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麦田雪人
一号冷漠地说:“我大概明白了,好爸爸就是要当孩子的玩具。”
二号不再说话,但在一号不知道的时候,她拍下了一张一号的照片。二号想告诉他,这副样子并不会有损他的威严。
但她觉得一号听不懂,直接选择了闭嘴。
“关于钱斯明,”一号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钱斯明因为担心胖花,想得到胖花的消息,这几天肯定会好好等着一号。
但之后呢?
他死气沉沉,精神和身体都自主地选择了衰败。
关于这件事,二号没有办法。
他们两个沉默了一会儿,一号最终说:“我再去陪他一段时间。”
“但我上次出发的时候,并没有跟玉兰和老钱请假。”一号说:“我明天会去请假,然后再次前往江市,也许会多待一段时间。”
二号点点头:“收到。”
下午的时候,彩凤早早回了家,她十分开心,亲自下厨,做了不少饭菜。饭桌上,彩凤不停地在说话,乔老师和乔桐看着她笑。
彩凤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说:“我最爱的几个人都在这里了。”
“和做梦一样,”彩凤说:“人的日子怎么能过这么好啊。”
乔桐给她夹了根青菜:“以后还能更好呢。”
彩凤笑起来:“今天我和黄石头试新菜的时候,他也这么说呢,说日子怎么能这么好啊。”
“黄石头今年打算继续参加全国厨艺大赛,去年得了铜奖,他还不满意呢,说今年高低得整个金奖来。”
“对了,黄鹂今年要考高中了,她成绩好,红花姐可有干劲了,说等黄鹂大学的时候,给她买个房子,再买个小车。”
“他们惦记着钱先生,说等黄鹂中考之后,把录取通知书给钱先生一份。”
一号安静地听着,偶尔给胖花夹个菜。
钱斯明帮过的人生活得这么好,他怎么能死心呢?
但也许就是因为他们过得好,他才敢死心吧。
钱斯明是个很复杂的个体,一号搞不明白。每次遇到钱斯明的问题,一号的思维便会变得卡顿,逻辑也会冲突。
而一号上了瘾,对钱斯明着了迷。
次日一早,一号便出发去厂子里,找玉兰和老钱请假。
玉兰又不在办公室,但老钱在。看到一号的时候,老钱吓了一跳:“你怎么来那么早?”
老钱已经习惯了一号的随心所欲,迟到是常事,前两天无故缺勤,老钱也没觉得什么,只要他能安全回来就好。
说实话,老钱对钱天天都没这么纵容。
他关切地问一号:“今天这么早来,是睡不着吗?”
虽然现在用不着一号了,但老钱这么大的产业,都是从一号
开始的,老钱记得这份恩情。他为一号想办法:“怎么会睡不着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老钱真心实意地为一号考虑着:“不然我找人给你挂个专家号看看去?”
一号摇摇头:“我来请假。”
一时间,老钱心里五味杂陈,几天的勤都缺了,今天说来请假了。但话又说回来,他竟然还知道请假,是不是说明心里其实有他这个老板?
一号只说了四个字,老钱就把自己哄好了,他高高兴兴问:“干啥去?”
一号一直困惑于钱斯明,既然老钱问起来了,一号便也愿意说一说。
老钱原来翘着二郎腿听着,手里还端着茶。
但听着听着,他的腿放下了,茶杯也放回桌子上,他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像个学生。
听完之后,老钱不禁感叹:“好人啊。”
他摸了摸湿润的眼睛:“那么大年纪了,还做到这种程度。”他反省自己:“我年纪轻轻的,挣了那么多钱,却从来没想过做点什么好事。”
他摇头:“前几天,有报纸想来采访我。我给他们花了钱,想搏个好名头,比如人民企业家什么的,名声好了,以后和政府打交道也方便,能做更多的生意。”
“但想了半天,我也没做过什么好事,报纸那边只能把厂子里工会组织的一些活动放在了我头上。”
“玉兰去看第三家厂子的选址了,”老钱叹了口气,又骄傲,又有些焦虑:“这钱拦不住地往我这儿淌,可我毕竟根基不深,总归是个暴发户,有些高级的人不屑搭理我。不像刚刚你说的那位先生,叫什么来着,不愧是名门世家传人。”
一号回答:“钱斯明。”
老钱还在感叹:“这才是传承,这才是真正的名门……”
忽然,老钱猛然从椅子上坐起:“叫什么来着?”
“钱斯明。”一号不喜欢老钱记不住钱斯明的名字,于是重申:“他叫钱斯明。”
“也姓钱啊!”老钱高兴极了,他一拍大腿:“小郝啊,你帮我搭根线呗,我想跟钱先生聊聊,成不成?”
老钱兴奋地满地乱转:“钱先生缺钱做好事,老子最多的就是钱啊。我搭上钱先生,也许几年后,也能被人称上一句钱先生呢。”
他絮絮叨叨的:“钱先生,嘿,钱先生。”他已然认了这个称呼,美得冒泡。
一号看着他,持有悲观态度,并不觉得老钱能有什么用,钱斯明缺的也并不仅仅是钱。
但他现在并没有其他办法。
那就试试吧。
第50章 两个孩子的交易
一号这次没有上次那么着急,并没有飞过去,他想坐客车过去,但老钱拦住了他。
“厂子有车队,”老钱说:“咱俩谁跟谁啊,我的司机就是你的司机,随便用。”
当场,老钱便打了个电话给车队,安排好了。
一号在老钱那儿喝了杯茶,便出发了。
路上,司机对一号挺好奇的,他来厂子工作两年了,只听过郝一的名字,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司机从后视镜里不断看他,但一号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司机研究他太过认真,开车便不怎么小心了,反正路上没什么车,不用担心。
他正在后视镜看一号,忽然,一号的脸转过来,视线直直地对上了。
“前面有载着重物的货车,”一号说:“如果你还是这个样子开车的话,我们就会和那辆货车的左侧发生碰撞。”
司机被他一惊,收回了视线。
他觉得一号也许是精神有些问题,但刚冒出这个想法,前面果真出现了一辆拉着钢筋的大货车。
司机不敢再三心二意,过了会儿,才从可能车祸的余悸中缓过来。
但缓过来后,他忽然有些记不清了。刚刚是个转弯吧?
是转弯的话,郝一怎么能知道前面有辆货车?
不可能,司机慢慢否认了刚刚的模糊记忆。那不是个转弯,是条直路,郝一只是视力比较好而已。司机说服了自己。
但不知怎么的,刚刚他心中生出的想闲聊几句的心思,全都都消散了。
就这样,这一路安安静静的,一号到了江市。
公司派车确实比坐客车方便一些,不用等路上站点停靠上下客人。
太阳还没落山,一号就到了钱斯明的店里,司机和他说了一声:“我先去酒店休息会儿,您有事随时联系我,老板说过了,这段时间让我听您的差遣。”
一号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店里。
门虚掩着,仿佛还能迎客,却明摆着是一副敷衍的态度。
一号进了门,便看见钱斯明缩在店的最里面。天不冷,小老头却穿了一身厚厚的棉衣,他在这世上已经汲取不到什么温度了,只能努力护住身上那点残留的热意。
也许等那点热意也全都消散的时候,他便离开了。
看到一号进来,钱斯明问:“孩子怎么样?”
一号点点头:“没事,当天受了点惊吓,第二天就好了。”
他说起其他知道的信息:“那两个人贩子吐露了不少信息,警察已经去寻找了。”
“好事,好事。”钱斯明不住地点头。
他点着头,忽然迟钝地反映了过来:“孩子刚受了惊吓,你怎么不陪陪孩子啊?”
一号诚实地说:“我不放心你。”
钱斯明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从一号嘴里听到这么像样的人话,一时间心情都复杂了:“……谢谢。”
他被那句难得的人话触动了,忽然多了点说两句的意愿。
“其实你不用陪我。”
“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钱斯明说:“你该去陪陪孩子。”
一号认真地说:“我听到了黄鹂的消息,她现在很健**活得很好。”
钱斯明点点头:“我知道,那孩子经常给我寄信,她的爸妈也时常给我打电话。他们还给我寄了钱,不过那钱我已经用出去了。”
“他们过得这么好,是你的功劳。”一号说:“这难道不能使你开心吗?不能让你好好活下去吗?”
一号问得相当直白。
钱斯明也只能回答得直白点:“我这一生,其实挺不幸的。我父亲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之后不久,我母亲也跟着去世了,我并不怪她,他们感情好,她随他而去,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我的爷爷奶奶很爱我,但爷爷在当时的环境里……他成分不好,去世的时候并不安详,即使这样,临死前,他仍然让我做个好人,好好过这一生。”
“之后,我遇到了很好的女孩,幸运地成为了她的丈夫,生下了一个儿子。”
“但是孩子十岁的时候,我的妻子也去世了。”
“之后便是我的奶奶,奶奶去世前已经看不见了,她的手胡乱地挥舞着,喊着斯明命苦啊。”
“难过的时候,我趁孩子睡着,去他们的坟前坐一会儿,喝杯酒。直到有一次,我的儿子哭着找了过来。”
“我还有个孩子,从那天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在夜里去过他们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