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可若是窈蝶对他来说不一般,那又为何让她做最下等的活计?
沈临鹤思索着,足下无声,往小楼的大门处走去。
春亭面上一慌,有些焦急道:
“贵客,你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沈临鹤微微侧头,似笑非笑道:
“被谁发现?”
春亭一顿,把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眉眼耷拉下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
“你似乎对此处很是恐惧?”南荣婳盯着春亭脸上的神情,语气平静问道,“你知道此处死过人?”
春亭一下瞪大了双眼看向南荣婳,“你…你…”
他想问你怎么知道,可若是这般问了,不就代表承认了么?
大理寺难道是为了这后院中的事来暗中调查的?
可无人报案,他们又是如何得知此间隐蔽之事的?
春亭心中惊讶,可南荣婳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更加惊骇——
只见南荣婳的目光向他身边一扫,而后说道:
“有一个身形与你差不多,年龄与你差不多的少年人,死的时候嘴巴用线缝了十几针说不出话来,是你朋友?”
春亭的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他的双膝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那是…秋霜,你…你怎么知道他?明明没有人知道他死时的模样…”
春亭的声音颤抖着,他是秋霜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他们二人是被一同卖入馆中的,因着年龄、境遇都差不多,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那日,我们两个差点就跑掉了,可是被抓了回来,秋霜口中不停地咒骂,于是…于是他的嘴便被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
他们当着春亭的面缝了秋霜的嘴,又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长长的头发绑在房梁上,整个人如一块风干腊肉一样吊在那里。
秋霜目光哀求地看着春亭,祈求他能救命。
可春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脚被绑着,动弹不得,什么忙都帮不上。
就这么过了五天五夜,秋霜才咽了气。
自此,春亭也就学会了弯下僵直的脖颈,低头认错。
“原是如此,”南荣婳轻声叹道,“怪不得此处有许多怨气。”
沈临鹤也点点头,说道:
“想来阮眉如此关注陆光远,或许与安平郡主的案子无关,他是怕后院中发生的事被暴露。”
顿了片刻,沈临鹤喃喃道:
“春亭、夏扇、秋霜…”
他的目光复又落到春亭的脸上,问道:
“还少一个吧?”
春亭一抖,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哑声道:
“还有冬松,我们四人差不多时间被卖入馆中。冬松不服管教,学得慢,尚入不得前院伺候贵人。”
说完,春亭眼眶通红地看着南荣婳,迟疑问道:
“贵客,是不是…能看到秋霜?”
见南荣婳轻轻点了点头,春亭终是忍不住呜咽出声,断断续续说道:
“我相信,我真的…相信,因为自秋霜去了,我时不时…有些异样的感觉,我知道就是秋霜,他还在…”
春亭的话音刚刚落下,一楼西边的窗户忽地被人从里推开一道缝,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
“你们,是谁?”
第343章 窈蝶
“窈蝶?”
春亭一下紧张起来,低低喊道。
沈临鹤目光移过去,落在稍稍打开的窗户那里。
小姑娘巴掌大的脸露出来一半,一双杏眼中满是警惕。
沈临鹤转过头看向南荣婳,南荣婳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不是下蛊之人?
沈临鹤心中一沉,可边朋身上的字条确实写着‘窈蝶’二字,难道只是凑巧重了名?
而且安平郡主身上确确实实被下了蛊,她又状似不经意提到了玉玺,不就是受下蛊之人操控的吗?
除非…下蛊之人是耶律祁的人,但不在柳眉馆?
“春亭,你怎能把外人带到这里来?”
窈蝶的声音细弱中带着一丝不满。
春亭赶忙解释道:
“他们是误入此处的,窈蝶姑娘,我这就带他们出去,你千万不要告诉馆主!”
说完,春亭转过身来,神色紧张又哀求地看着沈临鹤。
不过沈临鹤与南荣婳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南荣婳的目光穿过小楼的大门,声音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这楼中有处地窖,关着人?”
窈蝶一怔,而后瞪大了眼看向春亭。
春亭忙摆手急急说道:
“不…不是我说的!”
可窈蝶自是不信他,若非他吐露,外人怎可能知道楼中有地窖?!
她的声音提高了些: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再不走,我就要告诉馆主了,到时候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春亭听到这话,一瞬间又陷入到了恐怖的回忆里,他慌忙扯着沈临鹤的袖子,颤抖着声音道:
“二位贵客,我们走吧,这里…这里…”
不过沈临鹤岂是他扯得动的,依旧站在原地打量着窈蝶的神色。
春亭无法,又祈求一般看向南荣婳,可还不待他说什么,南荣婳却转身朝小楼的另一侧走去。
春亭的心脏咚咚跳得极快,他快步挡到南荣婳身前,拦住她的去路,“贵客,你…”
“是秋霜在为我引路。”
南荣婳扫了春亭一眼,视线挪向前方僵硬地站立着,一只手抬起,指向小楼另一侧的秋霜。
春亭定定站立着,过了片刻,他缓缓垂下眸子,喃喃道:
“秋霜定是想揭露阮眉的罪行,想…救他们。”
春亭的肩膀耷拉下来,步子往一旁挪了挪,给南荣婳让开了路。
他神色哀戚,低声道:
“他勇敢又善良,若他是我,定早就这样做了,可我…我太胆小了…”
窈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将窗户开大了些,往外探出了头,“你们不可以过去!”
她没有穿外袍,一身丝滑的绸缎显得她更加弱小无助。
“你与阮眉到底是什么关系?”沈临鹤声音低沉。
一个负责浆洗干活的小丫头竟能穿得起上好的丝缎衣服?
但她紧紧抓着窗边的手确实粗糙干裂,明显是干粗活的手。
窈蝶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看了看沈临鹤,又看了看正要走向小楼另一侧的南荣婳,喃喃道:
“不行,你们不可以告发他,绝不可以…”
窈蝶快速地从领口处扯出一个银色的哨子放到唇边,她才堪堪吹出一个音,就被沈临鹤闪身上前一把将哨子夺了过来。
此刻,前院的大厅中,阮眉毫无预兆地突然站起身,他神色紧张又严肃,目光望向后院的方向。
陆光远疑惑地抬头问道:
“阮馆主这是怎么了?”
阮眉没有回答,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发现再没有其他声响,他才迟疑地坐回了椅子上。
朝陆光远歉意一笑,说道:
“无事,无事,我方才听岔了,还以为有人喊我呢!”
陆光远面上有些犹豫,问道:
“陆某是不是打扰阮馆主了,为了寻人竟让阮馆主陪了陆某这么久。”
阮眉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自然是陆寺正寻意中人更加重要啊!”
顿了顿,他面上神情有些不自然道:
“我今日茶喝的有点多了,陆寺正先看着,我去更衣。”
陆光远忙点头说道:
“阮馆主自便。”
阮眉起身,朝身后的仆从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