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月亮
坐在前排的老人回头看了眼元酒,小声与周宴说道:“我们也不知道那个鬼是什么来头,一开始车上也有鬼不满他一来就霸占了后面,还随便对路边的活人出手,但是只抗议几句,就被那只鬼给吞了……”
周宴震惊道:“鬼真的能互相吞噬吗?”
老人也十分诧异:“你真的死了两年多了吗?怎么这些都不知道?”
“我之前被束缚在原地,没办法离开。”周宴惭愧道。
“鬼当然能吞噬鬼的,就像人也是能吃人。之所以不互相蚕食,主要还是各种规矩与道德束缚,但能走到互相吞噬同类的地步,也就意味着本就没有了道德底线,万一你要是遇上这种坏东西,千万不要犹豫,赶紧跑!”
周宴受教,乖巧地点点头。
宋文哲听着也感觉三观重塑了一遍,他扭头悄悄打量着阖着双目的元酒,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禁言符,偷偷用手试着揭掉,但是努力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元酒眼皮都没掀开,淡声道:“别费劲儿了,你自己揭不掉的。”
宋文哲动作僵住,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有些蔫儿巴地垂下脑袋。
元酒睁开双眸,偏首静静盯着他的脸,忽然说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宋文哲一脸茫然地看着元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你身上的气运,寿数不短,虽说不是王侯将相的命格,但生来便带着一股鸿运,应当能混个一世安稳,衣食无忧。”
“若今日没遇上我们,你这条命定是保不住,所以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回去之后好好盘查一下,不然我救得了你这一次,救不了你下一次。”
宋文哲整个人都是懵圈状态。
这意思是,暗地里有刁民想谋害他吗?
可是他家世清清白白,家里的人物关系也非常简单,父母恩爱,上慈下孝,他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出来,谁会对他怀恨在心,或者是想要谋害他的性命。
经由元酒提点之后,宋文哲变得很安静,一直坐在椅子上,垂着眼帘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车内时断时续的声音渐渐弱了,元酒看着前排挤满的鬼,轻轻叹着气。
雍长殊终于放下手机,单手抓着栏杆,平静地望着她,轻声询问:“叹息什么?”
“没什么。”
元酒摇了摇头,从储物手镯内拿出一张黄纸,低着头慢慢叠着。
雍长殊将手机收起,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快到南桑镇了。”
元酒将手头的纸张折好,起身将宋文哲赶起来。
原本空荡寂静的小镇街道,随着鬼公交的靠近,从四面八方漫来淡淡的雾气。
“吱呀——”
公交车门打开,元酒看着雍长殊带着周宴先下了车,宋文哲看了她一眼,被她抬脚直接踹下了公交。
前排的司机因为得了符纸,早已利用符纸吸收了大量的阴气,将那只断掉的手腕接好,又将断掉的脖子续接上,只是脑袋装的方向好像反了。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伸长了脑袋,谄媚地笑道:“大人你下次要是想搭夜车,我可以给你留座的,我平常跑的就是龙鱼坳到九五城那条线。”
元酒摇了摇头:“你们想去地府投胎吗?”
车内顿时陷入安静,离元酒最近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抬手,问道:“大人能送我们去地府吗?”
“可以。”
元酒声音不重,却让所有鬼都心头一跳。
“我去!”
一只鬼慢慢举起手。
“我也去。”
第二只隐藏在阴影里的鬼也举起手。
渐渐地,第三个第四个……
车厢内几乎所有人都举起手,除了最前面的司机。
司机忽然说道:“我不想去。”
元酒微微拧眉:“在世间停留太久,对你们魂体不好。”
司机摇头道:“我们都在人世间停留了几十年了,好不好自己清楚。他们想下去投胎,你就送他们下去吧,我想继续开公交。”
元酒审视了他几秒:“你是怕去地府受罚?”
司机不说话。
但也没有否认此事。
“去投胎吧,老话说得好,阴阳有别,咱们都是鬼,一直留在人间算什么事……”
“是啊,去地府我们帮你求求情,说不定你也不用受罚。”
司机闷声道:“不去就是不去。”
元酒并不想强迫他们去投胎,只平和地说道:“不想去就算了,但是这么多鬼一个个送太麻烦,你帮我送他们去地府一趟。”
司机忽然睁大眼睛:“不可能,去了我就回不来了。”
元酒:“不会,我会给你庇护,你到时将他们送到黄泉渡口,按照我说的做便可回到阳世。”
“只是,你可要想好了,错过了这次去地府的机会,你以后不一定还能去,就算去了刑罚也只会更重。”
司机坚定地点头:“我要回阳世。”
元酒从储物手镯拿出一张黄纸,又拿出一把金色的剪刀,速度十分快剪下一个小人,伸手抓着司机塞进纸人内。
“去地府你只能暂时寄住在纸人身体内,这纸人身上有我留下的禁制,寻常阴兵和鬼卒不敢拘走你的魂魄,”
司机刚进入纸人身体内,还有些不太适应这新身体。
纸人只有巴掌大小,他趴在方向盘上,仰着小脑袋望着元酒:“这身体我怎么开车?”
“随便你怎么开。”
元酒抿唇笑了笑,看着萌萌哒的小纸人,伸手点了它脑袋一下。
原本小小的纸人在一团光晕中慢慢长大,约莫六七尺的高度。
小纸人感激得说道:“谢谢大人。”
元酒拿出刚刚折好的纸货,那是一只黄纸做的小灯笼,她从自己指尖撕下一点功德之力,放入了灯笼内,小灯笼便亮起了金灿灿的光芒。
“这盏灯笼会为你们照亮黄泉路,按照灯笼指向走便可,回来时跟着它一起回来。”
第70章 香火钱
元酒走下公交车后,宋文哲和周宴都齐齐围过来,两只鬼看着她站在马路边,缓缓张开了左手,一盏被点亮的纸灯笼从她葱白修长的五指间慢慢升起。
小小的灯笼不停旋转着,光影变幻间,他们依稀看到了上面罗刹与美人交织的动态图像,亮橘色的灯光照亮了元酒半张明媚稚嫩的脸,但暖洋洋的光线却没有照亮她幽深的瞳孔,她的神情空寂而又清明,仿佛永远不会这世间的生死蛊惑,流露出一丝丝浅显的悲伤。
原本小小一只纸灯笼飞到公交车右前方,变成了正常灯笼大小。
灯光照亮了前方的路,破破烂烂的公交车吱呀一声,关上了前后的车门,努力了几秒钟终于发动,跟着灯笼缓缓向前而去,须臾便消失在雾蒙蒙的南桑镇。
元酒站在路边目送公交车消失,转身时正好撞进了雍长殊审视的眼神中。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雍长殊回头看着重新包围南桑镇的雾气,内心充满了疑惑。
元酒这个人身上满是谜团,就连他有时候都想不明白。
但是他又能明显感觉到,她内心平和宁静,面对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的态度,从不吝啬温柔,也从不失去自己的果决。
“走吧。”
元酒抛出两仪刀,雍长殊看着飘在半空中的周宴和宋文哲,轻声问道:“他们怎么办?”
两只魂魄殷切地看着元酒,希望能她妥善安置。
元酒犹豫了两秒:“你能把他们收起来吗?”
雍长殊想了想,反手从自己的空间拿出一串黑色的珠串:“这个可以用来收纳魂魄,也可以养魂,你先拿着用。”
元酒接过珠串后,指腹轻轻摩挲着黑玉珠子,抬起眼帘道:“这珠子可都蕴藏着淡淡的灵气,戴着十分养人。”
“灵气稀薄,相比于归元观,实在鸡肋。”雍长殊叹气道。
这珠串应该是戴在手上的,共有108颗打磨得圆润的黑玉珠串联而成,寻常人长年佩戴可以延年益寿,因为珠串上淡淡的灵气可以养人,而且珠串上刻画着微小的聚灵阵,因此灵气并不会越来越少,只要不动阵法,这珠串上的灵气可以维持很久很久,传个几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元酒抬手招来宋文哲,那家伙看着她手上比豌豆还小的黑玉珠子,迟疑道:“我这么大个子,真的能塞得进去?”
元酒似笑非笑道:“你都不是个人了,还想着自己体积,真是难为你了。”
宋文哲还想辩解什么,元酒已经出手将他塞进了一颗珠子里。
周宴自行飘过来,有点忐忑与害怕,小声问道:“塞进去会疼吗?”
“不会,和你住小房子差不多。”
元酒看着她怯生生的表情,也将她收了进去。
她随手抛出两仪刀,刚准备纵身踏上刀身时,一道风从脸侧掠过,接着便是左肩肩头一重,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狐狸安安稳稳蹲住,扭头淡定地看着愣住的她:“快!”
元酒踏上刀身,两仪刀便“咻”地一下飞了出去。
雍长殊惬意地眯着眼睛,感叹道:“你这御刀飞行,很实用。”
元酒稳着刀身与平衡,不咸不淡道:“想学?”
“并不。”雍长殊摇了摇头,身后毛茸茸的尾巴轻轻甩了两下,“搭你的刀就好了。”
有司机不用,干嘛要自己努力呢?
……
两人回到道观,夜色已经很深了。
南巢和钱武安已经睡下,不过道观门口留了一盏灯,两人从两仪刀上下来后,看着挂在道观门前那盏亮起的木雕灯笼,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你这个小徒弟挺有意思的。”
雍长殊推开道观大门,元酒跟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