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文相羽不想让她将今日的对话告诉沈临鹤,可她…没答应啊!
南荣婳刚走到魁首道上,正巧看到来旺迎面而来。
只见他低垂着头,眉头轻轻蹙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走到南荣婳近前,冷不丁抬头,认出眼前女子后,来旺眸中一喜。
他紧走两步,到南荣婳身前,恭敬喊了声:“南荣姑娘。”
南荣婳有些意外,来旺往日若能离她一丈远,绝不向前一尺近,今日这是怎么了…
“姑娘,我家少爷让我来带您去个地方。”
南荣婳挑挑眉,“什么地方,沈少卿可也在那,我有话同他讲。”
来旺挠挠头,“少爷不在,他这几日…呃…忙得很,南荣姑娘且跟我来吧。”
南荣婳不置可否,跟在来旺身后顺着魁首道往东而去。
一路上,来旺不时叹气,又似是不经意地侧目向南荣婳看了又看。
南荣婳目不斜视,但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看他有话不知如何开口的难受样子,南荣婳勾了勾唇,说道:
“你想跟我说你家少爷查案的事?”
来旺眼睛一亮,“对,我…我想问南荣姑娘可否…帮忙?”
见南荣婳只勾着唇不语,来旺低垂下头,“我知姑娘与我家少爷不是真定亲,可我家少爷若是查不出凶手,便要被免了少卿一职,如今只有姑娘手眼通天,能够帮我家少爷了…”
南荣婳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灯笼提杆,忽而想起方才文相羽的话。
他自认是沈临鹤的挚友,可是所思所想却与沈临鹤背道而驰,纵然文相羽读过这么多书,在人才辈出的翰林院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可他…真的设身处地为沈临鹤想过吗?
南荣婳目光落回到来旺身上,“你几岁入的国公府?”
来旺一愣,不明白南荣婳为何突然问这个。
他实话实说道:“我八岁那年,少爷十岁,有一次他驾马在街上与同龄世家子弟追逐,我推着卖菜的板车吃力地在街上叫卖,少爷急奔而来,我躲闪不及,板车翻倒在地,那是爷爷与我辛苦一季才种出来的菜,本想卖了菜给爷爷买药的,结果菜全被马蹄踏烂了。”
“当时我又急又气,也不管他们是哪家的公子,扯着嗓子便对他们喊,让他们赔,少爷和那些世家子弟对我不屑一顾,还将我咒骂一顿打马而去,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
“那日我哭得眼睛都肿了,菜没了爷爷的药就买不了,我心中愧疚,直到天都快黑了,才推着空荡荡的板车回家,可是…”来旺的声音低沉了一些,“我竟然看到了少爷,他在巷子口等我,我以为他白日里没有羞辱够,竟还上赶着找到我家骂我,我心中气急,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给了他一拳,他连躲都没躲,嘴角一下就肿了。”
“打完我就后悔了,像他这样出身的公子岂是我能够招惹得起的,我自己难受些倒无妨,可我家中还有个久病的爷爷需要我照顾,正当我心中惴惴,没想到他竟拿出一个钱袋,里面鼓鼓囊囊全是银子,说是…说是赔给我的。”
说到这,来旺眉眼间绽开笑意,“那之后他就常来我家看我和爷爷,我才知道他与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再后来,爷爷过世的时候,还是少爷帮着处理的后事,然后我就跟着他入了国公府。若不是少爷,我现在不一定在哪里流浪呢!”
来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问我一句,我竟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
“姑娘,”来旺忽地停下脚步,眼睛直直地看向南荣婳,目光诚挚,“我家少爷…真的很好,你…你别相信那些流言。”
南荣婳的目光平静,轻轻落在来旺脸上,来旺的眼神丝毫没有回避,他抿着唇与南荣婳对视,目光清澈又坚定。
南荣婳忽而一笑,“你读过书吗?”
来旺一听,面颊有些微红,“读过一点…少爷让我跟着他一起读书习字,可我不是那块料。”
南荣婳缓缓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人呐,不能以读过书或者没读过书来评判。”
说完,南荣婳继续向前走去。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来旺抓耳挠腮,他说的事,南荣姑娘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
他咬了咬牙,疾跑上前,打算豁出脸皮也要求得南荣婳一个回答。
不料南荣婳先说道:
“就算你不提,这案子我也会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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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旺得到了南荣婳肯定的答复,心情颇好,看着南荣婳也不似之前那般惧怕了。
他带着南荣婳停在一处铺子的门口,笑着道:
“姑娘,就是这儿了。”
南荣婳抬眸看去,只见铺子上方的牌匾写着‘云香阁’,里面人影穿梭,几个妙龄的女子在挑选最新款的衣饰。
“这是…”南荣婳目光疑惑看向来旺。
来旺忙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目光炯炯道:
“这家店是京城最有名的成衣店了,里头还有各式各样的饰品,少爷说了,姑娘尽管挑!”
第111章 安平郡主
见南荣婳还盯着他看,来旺一琢磨便知他家少爷定是忘了把迎春宴的事告诉南荣姑娘了。
他正要开口,忽听云香阁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是临鹤的小厮?”
来旺转头看去,一眼便认出了正往他们这走来的女子。
他瞬间又恢复成木愣愣的样子,面无表情拱了拱手,“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一身华贵的玫红色织锦长裙,外罩一件纯白色狐裘,低挽的堕云髻上插着一根金灿灿的孔雀簪子。
她保养的很好,若非梳着妇人发髻,恐怕会误认成年轻姑娘。
安平郡主目光扫到南荣婳,忽地一顿,皱了皱眉回忆片刻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临鹤说的案子证人!”
南荣婳原本压根没想起来这女子,听她这般说才隐约有些印象。
那时南荣婳初来京城,从林府离开后要去客栈落脚,沈临鹤非要陪她一同前去。
然后在巷子口遇到了这女子,女子一把挽住沈临鹤问她是谁,沈临鹤答是案子证人。
原来这女子便是安平郡主。
她的母亲是庆启帝最小的女儿,安平郡主于是从小备受疼宠,在京城也是个能横着走的人物。
来旺瞅了一眼安平郡主,又瞅了一眼南荣婳,心道糟了。
安平郡主是出了名的嘴上不饶人,南荣姑娘又是个冷性子,万一哪里惹恼了安平郡主,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毕竟连他家少爷一提到安平郡主都皱眉。
“郡主,这位是我家少爷的未婚妻子南荣婳姑娘。”
“什么?她就是传说中临鹤的未婚妻?!”
安平郡主毫不掩饰,眼睛瞪的老大,围着南荣婳转着圈地打量。
半晌后,感叹道:
“我怎么说这小子流连花丛这般久,还不赶紧把终身大事定下来,原来跟这位姑娘相比,感情以前那些都是胭脂俗粉啊!”
“瞧瞧这样貌,瞧瞧这身段,瞧瞧这气质,啧!”
“不过,”安平郡主的目光紧紧盯着南荣婳的双眼,低声道,“我可听人说,姑娘平民出身,攀上临鹤只是因为他背靠国公府,又是大理寺少卿,我说的…对吧?”
南荣婳一听,连嘴角都懒得挑了,“安平郡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嗯?”听南荣婳这般回答,安平郡主倒很是意外,她还以为这貌美女子会矢口否认甚至可怜兮兮地流下三两滴眼泪呢。
“你有点儿意思啊!”安平郡主一把搂住南荣婳的腰,“走!我带你挑衣服去!”
不顾店中或好奇或嫉妒的目光,安平郡主直接把南荣婳带上二楼,要知道这二楼可不是一般人能上的。
临上楼梯前,安平郡主还不忘朝门外的来旺吆喝道:
“那谁,你回去跟你家少爷说,他的亲宝贝在我这放心就是了,等我给她挑好衣裳首饰,我负责将她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来旺心中有苦难言啊,放你这?放你这才不放心呢!
这位安平郡主虽然嫁了人,但在外头养的面首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南荣姑娘可别跟着她学坏了啊!
来旺急得打转,但铺子二楼只有女宾可入,无奈只得匆匆赶去给他家少爷报信了。
云香阁二楼有一个个宽大的雅间,雅间中茶桌、软榻、换衣室应有尽有。
雅间外有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男子正在抚琴,他的长发披散,只用一根绸带松松系住发尾,青绿色的长衫下显然没有穿里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见安平郡主前来,抚琴的男子朝她莞尔一笑,含情脉脉。
安平郡主回之一笑,眼中毫不掩饰欣赏之色。
南荣婳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一丝…怪异。
还不待她细想,安平郡主便将她带到最大的一个雅间。
雅间内燃着香,清蓝色的烟笔直向上,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淡淡的甜味。
“南荣姑娘此次前来应是为了迎春宴吧?”安平郡主一脸骄傲道:“姑娘可能还不知,这每年一次的迎春宴啊,是我举办的!”
安平郡主昂着头,没有等到预想之中的惊叹和夸奖,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迎春宴上啊,京城各大世家和高门的公子贵女都会参加,每到这时大家小姐们便会使劲浑身解数让自己惊艳众人,届时争奇斗艳不好热闹!”
“前两年的迎春宴,吏部尚书郭庸的女儿郭念真可谓出尽了风头,不过我看啊…”安平郡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南荣婳,“今年她可要被比下去喽!”
“来人!”
安平郡主双手一拍,几个模样标致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
“今日你们的任务便是好好为南荣姑娘挑选服饰,务必让南荣姑娘在迎春宴上一鸣惊人,把那自视甚高的郭念真狠狠拍在地上!”
“是!”
南荣婳见过战场上遮天蔽日的孤魂,见过无数因怨而生的厉鬼,但她哪见过这阵仗。
几个年轻女子有为她量尺寸的,有为她挑选发饰的,有为她选择布料和颜色的…
南荣婳张了张嘴,本想说不必如此麻烦,可几个女子手脚利索,又七嘴八舌地交流讨论适合南荣婳的装扮,她竟有些插不上话。
直到几人终于忙完退下,南荣婳才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