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达宋
“你这个老头子懂什么!”乔婶轻轻推了丈夫一下,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揶揄,“年轻人感情好你不知道啊!”
乔叔叹气,“我是老咯,小静翻过年说不定孩子都有了,我们安安什么时候能带个男朋友回来给我们看看!”
管叔装满菜三轮车就停在3栋门口,最近因为高温大把人闷在家里,各个都对买菜的活动积极得很,周惟静二人来的时候,三轮车边上已经围了一圈人。
“管叔,定量分配的菜在哪啊?”
“在车头的那个泡沫箱里,三口人的家里拿小包的,三口以上的拿大包的!诶——小伙子,你拿的不是分配的菜,给钱!”
众人望过去,又齐刷刷地笑了起来,周惟静收到好几个和她关系不错的邻居的眼神。
都认出来了,这就是那对格外喜欢占便宜的小夫妻。
“管叔!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说得这么像我偷东西吗?您和我爷爷都是多少年的邻居了!”
管叔哼了一声,“别管多少年邻居,现在你到外面看看,这种品相的菜外面卖多少钱一斤我卖多少钱一斤!我已经是看在邻居这么多年的份上给大家伙最便宜的了,人人都像你这样不小心,我天天亏本啊?”
有个刚跟着家里人搬回来的年轻女孩撇了撇嘴,低声不服气道,“说得跟自己不赚钱似的……我看这菜一点也不比外面的菜便宜啊!”
“我这菜和外面的质量能一样吗?”管叔眼睛睁大,理论道,“你要是能在外面买到这么鲜灵的白菜我跟你姓,我——”
“好了!”管婶皱着眉推了丈夫一把,“你跟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丢不丢人!”
又向邻居们赔礼道,“别跟他计较哈!天热,他火气就大了点!别见怪哈!”
乔婶笑盈盈地说,“老管,给我称一把蒜薹,再切半斤牛肉,这么多年倒是难得看你脾气这么急躁。”
周惟静和江述在挑框子里新鲜的蘑菇,正打算再拿个洋葱,中午吃奶油蘑菇意面,下一秒他们挑中的那颗洋葱就被那个憋着气的女孩拿走了。
她朝她翻了个白眼,把洋葱扔给边上的家人,脑后的辫子一甩,气呼呼地回家去了。
周惟静一脸问号,“这谁?脑子有问题吗?”
江述也翻了个白眼,从框里重新翻出一个更好的洋葱,“肯定病得不轻,别理她!”
管叔铜褐色的皮肤上皱纹的沟壑像一道道的沟脉,他躬下背,继续给顾客们递塑料袋,管婶只好继续替他解释。
“前段时间,我们家大儿子失业了,回来路上还运气不好,遇到点事故腿断了,现在还在家里养着呢!老头子气闷得慌,就火气大了点!”
管叔在天灾之前是某个单位的食堂负责人,天灾后没多久这个单位和另外一个同级别的兄弟单位合并了,他就只好承担下了家属院食材采购的工作。
也是多亏了他这么多年积累下的人脉和资源,家属院现在还能每天有最新鲜的菜肉奶吃。
极端天气的到来,郊区的菜地大片大片的被晒死,养殖场的奶牛病得病死得死,没死的养殖成本也翻了好几倍。
最新鲜的蔬菜,最新鲜的牛奶,在外面卖出了天价还依然供不应求。
管婶的脸上全是这些天起早贪黑高强度劳作的疲态,她在称完菜后又往他们菜篮子里多放了一把蘑菇,歉意道,“静静啊,牵连你了!”她看见周惟静被那个小姑娘撒气了。
周惟静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儿管婶,等会儿我给你发几个电话号码,都是我认识的一些骨科大夫,要是严重就带明耀哥去瞧瞧。”
管婶眼睛里一下泛出泪花,“哎呦,这可真是太谢谢你了!静静!”
管叔掩了掩草帽,又擦了一把汗。
只是回去的时候,周惟静和江述发现自家的擦篮子里除了蘑菇和洋葱,还多了一大瓶新鲜牛奶。
乔安晚饭后来串门时,给她们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管叔看上去要有麻烦了。”
“为什么?”周惟静惊讶,往桌上放了一盘切好的橙子。
乔安眼睛一亮,欢快地说了声‘谢谢老板’,拿起一块橙子道,“因为惹到一个大领导了呗,我听我妈说,他早上火气很大,朝一个小姑娘发火了?那姑娘姓杜,嗯,就是那个杜。”
乔安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眼神,“那姓杜的老头搬回来之后,邹老爷子都要避一避锋芒了。”
江述捏了块甜瓜在啃,“管叔确实火气不小,做生意的火气这么旺容易破财。”
论赚钱,他是行家,乔安非常信服地举起了大拇指,“江老板真知灼见!也给我块瓜呗!”
江述笑了笑,又走回厨房拿了盘瓜出来,又把另外一小碗切成小块插好牙签的甜瓜放到周惟静面前。
乔安啃了一口汁水充沛的瓜,看着这区别对待的两盘瓜,颇感牙疼,朝周惟静挤眉弄眼,你老公真不错啊。
周惟静见怪不怪,笑嘻嘻地吃自己这份小块甜瓜,“你猜,昨天晚上是谁敲的我家门。”
半夜敲门,差点把值夜班回来还没睡熟的乔安吓死,处理了一晚上各种鸡鸣狗盗的警察差点跳起来拿手铐。
“我猜是你自己!”乔安两眼发光,抢答完后期待得看着她,“对不对,不然你怎么还让我不用出来。”
她们大学的时候就出过这种乌龙,在学校里累晕了的周惟静回家属院补觉,一觉睡到半夜两点,饿肚子的她下楼去买夜宵,回来发现自己忘记带钥匙了,只能去敲乔安家的门。
周惟静神秘地摆了摆手,“你再猜!”
江述在边上边吃甜瓜边看她俩猜谜。
乔安冥思苦想,想了半天,才试探道,“不会是冯桥吧?”
“咳咳咳……”这是被甜瓜呛住的江述。
周惟静看了眼江述,捧腹大笑,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对乔安道,“你又在脑补什么奇怪的剧情!是蒋文璐!”
“啊!?她不会半夜又来跟你说什么抢老公不抢老公的欠揍话吧?”
周惟静再次摆摆手,“没有没有,她是来道歉的。”
“蒋文璐居然会道歉?”乔安一脸震惊,这在她心里,出现的几率比冯桥半夜辗转睡不着觉跑来找前女友互诉衷肠的几率小多了。
“是啊,但她只是对这点道歉,应该是冯桥跟她说清楚了,总算是相信我真没抢她老公的想法了。”
周惟静耸了耸肩,“至于之前的事情,她才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也不会接受她的道歉,以后不相往来就最好了。”
几人说这话,外面的天也渐渐黑了下去,楼下开出出现人活动的声响。
自从蛾子被特效杀虫药解决了一大半,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天黑温度没那么高的夜晚出去活动。
门口传来门铃叮铃叮铃的响声。
乔安还以为是妈妈来催自己回家,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往门口走,“知道了妈!我现在就回去!这才几点啊就来催我!”
一打开。
和牵着小女孩小手一脸尴尬的邹奶奶撞了个正着。
“邹奶奶?”
周惟静听见动静,走过来,“怎么了?”
第79章
邹奶奶神情有些紧张,紧紧地握着小孙女的小手,“静静……奶奶有件事想求你。”
周惟静脸上的惊讶顿时被凝重取代了。
一直以来,邹家从来秉持着少与人往来的社交宗旨,和邻居之间的关系不近不远,几乎没有向别人家求助的时候。
“邹奶奶,你和添添进来吧!”
周惟静贴心地把门推开,让祖孙俩进来坐到沙发,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江述起身去厨房切水果。
坐定了,邹奶奶才有些拘谨地告诉她们,今天晚上突发好几起事故,城西鲁桥区那边地裂导致桥体断裂,市区也出现了好几处地裂,邹爷爷和邹家的两个儿子都赶去加班了,家里没人,就她一个老太婆带着孩子,很害怕。
闻言周惟静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邹家人的噩耗。
她端了杯温水给邹奶奶,安慰道,“虽然是家属院,但你们两个人单独在家确实不安全,今天晚上就先住在我这里吧,明天他们肯定都回来了!”
乔安是行业内的,一听邹奶奶的话就精神了,“城西?”
周惟静听出了她话里的凝重,但又不能在老人和孩子面前说让人担心的话,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乔安立马闭嘴。
邹奶奶却气定神闲地朝两人慈祥地笑了笑,“不要紧,我知道城西那边都是从周边各个省市流窜来的难民,被暂时安顿在那边,这桥一断,恐怕那边要乱。”
本来就精神紧绷的逃难者,遇上坍塌的大桥,即便暂时没有造成人员损伤,也极容易在恐慌躁动中失去理智,造成暴乱。
“他们几个大的我都不担心,就是死在岗位上也算是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邹奶奶目光坚定又柔软,看了一眼懵懂不安的添添,“就是放心不下我们添添,她还小……”
周惟静目光停留在添添身上,目光柔和。
曾几何时,她的外婆也是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她。
江述端了盘新鲜西瓜从厨房走出来,小女孩本来困得耷拉的眼皮立马睁开,眼巴巴地看着新鲜的西瓜。
邹奶奶皱眉本来想训斥添添太没有礼貌,可想到孩子已经大半个月没吃到苹果香蕉以外的水果了就觉得不忍。
只摸了摸女孩稚嫩的额发,柔声道,“添添想吃的话要跟哥哥姐姐说什么?”
添添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对着周惟静眨巴眨巴,“谢谢姐姐!”又仰头乖巧地对江述道,“谢谢哥哥!”
江述笑盈盈地把一盘切好还在冒水珠的新鲜西瓜推到小女孩面前,“吃吧!”
邹奶奶和添添被安顿在楼下的客房,等到夫妻俩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小声讨论起了今天这次忽然造访。
“真是因为害怕吗?”江述眉尖蹙起,“这栋楼几乎人人都知道邹家位高权重,谁敢因为他们家青壮年不在家就下手?人是不在家又不是死在外面了。”
“不一定,邹家现在小辈就这一个孩子,从小就宝贝得很,”周惟静摇摇头,说不好,“指不定有什么事,只是没告诉我们而已。”
“那怎么偏偏选中了我们家?”江述困惑道,“我们也不过就是年轻点,还不如选隔壁呢。”一个现役警察,一个退役警官。
周惟静想起了一件事,摸着下巴道,“说不定是我们在钟山别墅做的好事儿都传到他们耳朵里了。”
家属院里的能知道钟山小区发生的事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她目光意味深长,“我现在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我这次回来那些邻里邻居的都格外客气,连那些刺头都不来找我麻烦了。”
说刺头,隔壁楼的徐姜悦绝对算一个,可她这次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不少,连之前每次见面必要提的小学糗事都闭嘴不说了。
除了买菜时那个大领导的小孙女,人人见了他们都让三分。
江述也模仿她的样子摸摸下巴,得意道,“那也挺好,见我们怕还能少点麻烦。”
第二天清晨,楼下卖菜的管叔刚来,哨声刚响,周惟静两人和邹奶奶添添有说有笑地准备一起去买菜。
一开门,就见门口蹲着一个大汉。
邹奶奶被吓得捂了捂胸口,添添却开心极了,笑着扑了上去,“小叔!小叔!你终于回来了!”
邹勇志抹了把脸,他眼睛熬得通红,脸上的疲惫感很重,搂着小侄女不好意思地道歉,“吓到你们了!我三点多回来的,知道妈和添添在这里就在门口等着你们出来……”
“你也是脑子笨!”邹奶奶嘴上数落,脸上的笑却满足,“回来了就先回家洗洗睡一觉,我和添添在静静家里又不会有什么事!在门口蹲几个小时,也不知道你怎么干得出来!”
邹勇志笑得腼腆,挠了挠头,“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差点就直接敲门了,然后想着也不会多久,干脆就在门口等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