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达宋
“你为什么现在不害怕了?”江述兴味盎然,“你之前每次开完枪都会吐几天,习惯了?”
周惟静笑得轻松,“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我觉得,习惯了只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江述,我不想当医生了。”
也许是天灾的漫长时间,她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和自己对话,可以思考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她发现,她想做的事情很多,她想种菜种花,看植物从种子慢慢长大再然后开花结果,也想看书,还想做各种各样的手工……唯独没想过她要继续当医生。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她擅长考试,可以轻松的取得高分,曾经总是憋着一口气,证明自己作为外婆的孙女,天生就是聪明又有出息的孩子,所以一路紧绷着让自己在正确的道路上力争上游。
学医,是因为她的分够高,医生又是个体面又有价值的工作,所以她去做了,还学得很好。
但天灾后,生活和世界一起变成了一团乱麻,那些她曾经想要向她证明和比较的人,现在早已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是死是活都是未知。
在没人认识她,也没人和她有各种牵扯的世界里,她像是脱下了红鼻子和小丑帽的演员,在截然不同的崭新环境里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想开始怎样的故事。
没了心理负担,她对人类的认知彻底撇开了医生这个身份,她只需要考虑自己的安全。
不用任何负罪感。
周惟静厌倦了各种各样的人,她发现,每次只要遇到其他的人,总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麻烦。
孤独的生活会不会更自由呢?
有整个空间作为后盾的周惟静决定,“我们躲开其他人,自己生活吧!”
第149章
下定决心后,他们选定了一个方向,往东南走。
那里曾经是他们的故乡。
一路上看到的人并不多,地震的裂痕深深地刻在整片大地之上,从前蜿蜒平整的公路如今已经龟裂破碎,被缝隙间长出的杂草覆盖。
埋在积雪下的种子在温暖到来后,迫不及待的生根发芽,以一种超越人类想象的速度飞速生长着。
沿着公路的残骸一路往东开,走着走着甚至还能看到公路界碑的附近是一片新生的茂密森林。
鲜嫩的绿叶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叶片间偶尔还能看到各种颜色的花朵,再过半个月,这些枝杈上就会挂上鲜红的果实。
在森林茂密的地方,往往也象征着资源丰富,树的生长离不开水源,森林的附近必定有活水,树根草叶、花朵野果,河里的小虾小鱼,都是活下去的火种。
他们开着房车,就当是一场重新认识世界的长途旅行。
在看到水潭里的蝌蚪时,他们会感慨,这个世界上的青蛙在天灾时都是在哪里躲过一劫的呢?
在越过草原忽然瞧见一只灰色的野兔从车前弹跳逃走时,江述兴致勃勃,问她想不想去打猎?
他们不常碰到人,和这些在寒灾中蛰伏了一年的动物相比,人类显得脆弱的多,大片大片的死去,人类腐烂的尸首留下的骨头随处可见,难得有运气好侥幸活下来的,也像惊弓之鸟一般,和为数不多的同类报团取暖,只在小范围内活动。
偶尔也会有看见房车而试图想要投奔他们的人,但他们俩现在对麻烦唯恐避之不及,踩住油门加速离开。
生命的力量以一种触底反弹的力气喷薄而出。
这种旺盛的生命力甚至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恐怖。
一天夜里,周惟静在睡梦中再次听到了‘噗’的一声,紧接着车明显地晃了一下,她还以为又来了什么试图抢劫的人,睁开眼就去摸罗盘。
“咦,这不是没人……”
她默念,刚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睡糊涂了,耳边紧接着又是一声‘噗’。
这声动静惊醒了睡在她身边的江述,他们俩一起打着手电筒下车去瞧。
没有人,也没有小动物,是植物。
他们在选择这块地方驻扎时,会用除草机将停车区域清理一遍,但让他们感到诡异的是,这些被切断了的草和小树苗,竟然在几个小时后之后就长出来了!
嫩到泛黄的枝叶将沉重的房车的轮胎顶开,强横地探出了自己的脑袋,而在它的周围,像它一样,忽然长出的树苗杂草很多,被切断的断口都已经看不见了。
周惟静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荒诞的推测——
这些草再这么长下去,以后不会迅速长成几层楼那么高的大树和大草吧?
那人类岂不是就变成了从前的蚂蚁。
“不会的,”江述听完她的猜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对她被自己的猜测弄得起鸡皮疙瘩的行为感到好笑,“你瞧!那边的树还没两米呢!”
周惟静呼了一口气,“要是连草都不放过我们,那真是世界末日了……”
漫长的行程,当初从a市到夏城的路他们走了三天,这次他们往回走的路却走了三个多月。
首先是找方向,曾经熟悉的地标,地图上的公路都已消失不见,原本是大路的地方如今变成了悬崖,车开到一半被泥泞的路卡住更是家常便饭。
他们只能从曾经的地图,靠距离和大体的方向来判断自己走得对不对。
这一路上,他们也没有为难自己。
看到漂亮的湖泊和茂盛的野花田就停下来玩一玩,搭个帐篷放上野餐椅,在湖光山色下吃一顿面向美景的海鲜烧烤。
撒上秘制烧烤料,配上一杯冒着绵密气泡的草莓啤酒,爽呆!
天气回归正常,除了有热烈的晴天,也有绵绵的雨天。
下雨的时候,道路格外泥泞,草叶和泥巴混在一起,很容易就卡住车轮,沾了水的湿泥还很容易打滑。
总之,下雨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一个宽敞的平坦地方坐在房车里看电视听音乐,一边聊天一边听雨声。
当然,行程中也不止有美好,独自生活也有许多挫折。
比如夜晚的孤独,生命的复苏不止是植物,还有那些在寒灾来袭时冬眠的猛兽们,饥肠辘辘的在春光大好中醒来。
雨夜,被几十匹眼冒绿光的饿狼围攻,周惟静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连人带车一起进了空间。
尽管她反应及时,但心有余悸的她下车查看车的情况时,看到了房车的车壁上深深的创痕。
“嘶——这狼的爪子也太凶猛了!”
尖锐的爪子猛力围攻下,竟然几下就把坚硬的钢铁像撕橘子皮一样,划开了。
对此,江述感慨道,“幸好我们有空间。”
对待野兽和对待人类不一样,它们有限的大脑不会泄露秘密,更不会给他们制造其他的麻烦。
但对待人类,有更简单的办法,只需要一支枪,就可以轻松地让他们闭嘴。
他们按着地图上的方向,到达了目的地附近,却傻了眼。
a市是华国的首都,繁华程度不必多提,到处都是高楼建筑,即便在旱灾来临之前经历了海水倒灌,整个城市都被海水淹没。
但她想,旱灾到来之后,全球的水域都会经历水汽蒸发,海洋也不例外,a市本该在逐渐下降的海平线中裸露出来。
浓度升高的海水有腐蚀性,长期浸泡在海水中的高楼也好,地面也好,都会遭到破坏。
但什么样的海水能将一整片城市建筑群腐蚀地一干二净?
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湛蓝的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顺着风的方向轻轻摇晃。
但除了水面,只有水边的澄黄色沙子和夹在沙子中的杂草,看不到一点现代文明的影子。
“不对,这里不是a市!”
周惟静忽然意识到什么,她从江述手中拿过指南针,红色的细针笔直地指向前方。
这是他们一路过来判断方向的依据。
“周惟静……”
江述刚想说什么,就见她忽然从空间里摸出一张试纸,放进了面前的海里。
他的目光停在试纸的颜色上,几秒之后,他的表情也凝固住了。
手臂上,脖颈后,浮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这根本不是海。
第150章
周惟静在看清试纸上的数值后也愣了很久。
6.8。
弱碱性,不是海水应该有的数值,更像是淡水湖的酸碱度。
有了这个强大的结果,周惟静再看这片‘海’只觉得哪哪都是不对劲。
海滩边虽然是沙滩,但海边的沙子往往柔软细腻,质地疏松,颜色呈浅色,可这里的沙子却粗糙颜色又深,在靠近水的部分甚至都凝结成块。
在沙团的缝隙里,还长出了细小的绿叶,在阳光和微风中颤颤巍巍。
“……这里好像是沙漠。”
周惟静思维放空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想自己一路走来,确实感觉上坡比下坡更多,地貌和景色和记忆力截然不同。
只是之前她以为都是地震的原因,让地貌和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没成想,他们从一开始就走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他们以为是在网东南,其实是在往西北。
江述张了张嘴,很想说这怎么可能,但他心里隐隐一直存在的疑惑在她说出‘这里是沙漠’的时候被戳破,一切不对之处都找到了源头。
她说的是对的。
但——
“……指南针会因为磁场的变化而发生错乱,但,但太阳升起落下的方向呢?”江述声音干涩。
在他们一路走来的几个月里,太阳东升西落,一切都和他们过往认知中的一样。
周惟静握紧他的手,生怕此时这诡异的太阳会再降临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太阳运行的方向改变了,又或者是地球转动的方向改变了。”
月亮潮汐的改变导致了海水倒灌,包括a市在内的大片沿海地区都被淹没,这次太阳升落方向的改变带来的影响,一开始就出现了。
生物的异常生长,植物们长得飞快,连弱小的绿草都能有将汽车轮胎顶起来的力气,每一天,都能看到周遭的环境和植物长高一截。
在发现面前的‘海洋’其实是地震和潮汐改变,地下水涌上来将沙漠盆地淹没形成的后,周惟静和江述歇了再往回走的念头。
这里没有人,且沙漠海属于死水,只会一天比一天盐分浓度更高,在沙漠海周围,植物的生长会受到很大程度的抑制,且盐分高的水域不适合生物在其中生存,也不用担心辽阔的水体里某天钻出一只大蟒蛇或者长了四只脚的鲨鱼。
暂时也找不出比这里更适合暂时驻扎的地址了。
在决定在这里住下的第一周,周惟静和江述找了块平坦的土地精心地撒上了除草剂,以自己为轴心划了好大一块地当做停机坪。
他们俩开着直升机在附近低空盘旋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