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麦田雪人
但她刚出门,又走回来。
她看着一号,紧紧皱着眉头。
幼儿园老师说了,如果宝宝亲亲爸爸妈妈的话,爸爸妈妈会很开心的。
但是对于一号,胖花下不去这个嘴。
最后,她为难地将手指放在唇边,又敷衍地将手指放在了一号的脸颊上,便算是完成了这个仪式。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跑出去了。
二号睁开眼睛,看着她的小背影,感受刚刚脸颊上的温柔触感,她觉得自己能回忆很久,直到把那个触感刻入存储里。
但在这样珍贵的早晨,一号忽然开了口,他同情地看着二号:“胖花没有触碰我,她怕传染给我人类的病毒。”
一号的眼神真实地可怜着二号,二号脑中猛然想到了三个字:“傻东西。”
二号甚至没有理他的意思,任由一号自己喋喋不休。
胖花跑去了客厅,却发现土崽已经在餐厅坐着了,他面前放了一盘花生,正在努力地剥花生,待会乔老师会用花生拌个凉菜。
胖花坐在土崽旁边,帮着一起剥花生。
乔老师在厨房里煎鸡蛋,先煎了两个出来,给孩子们一人一个。看着孩子们大口吃着鸡蛋,乔老师再次回了厨房里,她往铁锅里倒了油,将油烧热之后,她便将肉倒了进去,锅里响起了巨大的呲啦一声。
她热火朝天地炒菜,在锅铲的声音中,大声地唱着歌。
忽然,门响了,土崽对着厨房喊:“奶奶,有人敲门!”
胖花蹬蹬蹬跑到了门口,透过猫眼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她想到妈妈说过,小朋友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于是站在门口等着。
土崽去厨房叫了乔老师:“奶奶!奶奶!”
乔老师在锅碗瓢盆的声音中,没有听到。彩凤正好在楼上上厕所,她走下来:“我来啦。”
彩凤打开了门,看到了外面一个上了年纪的高大的光头男人,他很瘦,面容端正,但他的眼神让彩凤不是很舒服。
男人的目光粘腻地打量在彩凤的身上,她穿的长袖睡衣,但男人的眼神,却像是要看穿了她一样。
彩凤感到了不适,但她不适的时候并不会后退,而是挺直了腰板,严厉地询问:“你找谁?”
男人没有回答。
厨房里,大火爆炒的阶段终于结束了,乔老师往锅里加了些水,开始炖起来。声音小了,她终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乔老师听到了彩凤的声音,于是擦着手,向外面走去:“怎么了?”
乔老师毫无防备地走到了门口,她迎面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如遭雷击,当场脸色煞白,僵直在原地。
那个男人盯着乔老师,他终于笑起来。
彩凤头一次知道,竟然有人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更像个恶魔。
“哎呀,”男人轻轻巧巧地说:“这不是我的前妻吗?”
“那这个,”男人玩味地笑起来:“应该就是我的儿媳妇喽。”
乔老师全身都开始发抖了,她有时候会和彩凤说起自己过去的经历,每一次说起,她都比上一次更加云淡风轻,好像已经全不在意。
但今天,当这个给她制造了多年噩梦的男人站在面前的时候,乔老师可悲地发现,自己和当年也许没什么区别。
她仍然被他压制,无法反抗,她的身体在叫嚣着畏惧。
彩凤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她迅速拉起了乔老师的手,将乔老师往自己身后推。
“滚!”彩凤对男人大喊:“你滚出去!”
“虽然芸芸和我离婚了,但是我总归是桐桐的爸爸,也是你的爸爸啊。”男人轻佻地说:“是不是啊,儿媳妇?这
个家也是我的家啊。”
他装模作样地叹气:“我刚出狱,实在没地方去,收留我吧。”
他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束花,比较粗糙,像是在路边揪起,随便地扎了扎。
若是乔桐早上散步,给了彩凤这样的礼物,也许会让她高兴。但这样一份礼物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彩凤只感到了一阵恶寒。
乔老师在看到那束花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啊!别打我!”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伤痕都在喊着疼痛。
那时候,他在外面不开心了,回家要用她发泄怒气的时候,总会给她带束花。等她伤痕累累地躺在了床上的时候,他又会拿束花过来。
仿佛送束花,便能抚平她的伤痕,将一切都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而她试图向外界求救的时候,总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小诸对你不坏吧,我看他总给你买花呢,夫妻间小吵小闹而已,一会儿就过去了。”
直到她最后差点死在了一场所谓的“小吵小闹”里。
但花却成了她的阴影。
彩凤努力抱着崩溃的乔老师,她声嘶力竭地大喊:“滚啊!你滚啊!”
乔桐听到了妈妈和妻子的叫声,他从楼上冲过来,想看看怎么回事。但在他看到男人的那一刻,也失去了理智。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乔桐向前冲去。
彩凤拼命地拉住他:“不要这样,不要为了个烂人毁了自己!”
乔桐却彷佛失去了知觉,小时候的事情,他记忆并不深刻。很多人都能清楚地记得上学时的事情,而乔桐的记忆却像是蒙了一层纱。
像是为了保护自己,他选择遗忘了很多东西。
如果记忆深刻的话,他便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那个没有将妈妈拯救出来的无能的自己。
他忘记了自己当时多么瘦弱,被捆绑着打得奄奄一息,只记得面对母亲的磨难时的无能为力。
这份潜藏多年的痛苦,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猛烈地撞碎了他的理智。
彩凤死死地拦住他:“不要这样!想想土崽,想想孩子啊!”
土崽和胖花站在门口,紧紧地牵着手,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一号和二号也出来了,他们立刻将两个孩子抱进了屋里,不让他们面对这样的场景。
男人听到了土崽,他再次笑起来:“这是我的孙子吗?”他笑容本来还算和煦,但立刻变得狰狞了起来:“当时把我送进监狱,不是就说你失去了生育能力吗?嗯?”
但他的狰狞转瞬即逝:“不过总归是一件好事,儿媳妇给我传宗接代了。”
他满脸欣慰:“芸芸,是我对不起你。但你却是对得起我们诸家的。”
二号在房间里抱着两个孩子,小声安抚着。一号走出来,按住了乔桐,彩凤立刻去旁边搀扶乔老师。
一号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传宗接代几个字,他颇为困惑:“传宗接代?”他语气平板地念起传宗接代的定义:“传宗接代,指继承家族血脉,延续后代。”
一号诚实地说:“土崽和你的血脉没有关系,彩凤并没有给你传宗接代。”
被一号牢牢控制住的乔桐慢慢回归了理智,他大笑起来:“土崽不是我生的啊,他是彩凤带过来的。”
刚刚还在得意的男人笑容慢慢僵在了脸上:“什么!你个贱种,养别人的孩子!”
乔桐控制不住地大笑:“是啊,我是贱种啊!但我养着别人的孩子,也知道怎么当个爹,不像有些畜生!猪狗不如!”
男人恼羞成怒,大骂着:“你怎么能这么对父亲说话!诸桐!”
一号礼貌地纠正:“他不叫诸桐,他叫乔桐。”
男人彻底愣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一号以最无辜的样子,达成了对男人最大的伤害。乔桐止住了笑容,他学着一号的样子,以一种相当礼貌又机械的样子介绍:“我,乔桐。”
“我老婆,汤彩凤。”
“我儿子,汤乔。”
“这里没有姓诸的,”彩凤厉声说:“请你离开。”
男人在监狱被教育多年,但现在凶残本能再也抑制不住,他大步向前,高高地举起巴掌。
本来已经平静的乔桐,再次被勾起了当年的记忆,努力在一号的手里挣扎,想去为当年的妈妈、当年的自己,拼一个生死。
彩凤急着喊:“乔桐!乔桐,我们还有孩子,我们有幸福的家庭,为了这样的人,毁了我们的人生,不值当!”
乔桐现在人高马大,并且面上满是愤怒,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男人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拳脚立刻转了方向,朝向了乔老师和彩凤那边。
一号反应很快,他立刻上前一步,抓住了男人的右手。
男人在监狱里待了很多年,干了不少体力活,也时常和狱友打架,导致他蹲了比原本刑期更长的时间,他的身体有着不合年纪的强壮。
但一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男人便不能再有半分动作,那一刻,男人不敢置信,他的手腕像是被石头一样压住了一样沉重。
但立刻,他下意识又挥舞了另一只手。
一号向来容忍度不高,不会忍受人类的恶意,他想回给男人一巴掌。
而一号的一巴掌,能使男人当场昏厥过去。
但在即将动手的那一刻,一号忽然想到了彩凤的那句:“……为了这样的人,毁了我们的人生,不值当。”
要是他把男人打倒了,警察来了,也许会发现一些异常。
一号也不想为了这个男人影响任务。
彩凤说得对,不值当。
于是,他没有反击,在大家惊恐的目光中,男人的一巴掌狠狠落在了一号的脸上。
一号直板板地倒在了地上,他的信息检索已经完成,太阳穴的位置匀速缓缓肿起,显露出一个青紫的狰狞伤痕。
“啊,”一号安详地说:“我要死了。”
他怕刚刚场景混乱,大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于是再次重申:“啊,我要被打死了。”
楼上,二号提前打电话叫来的警察到了,他们冲过来,将男人按在地上。
“不可能!”男人大叫起来:“不可能有这么严重的伤!刚刚他的劲特别大……”
没人听他继续说下去了,警察将他带走了,一号也被送到了医院。
男人又要被暂时关押起来了,至于关押多久,这要看一号打算让自己死到什么程度。
第56章 扮演病人
一号来过很多次医院了,不过之前都是来看望别人,这回是头一次自己躺在了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