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棘
贺兰越也就罢了,大家同是四大家族的家主,平起平坐,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但那位不周神君……
王梧鸠越想越心惊,恨不得现在就去把王恕抓回来。
“年轻人互相结识而已, 此乃常事,不可胡言。”谢贽沉沉出声,“况且他们门当户对,就算真的结亲也合情合理, 你这是什么语气?”
钟易明没想到谢贽竟然会帮王梧鸠说话,不由有点诧异。
但他很快便回过味来。
谢贽这老头估计已经有了跟贺兰结亲的念头,所以才会趁机表明态度,给自己以后的计划铺路。
真是老奸巨猾。
钟易明暗暗冷哼,面上仍毕恭毕敬:“我也是为他们王家考虑。若能与贺兰氏结成亲家, 自然是好事一桩, 但问题就在于这贺兰蘅……”
他欲言又止, 没有再说下去, 但另外二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放在数十天前,任谁都不会想到, 那个被全村人送上神山的凡人少女, 竟然会是贺兰越的女儿。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刚开始贺兰越将此事宣之于众的时候, 他们三人还不太相信。
毕竟贺兰越此人一向诡计多端,或许这只是他想要独占姜蘅的计策,至于独占那个凡人究竟能得到什么, 就只有贺兰越本人知晓了。
而贺兰越似乎也看出他们的怀疑。
为了证明姜蘅的确是他的女儿,他取了一点姜蘅的血,在他们三人面前演示了一遍血融于玉的过程。
同时他又将姜蘅过去的事简单地复述一遍。
贺兰越略过了遗弃的具体原因,只说姜蘅是被负责看护的家仆不慎丢失,这么多年家族一直以为她早就死了,没想到竟会被别人捡走,还福大命大地活了下来。
如此这般,另外三位家主就算是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姜蘅的确是贺兰越的亲生女儿。
难怪他在援救姜蘅这件事上表现得格外积极,还编出什么牵制妖兽的理由,说到底都是为了救出自己的女儿罢了。
在这件事上,四大家族都出了力,且损失了不少安排在神山附近的线人。事到如今,非但没有牵制住上古妖兽,反而还让那个怪物跑了出来,这让他们另外三家都有种被贺兰越利用了的感觉。
但贺兰越本人坚决不承认这一点。
他一再坚持,自己也是在见到姜蘅后才得知自己与其存在血缘关系,且对于当晚的损失,也做出了相应的补偿,这让另外三家即便心有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那晚如果不是他出谋划策,恐怕他们此时也很难享有这份安然与稳定。
王梧鸠至今也没明白,贺兰越是如何想出“不周神君”这个名号的。
她特地请教了族中年龄最大的长辈,得知早在上古妖兽被封印之前,神山还不叫积云山,而是叫不周山。
上古妖兽生自不周山,吸食天地灵气,因其常年盘踞山中,由此被世人奉为山神。
但妖便是妖,并不会因为被世人崇拜而忘却本性。
在他被封印之后,曾经供奉过他的凡人便对他、连同不周山都充满恐惧。有些胆小的,只是听到“不周山”这三个字都会吓得走不动道,一时间,不周山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阴森鬼域。
为了不让这份恐惧继续扩散下去,那些联手镇压了上古妖兽的大能想了一个办法——将不周山改名为积云山,同时禁止凡间流传有关上古妖兽的事情,将这种不好的影响慢慢压下去。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确实有效。
如今,就算是他们这些做家主的也不知道积云山的前身,以至于在听到“不周”这两个字时,不免都有些茫然。
但贺兰越又是从何得知?现下知晓这些旧闻的人屈指可数,难不成他们贺兰家也有一个假死的老头子?
人群中,王恕还在与贺兰攸针锋相对。王梧鸠刚要给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传音,就被谢贽无声拦下。
王梧鸠皱眉,正要询问,便见谢贽抬手虚指了个方向。
她顺着望过去,在看到二楼的那道身影后,顿时收敛神色,克制情绪。
那位“神君”也在这里。
钟易明低声感慨:“贺兰越的面子可真大呀……”
谢贽与王梧鸠都没出声。
他们心知肚明,神君之所以会来,并非是因为贺兰越,而是为了贺兰越的女儿,贺兰蘅。
他显然很关心贺兰蘅,且对此毫不掩饰,否则不会将住处选在贺兰府附近。
但他又从未询问过贺兰蘅的近况,让人觉得他的关心似乎只停留在表面,随时都会消失。
无论如何,他现在很平静。
在重新找到制约他的手段之前,维持平静就是最好的平衡,是最有利于他们的状态。
三位家主不再言语,暗暗打起各自的小算盘。
温岐很少出席这种活动。
他讨厌吵闹,更讨厌那些居心叵测的修士。
他们表面上对他谄媚恭敬,实则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如何制衡他。
他洞悉他们的心思,但并不在意。
或者说,他从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为了姜蘅。
他想见到她。
他们已经有数十日没见面了。
对曾经的温岐来说,数十日弹指一挥间,如同呼吸一样短暂而平常。
但如今没有姜蘅在身边,他却觉得这数十日过得格外漫长、格外煎熬。
他想念姜蘅的一切。
她的声音、眼神、触感、气息……
无一不牵动他的思绪,无一不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感到焦躁,低郁,无法平静。
以至于即便知道姜蘅是安全的,他也要亲眼看着她,就像之前一样,时时刻刻地关注她,让她待在自己的视线里。
但这并未让他感到慰藉。
相反,他变得更加焦躁、更加不安。阴沉又混乱的情绪缠绕着他,像不断滋生的藤蔓,充满尖锐的细刺,剪不断、拔不掉。
她看上去……过得很开心。
贺兰攸每日都会来见她。她会收下他的东西,也会对他露出笑容。
每次见到他们在一起,温岐总会无法抑制地想起那晚姜蘅给他的答复。
她向往山下的生活,也向往山下的人。
这个答复让温岐觉得……很不舒服。
每每想起这句话,他体内的刺痛感都会尤为强烈。仿佛藤蔓缠上他的心脏,骤然收紧,渗出鲜红的血液。
他可以杀掉贺兰攸,也可以杀掉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几乎就要这么做了——如果没有看见那把由他制作的猎弓。
姜蘅仍然保留着那把猎弓。
她让贺兰攸找来一个精美的架子,将猎弓摆放在架子上。
每晚临睡前,她都t会将猎弓擦拭一遍,小心地抚摸弓身,然后才上床入睡。
温岐不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
他一般不会寻求意义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万事万物都是自然存在的,不值得深究,也不值得在意。
但他现在却在意姜蘅的每一个举动,思考姜蘅留下的每一处细节。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她呢?
她还记得他么?
温岐站在二楼的竹帘后面,低垂视线,安静地注视着人群中的那道身影。
姜蘅摸了摸后颈,刺痛感有如实质。
她确信这不是错觉。
她立刻转头,看向后方,目光在人群中仔细梭巡,试图找出那个窥视她的人。
但还是一无所获。
这里的人太多了。
除了王恕,也有其他人在有意无意地看向她。他们的目光来自四面八方,不断干扰着她的判断。
究竟在哪里……
姜蘅揉了揉眉骨,感觉有点头疼。
“怎么了?”贺兰攸侧头看她,眼神充满关心。
“没什么。”姜蘅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点闷。”
她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贺兰攸。
“宴席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开始。”王恕笑道,“我带你出去转转吧,等开宴前回来也不迟。”
贺兰攸微一皱眉,正要开口,姜蘅忽然伸手按住他。
“王公子,你过来搭话,就是为了问我神山上的事吗?”
王恕一愣,随即笑道:“自然不是为了这种事。”
姜蘅:“那你是为了什么?”
王恕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略微思忖,才再度开口。
“如果我说,我是因为欣赏,才特意过来与你搭话,”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打转,带着些许玩味,“你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