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达宋
那小哥是个自来熟,闻言立马露出了个这个我懂的表情,“现在这狗天气还是呆在家里最安全,我姑妈和表舅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前段时间都因为尘肺病进了医院,听说还要做手术,这空气质量真和老天在下毒一样!”
和她扯了东来西望地扯了几句,他看了看时间,哎呀了一声,“我要走了,上班要来不及了!”
他歉意一笑,指了指她家隔壁,“正好也巧,你家隔壁就是我们单位同事,我帮你去跟她打个招呼,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正好可以问问她!”
周惟静关上门,轻轻松松地把两个沉甸甸的物件儿搬到了客厅里。
天气又晒又热,他们白天的时候也很少把窗帘全都拉开,只留一道缝,客厅里就够亮堂了。
她先看了那红色的塑料袋。
翻开手册,这是夏城农科院自己改良过的品种,最开始编写是为了夏城承包农田的农户们,里面的文字简练浅显,通俗易懂,周惟静扫了一遍止不住地感叹,“真厉害啊!”
手册上说,新研发的耐旱耐高温被命名为夏城一代,土豆和番薯可以耐地表七十度以上的高温,就算地表的叶子全都被晒焦了,只要到了晚上,一样可以抽出新芽,茁壮成长,且所需的浇水量比起优化前的品种减少了五分之三。
而花生和玉米则是在种植土质上做了深入的改良,可以在贫瘠的沙土上种植,扩大种植区域,将夏城光秃秃的沙土高原利用起来。
这些浓缩了夏城农科院心血的新品种们,现如今最大的缺点就是产量低,虽然能适应极端的环境,但产量只有常见商业品种的十分之一。
可谓是劳心劳力却收成极其有限。
“没发现你居然对农业有那么大的兴趣,当初你应该去学农学的。”
江述端了两杯水果捞盘腿在她旁边的地毯上坐下,把放了许多蓝莓和西瓜的那杯给她。
外面热得像沙漠,四面都是黄沙和秃山,即便打扫得再勤快,街道上房屋上也永远都蒙了一层沙土灰扑扑的。
被细心打理的家里有清凉舒适的冷气,应有尽有的仓库和永远满满当当的冰箱。
周惟静兴致勃勃地摆弄着种子们,“一样是兴趣是一回事,真当成工作和学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再说了,当初我要是和你们说我要去学农学,你们应该都会觉得我疯了吧?”
江述噗呲一笑,想象了一下高中毕业毅然决然拍着志愿书说我要去学农的周惟静,摇了摇脑袋,“那我爸估计立马就要去找你外公要还钱。”
在江父那辈要体面要说出去响亮的暴发户心里,学农等于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地,种地谁不能种?说出去儿媳是个农民,太难听。
周惟静笑得肚子疼,“估计到时候你比你爸还想换人。”
江述睁大眼为自己辩驳,“我可不是那种没文化没涵养的人,我尊重每一个搞研究的人好不好!你把我想得太坏了吧!”
两人窝在沙发上笑闹了一会儿,晚上一起做了个新鲜的菜——捞汁海鲜。
清新酸辣的酱汁配上肥美鲜嫩的海鲜,吃得两人肚皮滚圆十分满足。
宅家研究菜谱,固定时间进空间开地种菜种稻的时间过得很快。
等到最开始种下去的水稻开始结出了青色的稻穗,海水倒灌后最先一批的难民也抵达了夏城附近。
高明已经提前出了院,在一周半前接待了从沿海多个省市的领导,他们都没了往日的威风,悻悻地只能接受安排。
当然也有仗着自己的背景和之前的成绩试图想借高明生命的由头自己上位的,被‘地头蛇’的软钉子下直接被送出了夏城,想进城都不能。
这些是周惟静听陆夏夏说的。
她每隔几天就会来给周惟静夫妻俩送一些东西,都不是出格的东西,和夏城体质内的福利差不多,多是米面油还有矿泉水这些,偶尔还有一些新鲜水果,甜脆的葡萄,甜到齁嗓子的蜜瓜。
偶尔也有她没空的时候,来的人就是她妹妹陆佳佳。
陆佳佳性格单纯又好说话,吃了两块冰镇的蜜瓜眯着眼就把和姐姐之间的小秘密说完了。
爸爸担心政敌迫害,不想让陆佳佳出现在人前,醒了也是如此,陆夏夏现在听话得多,不敢违背爸爸又心疼妹妹,就和陆佳佳商量着两人互换身份,一起用‘陆夏夏’这个名字。
平静如水的生活被某天晚上带着麻辣烫来找周惟静吃夜宵的陆夏夏打破。
她在餐桌上擦了把嘴上的油,试探性地问她,“周姐,现在有个工作你愿意来吗?”
“工作?”
周惟静正在措辞拒绝,就听见陆夏夏道。
“现在城外聚集的难民越来越多,我爸爸和其他人的一致意见是不能直接将他们放进城,不然他们没地方住没东西吃迟早要弄出大事情。”
这么多人,既要吃又要住,怎么看都是一笔巨大的负担。
“但把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赶走又太残忍,同胞受难见死不救也不是我们华夏的风格,我爸爸就想做筛选。”
周惟静对这个感兴趣,听她仔细说了一遍之后的措施,领悟了。
高市长是打算先在城外搭难民营,临时提供简陋的住处和食水,然后将难民进行分流。
先筛出一部分需要的人才,用补贴和分配房屋留下他们。
剩下的则是以工换酬,招募青壮年去开荒,种植农科院的新品种粮食。
陆夏夏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姐,我觉得你和姐夫眼光很好,还是高智商人才,愿意来做资格审核的活吗?”
第118章
迎着陆夏夏期待的眼,周惟静思索了一下答应了。
“我丈夫就不去了,他最近刚洗了肺,身体还需要恢复。”在江述开口之前,周惟静抢先一步替他拒绝。
被一人留在家里的江述顿时目光就有幽怨。
等到人走后,周惟静才拍拍他的肩膀,“我的身体比你好,目前的沙子对我的伤害没那么严重,你现在不能再去吃沙了。”
江述哼了一声,往后靠在松软的沙发上,“你是觉得闷在家里太无聊了吧?”
周惟静笑嘻嘻地支在他的肩膀上,“和陆夏夏在一起安全也有保证,说不定在难民堆里还能看到熟人呢。”
“但你只能第二天再去,”江述抓着她纤细的手腕,谨慎道,“如果第一天的情况不对的话,之后你也不要再去了。”
周惟静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为了安全,等到去工作的日子,周惟静认真做了准备。
穿了一身半新不旧平常在空间里锄地时穿的t恤和工装裤,为了防晒头脸上半身还裹了一层宽大的纱巾,既透风又遮阳挡沙。
口罩和遮阳眼镜将她的脸也挡了大半,就是认识的人面对面也不见得能认得出她来。
她腰上还别了一个小巧的腰包。
腰包里放的东西很少,但很重要。饭和水工作的地方会发,她就塞了两根能量棒,以备不时之需。一小罐防晒霜,两小瓶藿香正气液防晒伤中暑。还有一小瓶自制的辣椒水。
在人堆之中,杀伤性武器使用的代价太大,她就想出了替代的武器,这一小瓶辣椒水别看只是辣椒做出来的,但原材料是他们当初去云南采购的时候老板都说要小心使用的涮涮辣辣椒,打成汁兑点水,喷进人眼里能痛得对方当场升天。
出门透风但不带他,江述对此有些不满,但出门前还是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份便当,五六颗做成贡丸大小的饭团。
里面混了培根、肉松、核桃和海苔,表面还撒了芝麻。精致可爱,饭团即便是冷掉了也很美味,一口一个饿了就往嘴里塞一个,别人也看不出来你在吃什么。
可谓贴心煮夫。
周惟静出门的时候,笑眯眯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开心得朝他挥挥手,“等我回来!”
“这是你的马甲和身份牌,”陆夏夏第一天就去了难民营地,露出来的脸晒得发红,是晒伤的痕迹,神情虽然疲惫,一双大大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充满活力。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女孩微微皱起眉头,欲言又止地指了指她的眼镜,“外面阳光是有些刺眼,但你最好还是把这个摘下来。”
周惟静诧异,但很快就拿了下来,塞进了腰包,“是太显眼了是吗?”
在这种集体工作中,搞特殊确实不对。
陆夏夏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是不知道,从东边来的那些难民有多难搞,又有多刻薄……”
自古以来西北贫瘠穷困,东部沿海富庶发达,东部人也习惯了用看乡巴佬和偏远穷苦人的目光看待西北。
但没想到天灾的到来,只是短短几个小时,翻涌的潮汐越过了海平面呼啸着将高楼大厦、公寓豪宅淹了个彻底。
财富和地位只能匆匆塞进狭小凌乱的手提箱里,抱着孩子拉着家人慌张地踏上逃亡路。
一路往北的逃亡一开始这些人还能在酷热和烈阳中保留一点体面,可随着路上的人越来越多,食物越来越少,再体面儒雅的人也被撕开了最后一层面具。
饥肠辘辘地人目光瞄准了那些吃得面颊圆润的;靠双脚走到脚底磨烂的虎视眈眈地算着那些有车的人什么时候休息;在秩序紊乱人心惶惶的环境下,有些猥琐变态的眼睛则盯上了落单的女人孩子。
一个多月的时间,一路上群魔乱舞,人的底线已经被无限拉低,只要能坐上车代步,只要能有一口水一口饭……人能做出的事很多。
那些能最先走到夏城难民营地的,心理大都受到了影响,变得扭曲而偏激。
当他们看到夏城大门走出的审核人员时,面上越是恭敬谦顺,心中就越是阴暗嫉妒,嫉妒这些之前远远不如自己的贫苦地方人现在居然能过得这么好。
恨他们为什么不能大方一点,有同情心一点直接来救助他们呢?!
陆夏夏和她说了昨天现场发生的一些乱象,来做资格审核人大多是夏城内部的政府下各单位的人,一半都是女人。
有个农科院的女孩子差点被队伍里一个忽然暴起的男人强/奸,幸好昨天现场有巡逻的警卫,当场把那男的抓住扔进了警局等待处分。
那男的被抓住的时候还癫狂地大声叫嚣着,“臭婊子,我们连饭都吃不起了你居然还有钱戴首饰!让你落井下石!让你见死不救!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
还有个因为眼睛长了麦粒肿所以巡逻的时候戴了墨镜的警察,被人堆里一双双阴恻恻带着恨意的眼睛盯得后背凉飕飕地,差点被一根生锈的铁针扎到。
仇富,敌视一切看起来可能会让他们觉得高高在上的表现,比如戴墨镜,比如吃带有味道的食物。
周惟静闻言后背和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迈出去的脚步都迟疑了。
“不过你放心,这些人只是难民里的少数极端分子,大概连十分之一都没有,”陆夏夏拍了拍胸脯,“而且针对昨天发生的事,李主任今天又做了针对性改良。”
她掰着手指头道,“我们女性工作人员的话,会给我们配一个警卫,持枪的那种,只要有危险情况,上面允许开枪来平息骚乱。”
周惟静松了口气,能开枪就行。到时候乱起来,只要警卫先开枪,后面打中人的子弹是不是从他枪管里出来的反正也没人能看得清。
“而且,今天分流的队伍又细化了,分了性别和年龄段。”陆夏夏回忆了一下,“女审核员负责女性队伍,女人里变态和危险分子可少得多了。”
这群变态是难民营地里的极端分子,而这些极端分子又百分之七八十都为男。
危险的可能性又降低了一点,周惟静这才放宽心继续往前走。
她们出发的时候是早晨六点出头,太阳才刚从地平线升起来,刺在皮肤上的阳光就有些刺痛,温度也渐渐升起来。
审核员们乘坐班车来到东,这里是原本的收费站改成的关口,被严密地控制着,从大巴车上下来,就能看到远处一望无际地深蓝色大棚顶。
蜷缩在棚下的北上难民们或是蜷缩蹲着或是站着,各个瘦得像骷髅,已经早早地排成了长队,在军队和枪支的监管下暂时保持着平静。
李主任拍了拍手,将所有下车到达的审核员们叫过来。
她锐利的眼透过镜片扫了一圈,严厉地声音响起,“今天是我们工作的第二天,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管昨天来没来应该都听说了,我再强调一遍!安全第一,不要擅自行动,尤其是女性审核员们,不要落单!不要和随行的警卫分开!不要相信他们的任何话!”
叮嘱了一遍怎么避免和难民们过多交流,不要中不怀好意之人的欺骗后,她才开始说正事,关于今天的分流如何进行。
“在关口会按照性别和年龄层设立不同的通道,不同的通道由四个人负责,两个人负责一个部分,由前到后,通过一关就按下手印,第一道关卡不通过的直接遣返难民营地,第二道不过的进入城内暂时安置点,两道都通过的才能过关上大巴,懂了吗?”
李主任仔细解读的规则和陆夏夏来时说的差不多,周惟静领悟地点点头。
签了到,代表她们的工时开始计算,到时候工作积分会按照工时计算,夏城的改革之一,就是购房资格证以后需要积分达到标准。
有陆夏夏在,两人被分到一张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