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语千夜
阿姝没有再接话,她担忧的事情其实也是如此,若是再转移萧郎主身上的毒素,也不知阿桓这身体是否能承受得住。
卢十一郎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极为怜惜又羡慕的光芒,也许旁人只看到萧中丞如何对这小娘子好,却不知这小娘子付出了何等的代价。
……
而此时,萧慕宸再一次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梦里“师傅”的那一张脸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脑海里呈现,让他既感到疑惑又感到畏惧,就像是未来的自己已经预料到了他们的命运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那一件事情”的到来。
当他完全睁开眼时,便看到慕容桓正躺在他身边合眸而睡,肤色莹白如雪,可是身上竟然又隐有寒气散发出来。
“阿桓——”萧慕宸心中顿生畏惧,忙唤阿姝将包裹及随行携带的药箱拿进来,再次打来了热水,将慕容桓抱入泡好药的浴桶之中。
热气蒸腾中,慕容桓也渐渐苏醒过来,看到萧慕宸身上的“黑气”已褪尽,气色恢复如初,便喜道:“看来毒素已除尽了,没事了!”
阿姝默然垂着泪,半晌没有吭声,倒是萧慕宸略带斥责和心疼的问了句:“你是又将我体内的毒转到你身体里了吗?”
慕容桓摇头:“没有,我给你逼出来了,萧慕宸,我无事,你不用担心。”
面对慕容桓一脸无所谓的笑靥,萧慕宸心中更为难受,因为师傅的预言,他几乎时时活在警惕与害怕之中,哪怕她受到一点伤害,都生怕她会离他而去。
“萧慕宸,昨晚,我听见你说梦话了,你梦到师傅了吗?”
见他沉思,慕容桓忽然问。
萧慕宸怔了怔,看向她点头:“是,我梦见他了。”
“你看到了师傅的容貌吗?”
慕容桓再问,萧慕宸便立即反应过来,以阿桓的入梦窥心之术,难不成她也看到了他梦中师傅的容貌?
“我……”
萧慕宸正要回答,慕容桓又打断笑道:“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说,庄公梦蝶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梦一场,梦是梦,真实便是真实,不要太过沉溺于梦中,也不要将梦当成是真实。”
萧慕宸点了点头,心中却暗道:可我有时候竟然连自己也恍惚分不清,到底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是梦,还是那个未来的“自己”才是梦?
他甚至害怕有一日突然大梦初醒,所拥有的一切皆如梦境一般消失。
“阿桓——”
他禁不住揽紧了她,直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暖,才确信眼前的这一切才是真实。
“我们继续赶路吧!以免传奇里的刺客会再次追来!”
“好!”
……
当慕容桓与萧慕宸自房间里出来后,卢十一郎、谢紫娥、李义以及慕容仙儿皆围了上来,纷纷问道:“怎样?毒已解了吗?你们都没事吧?”
慕容桓笑着道了声:“无事。”便好奇的看向了谢紫娥与李义。
因三年前得慕容桓的救治,李义现在的眼睛已经渐渐复明,如今他已然能正常视物,在看到萧慕宸与慕容桓的容貌之时,李义的眼中也禁不出露出了一缕惊艳的华彩,忙向他们二人施礼道:“师兄,师姐,好久不见,我亦是从公主那儿得知了师兄与师姐来房陵迎接庐陵王的消息,心知你们此番回洛阳可能不太顺遂,便与卢十一郎等人前来相助。”
“公主如何得知这个消息?”萧慕宸有些惊讶。
李义便苦笑道:“现在恐怕不只公主知道了,那日狄相与圣人在御花园中议事,张昌宗与张易之便在圣驾左右,虽然圣人摒退了他们二人,但难免会有眼线窃听,公主的消息便是从上官大人那里得知的。”
言至此,又将话锋一转,“不过上官婉儿虽与公主交好,但她同时还与武三思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她的立场,便连公主也无法揣摩透彻,所以,公主觉得此人,还是要防着。”
“所谓立场,不过是看谁更得势,便先给自己留一后手罢了,上官婉儿是一个有着敏锐政治嗅觉的人,她会在势力倾扎中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一方。”
萧慕宸说罢,李义便点了点头:“是,师兄对上官待诏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分析得很有理。”
“那我们即刻启程吧!”慕容桓道。
李义便去向李显、韦氏及一众世子郡们们行了礼,一行车队便迅速的驶向官道,疾驰向了洛阳。
“卢郎君,最近洛阳可有什么趣事发生?”一路上,慕容桓忍不住问。
卢十一郎便道:“要说这趣事嘛,这洛阳城里日日皆有新鲜事发生,尤其是五年前,你和萧中丞在洛阳的时候,小娘子,你可是咱们洛阳城里最受欢迎的风云人物啊!直到现在,这茶馆里说书的还在谈及你们之前干的那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十一郎过奖了。”慕容桓笑笑回道。
“不过说起这案子来,最近洛阳城中确实有件怪事。”
“什么怪事?”
“思恭坊的朱七娘子,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这朱七娘子在两年前爱上了一位姓王的将军,那王将军也视她为知己,两人甚至情投意合,并许下海誓山盟,半年前,王将军受命被封为清边道行军总管去讨伐契丹首领孙万荣,他答应了朱七娘,凯旋归来后,便会纳她为妾,迎她入府,可朱七娘等了他半年不得音讯,但就在前不久的一个夜晚,那位王将军突然回来了,找到了朱七娘的下榻之所,并将她带回了将军府。”
说到这里,卢十一郎还十分卖官司的问了句,“小娘子你猜,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这位将军……死了?”慕容桓脱口接道。
卢十一郎眼睛瞪圆:“你怎么知道?怪就在怪在这里,其实那位王将军早在与契丹作战中,兵败坠谷而亡,他在半年前就死了,但朱七娘不知道此事,竟然还说亲眼见到了王将军,所以才跟着他一起进了将军府。”
“还是第二日,王将军的夫人发现了她躺在将军的榻上,问其缘由时,朱七娘才知道王将军已经死了。”
“所以,你说这叫什么事?是王将军的灵魂归来了,特意将朱七娘引到他府上的吗?”
“怪事年年都有,此等怪事,我还是头一次见!”
说到这里,卢十一郎又嘻笑着脸道:“咱们大理寺现在又积压了好多案子,就等小娘子回洛阳了,一起查了!”
在卢十一郎眉飞色舞的说着此事时,慕容桓与萧慕宸再度陷入了沉思。
有关朱七娘与王将军的故事,慕容桓也曾听师傅说过。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就在慕容桓思忖之时,卢十一郎陡地想到什么,正色道:“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是要告诉你,苏家的三娘苏蓉还是嫁入了崔家,成为崔九郎的一名妾室,听说是崔九郎主动去求娶的……”
第142章 回归,拜相
自房陵到洛阳,除了夜间留宿驿站外,马不停蹄,终于在第十日进入了神都洛阳城,经过宗正寺确认身份后,李显等人终于回到了这个阔别十年之久的繁华之地,大周的政治权力中心。
看着一路上来往不绝的宝马香车,李显禁不住也生出怆然而激动的感慨。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
他不自禁的吟了一句曹子健的名都篇,回想起了二兄李贤还在世时,他们曾经一起在沛王府上斗鸡,当时高朋满座皆是闻名遐尔的少年才子,而被称之为四杰之首的王勃便为那一场斗鸡专门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文,本不过是图一时之乐,没想到被人传到父皇的眼里,竟然成了挑唆他们兄弟二人争斗的把柄,王勃因此被贬,他也谨小慎微,不敢再有过分的逾规之举。
后来二兄被废,他被母后立为了太子,之后还当了皇帝,原以为母后即便贪权,也最多不过是像汉时的吕太后一般垂帘听政,待权柄过渡到他手中后,他便能扬眉吐气成为一名真正的帝王,可没想到就因为一句话,母后便将他废为庐陵王,并流放至房陵。
也便是从那时起,他才恍然明白,母后的野心远不止做一个吕太后,她要做的是千古以来那些女人连想都不敢想的第一位女皇帝。
从此以后,他便活在母后强势霸道的阴影下惶恐度日,再也不敢奢望有回来的一天。
未想,他竟真的回来了!
“父王,这就是神都啊,这里果然比房陵那个小县繁华多了,好多装饰华丽的马车,还有好多衣着光鲜的人,真是太好了!
父王,我听说这神都洛阳城里有许多世家名门子弟在此,而且我们的姑母还时常办一些宴会,请那些少年才俊们吟诗作赋,若是诗作得好的,指不定还能青史留名,是不是?”
李显含笑道了声:“是!”
“父王,你说过,我们与父王一起在房陵吃了很多苦,以后父王当了太子,便要将我们曾经吃过的苦都补偿回来,是吗?”
韦氏连忙又捂了李裹儿的嘴道:“裹儿,这里是神都洛阳,这里四处都是你皇祖母的眼线,莫要再说什么太子、皇帝之词了,若是让人传到你皇祖母耳里,指不定又要问我们的罪!”
十五年前便是因为一句话让她们韦家被灭了满门,想到大兄韦洵,韦氏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韦洵一死,她们韦家这一支当真就无后了,就只剩下她了!
李裹儿从母亲的眼中看到了谨慎与忧虑,这才恍然明白这里不是房陵,从此以后,她们的一言一行都将在皇祖母的监视之下,再也不敢肆无忌惮的说话并为所欲为。
不过,索性的是皇祖母老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了,到时候,那才是她李裹儿的风光的时候。
想着,李裹儿拉开车帘,看向了前方马背上的萧慕宸,暗道:听说姑母府上便养了许多年轻且有才能的男宠,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为我所用!
正当李裹儿咬着唇思忖之时,前方另有一辆长约一丈,宽七尺、高三尺的乌木华盖马车向这边缓缓驶了过来。
待马车停下,里面便走出一位衣着华丽身着大红百褶凤尾裙的女人,女人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以上,但容颜姣好就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慵懒中带着不一般的妩媚,而且她的身段十分的丰满,胸前如凝脂一般的肌肤大半外露,看上去十分的惹眼。
在她走下马车之后,又有一名年轻英俊的男子陪同着她向着萧慕宸这边走了过来。
紧接着还有一名年龄约在束发之龄的黑衣锦服少年也跟着走了过来。
“萧中丞,我应皇祖母之命,与姑母一同来迎接你们。”
慕容桓的目光很快便落到了这个华服少年身上,只见少年身姿笔挺,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缕雅和贵气,但他抬起来的目光中并无少年人的纯澈,而是隐藏着一缕桀骜不驯。
临淄王李隆基!
正当慕容桓的脑海里闪过这一个名字时,太平公主已然走到了她与萧慕宸面前,含笑道:“三年未见了,子城,近来可好?萧夫人的病可有好些?”
慕容桓道了声好,太平便掩嘴一笑,将那少年拉了过来,介绍道:“来,本宫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临淄王李隆基,是我四兄的第三子,乃窦德妃所生,不过……”
说到这里,太平的神色一黯,又道了句,“罢了,此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们还是赶紧去见圣人吧!”
萧慕宸点了点头,目光也落到了李隆基身上,微感诧异,未想到从这小少年身上,他竟感受到了一缕稳如泰山般的从容气质。
李隆基不过是李旦的庶子,五岁的时候,女帝还将他过继给了李弘为嗣,在他七岁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开府建置官属的权力,但因当时有两位朝中大臣私自谒见皇嗣李旦,女帝十分愤怒,不仅杀了那两位大臣,并从此幽禁李旦及其子女于宫中,不出门庭已将近十年。
现在的李隆基应该有十五岁了,一个一直处于幽禁中的少年竟然身上有连李旦与李显都没有的从容气魄。
而且萧慕宸看李隆基时,李隆基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敬仰,但并不谦卑怯弱。
“三郎见过萧中丞,萧中丞之名响彻神都,三郎一直都很钦佩,奈何久居东宫不得出,无法与萧中丞见上一面,今日得见,果然名副其实。”
“萧某拜见临淄王殿下!”
萧慕宸正说着,李裹儿与李显、韦氏、李重润、李重俊等一起走了过来。
原本心中已极不耐烦的李裹儿在看到太平时,也眉开眼笑,道了句:“姑母好美,裹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姑母这般雍容华贵的女人。”
“哟,这小嘴甜的,是三兄的小女儿吧!”
太平说罢,看向了李显,一时间热泪盈眶:“一别十几年,皇兄都有些老了。”
“是啊,妹妹,好久不见了,你们在这洛阳城里过得可好?”
太平神色一沉,却道:“皇兄虽被迎接回洛阳,但以后一切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妙,如今来俊臣已然被母亲重新起用,他现在已经是御史中丞了,朝中官员依旧对他闻风丧胆,便是四兄也是小心翼翼,前不久宫中还发生了一些事情,隆基的母亲窦德妃与刘妃进宫去见母亲后,便再也没有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母亲对此事也只字不提……”
太平说到这里,李显的神色便是大变,更加紧张起来,他甚至有一种想回房陵县的冲动。
韦氏忙挽了他的手,低声问道:“可是因为什么事情,窦妃与刘妃两位姐姐遭此横祸?”
“不知……”太平说罢,又笑道,“看我说这些作甚,三兄与三嫂,还有侄儿侄女们快进宫面圣吧,圣人也等候你们多时了。”
韦氏连连道好,目光忽地一闪,又转到了太平身边一位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身上,问:“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