖兽,毕竟是兽嘛。”姜蘅振振有词,“就算是村里的大黄狗也知道肉多的包子更好吃,像我这种没什么肉的,妖兽肯定没兴趣。”
居然把他和狗相提并论……
温岐听到这种话,也不觉得生气,只是下意识又碰了碰她的手臂。
触感莹润,说不出的细腻柔软。虽然纤瘦,但也没到完全没肉的程度。
他倒是觉得她哪里都长得刚刚好。
“总之,妖兽果然没有出现,后来我就遇到了你。”姜蘅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是你救了我。”
温岐“嗯”了一声:“然后你又捡了一个人回来。”
姜蘅:“……”
话题是怎么拐到这里来的??
“我捡他是为了报酬啦。”姜蘅能感觉到他对贺兰攸还是不满,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跟你才是最好的。”
这句话像小孩子的承诺,却让温岐奇异地感到安心。
他微微抬手,从后面覆上姜蘅的眼睛。
“睡吧。”
“……嗯。”
姜蘅安静地闭上眼睛。
次日,姜蘅又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她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清醒,目光顺着窗户下移,摆成一排的驱虫草随之映入视野。
对了,驱虫草!
姜蘅终于想起虫子的事。
她掀开被子,立即检查自己的腰和腿。
——还是有浅浅的印记,而且和昨天的位置又不一样了,显然是新留下的。
也就是说,昨晚的驱虫草白布置了。
姜蘅很震惊。
这到底是什么厉害的毒虫,居然连百科全书认证的驱虫神草都对付不了它?
看来真的得求助温岐了。
穿衣洗漱后,姜蘅拿着驱虫草走出房间。抬眼一看,温岐和贺兰攸已经在外面了。
两人在案前相对而坐,一个沏茶一个转刀,谁也没说话。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安静到令人窒息。
姜蘅一出来,二人同时抬起视线。
“今日醒得很早。”
“你可真能睡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内容却截然相反。
这让姜蘅有点尴尬。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挑了个空位坐下,同时将驱虫草放在桌案上。
温岐微讶:“怎么拿出来了?”
“没有用。”姜蘅很挫败,“还是让虫子进来了。”
贺兰攸笑了一声:“我就说吧。”
温岐扫了他一眼。
很显然,他也知道这件令姜蘅烦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