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许是夏扇以为我醉得人事不知,于是将窈蝶从立柜中扶了出来,他二人窃窃私语,我只隐约听到一点‘玉玺’‘皇子’‘偷’这类的字眼…而后便真的睡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临鹤面色微沉,点了点头。
安平郡主忙又解释道:
“我方才不说,只是怕我听得有误,毕竟这什么‘玉玺’‘皇子’的牵扯重大,三皇子马上就要登太子之位,我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而且,夏扇如此良善之人,怎么可能与玉玺扯上关系,再说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想再牵连到他…”
安平郡主提起夏扇的死,面上又是一副哀痛模样。
经历过此命案,安平郡主这几日消瘦了些,一张素颜不施粉黛,脸上暗黄之色明显。
她整个人窝在榻上,微微垂着头,似乎沉浸在悲伤之中。
牢房窗口透进来的一点光亮照到她衣领处稍稍露出的肌肤上,忽地,皮肤下有一道小小的凸起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在衣袍遮盖之处。
“嗯…”沈临鹤一副思索的模样,在牢房中踱起步来。
只是在背对着安平郡主的时候,沈临鹤抬眸与南荣婳默默对视了一眼,随后装作无事,挪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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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理寺出发去柳眉馆时,夜幕已经降临。
雪下了大半日,刚刚才停。
路上积雪甚厚,马车走得很慢,南荣婳与沈临鹤坐在车中一反常态的沉默。
陆光远不愿与他们同乘一辆马车,宁愿冒着寒风,也要自己骑着马跟在一旁。
他的目光不时扫过车帘紧闭的马车。
先前他对沈临鹤这个靠祖上蒙荫才入了大理寺成了少卿的人,十分瞧不起。
可如今才知,他那玩世不恭之后,竟有世人所不知的隐忍决断。
陆光远很想问问沈临鹤对这案子的看法,可每每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身下的马儿一会儿离沈临鹤的马车挨近了些,一会儿又偏了马头。
于是,马蹄声也跟着凌乱起来。
正当陆光远拧着眉,心里搅成了一锅粥时,马车的车帘忽地被从内掀开了。
陆光远冷不丁与沈临鹤的一双桃花眸子对视,面上表情一僵,然后装作寻常的模样问了句:
“沈少卿有何事?”
沈临鹤唇角略略一扬,依旧是陆光远先前讨厌的散漫模样。
“光远兄上次去柳眉馆查案是第一次进柳眉馆?”
陆光远一听,一张脸又板了起来,柳眉馆是什么地方,沈临鹤怎可能不知?
他闲来无事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陆光远语调硬邦邦地回道:
“自然是第一次。”
沈临鹤又将脑袋探出了些,眼睛略略瞪大,好奇问道:
“那柳眉馆中的男人果真如传说中一般妖娆?”
陆光远一噎,面色终于难看起来。
往马车内看了一眼,陆光远收回了目光,生硬地说道:
“沈少卿,我们此次前去柳眉馆是另有目的的,沈少卿别只顾着玩乐,忘了正事。”
停顿片刻,陆光远又开了口:
“更何况你如今已经定了亲,更该谨言慎行才是。”
说完,陆光远便打马去了马车前方,再不愿与沈临鹤的马车挨近了。
沈临鹤撇了撇嘴,将车帘合上,转过身来看着南荣婳。
脸上的玩笑之色也一瞬间消失了。
“方才在牢房之中,你也看到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南荣婳点了点头,“下蛊之人竟有些本事,我一开始也未看出来,安平郡主的体内竟有两只蛊虫。第一只消失,第二只才会苏醒。”
沈临鹤思索道:
“若说第一只是为了让安平郡主记忆混乱承认夏扇是她杀的,那第二只的目的又是什么,安平郡主如今看起来言行与先前倒是没什么不同。”
南荣婳看着沈临鹤垂眸喃喃自语的样子,没有出声打扰。
她对于蛊虫知之甚少,若不是安平郡主体内的蛊虫有鬼气,她也是无法发现的。
沈临鹤继续低声说道:
“虽然安平郡主表面上看着言行正常,但她如今所说所做或许就是下蛊之人让她说,让她做的,所以我们不光不能信她的话,还要留意别被她的话带偏了路…
“玉玺、皇子…”沈临鹤冷笑一声,“这玉玺和皇子很有可能指的不是大庆国的,而是缙国的玉玺和五皇子。所以,下蛊之人的目的是梁牧手里的玉玺?”
“唔…”南荣婳觉得十分有道理,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下蛊之人极大可能便是耶律祁字条上的‘窈蝶’?”
第337章 柳眉馆
马车停在了柳眉馆的门口。
虽先前出了命案,柳眉馆却依旧开门迎客,只不过如今清冷了很多。
门口只有寥寥几辆马车,一个穿着朴素的小仆役等在门口迎客。
柳眉馆与知意楼的豪华风格十分不一样。
柳眉馆藏在长乐坊的一处巷子中,门前种着一排竹子,连大门都是用竹子做成的。
竹门前两侧各竖立着一盏高大的石灯,将门前空地照得昏黄。
柳眉馆从外面看来十分清幽雅静,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个小小的茶馆。
沈临鹤掀起马车的车帘,对陆光远递了个眼神,陆光远会意,先行一步朝柳眉馆中去了。
毕竟他先前在柳眉馆中调查过案子,馆中人皆认得他,沈临鹤与南荣婳若想低调调查,自然要与陆光远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时间,沈临鹤与南荣婳才慢腾腾从马车上下来。
仆役不卑不亢向前迎了两步,随后带他二人入了柳眉馆的大门。
大门后还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前院,通向正厅的小径两侧依旧种着竹子,回廊上风灯发出的光芒落到冬日枯黄的竹叶上再投到石板小径,让人脚下忽明忽暗。
沿着小径向内,待走近了,馆内的丝竹声入耳,又让人恍惚觉得此处是个赏舞听曲的乐坊。
不似知意楼的高大,柳眉馆最大的正厅只有单单一层,厅门前用茅草做了装饰,远远看去还有些结庐在人境的意味。
任谁也想不到此处竟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
仆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问道:
“不知两位客官要入正厅还是雅间、清舍?”
安平郡主的案子发生在雅间,他们若要调查或是勘察地形自然是雅间更加方便。
不过陆光远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沈临鹤环视了一周,眼中尽是好奇之色,悄悄从袖口中拿出了一锭银子塞到了仆役手中,轻声说道:
“这位小哥,我们兄妹二人初次来贵地,想长长见识,麻烦小哥为我们带带路?”
说完,沈临鹤又压低了声音补充一句:
“银子不是问题!”
仆役面上表情不变,但手却极快,一把抓住了银子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他目露了然之色,眼前这一男一女穿着不俗,原还纳闷怎会有一对夫妻同来馆中玩乐,原来是高门兄妹来长见识,这便可以理解了。
拿了银钱,仆役的话也多了起来:
“既如此,二位不若先在正厅中四处逛逛,只要交了费用,正厅中的吃食可随意取用,厅中还不时有相公们的表演,二位若是看腻了,或是嫌吵,可再去往厅旁雅间或者厅后清舍,若看上哪位相公了,可点名作陪。
每位相公的价格不一,谈天唱曲的价格也不一,若是有特殊的要求…”
仆役看了一眼沈临鹤与南荣婳,一句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顿了顿,侧身让开了路,“二位请吧!”
沈临鹤与南荣婳踏步上了厅前台阶,推门而入,一阵清香拂面。
厅中一侧有几名长相清俊的男子吹笛奏曲,中央有几张台面上放置着茶点和水果,台面四周有十几张矮几供客人饮茶听曲。
而厅的另一侧则有六个雅间,其中右手第二间上了锁,想来便是夏扇出事的那一间。
此刻只有三五个客人坐于矮几旁摇头晃脑的听曲,每桌旁都有一个小倌端茶倒水。
沈临鹤与南荣婳寻了个角落的矮几,二人跪坐于矮几旁,不一会儿便有一名模样清瘦的小倌前来伺候。
小倌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白皙,只是看起来略瘦了些。
厅中的小倌一律穿着青色宽袖长袍,这名小倌亦是如此,抬手倒茶时,宽袖滑落,露出洁白的纤细皓腕。
他的声音也柔柔的,垂着眸子说道:
“小的名春亭,二位客官请喝茶。”
沈临鹤接过他手中的茶杯,目光在春亭的身上毫不掩饰地打量了好几圈。
春亭依旧端坐着,面无表情,任其打量。
“你们起名有什么规矩吗?”沈临鹤语气寻常问道。
春亭拿起矮几上的橘子,一边剥着,一边淡淡回道:
“全凭馆主喜恶。”
他的手如同小姑娘的手,白嫩的手指灵活地将剥好的橘子一瓣瓣分开,然后放到了沈临鹤与南荣婳的盘子里。
沈临鹤一挑眉,语气中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