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送我替身后 第25章

作者:松庭 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玄幻仙侠

  石凳粉碎,梅子舆重重仰面摔了个跟头。

  厨房里的珑玲伸出半个头来。

  “怎么了?”

  “没什么。”梅池春微笑着扶起跌得晕头转向的梅子舆,“这石凳不小心坐坏了,待会儿去买个新的吧。”

  珑玲点点头,没有丝毫怀疑地生火去了。

  梅子舆刚要出声,突然被一只手捏住后颈。

  “我既然能弹碎这石凳,就能弹碎你的脑袋,再用那种黏黏糊糊的眼神看她,我这只手也会挖人眼珠子,你想看看吗?”

  梅子舆面如土色,两股颤颤。

  “骗你的。”

  梅池春似笑非笑地抬手搭在他肩上,仿佛很和气的样子。

  “眼珠子都挖了,你哪儿还看得见呢?”

  梅子舆恨自己不能立刻晕过去。

  厨房里的珑玲尚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熟练地添柴烧水,想到此刻围在青铜城外的人马,一时有些出神。

  墨家守城机关天下无双,师月卿怎么会叫季衍带人来围城?

  珑玲知道,每个进入巫山的人,要想站稳脚跟,什么身份地位都没用,必须替巫山立功。

  功劳越大,地位越稳,正如当初的她抓到了梅池春,纵然后来巫山没能看住他,但珑玲依然凭借此功证明了自己,继而在巫山有了话语权。

  师月卿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

  她不可能不清楚墨家青铜城的固若金汤,既然如此,她到底想做什么?

  回过神来,珑玲忽而回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他脸色铁青,嗓音冷得掉冰碴。

  “厨房里那个小榻,该不会是你的床吧?”

  珑玲昂头看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不高兴,想了想道:

  “是不是太简陋了你住不惯?对不起哦,梅家没有多余的房间,秀秀晚上也要睡正堂呢,只能过几日在院子里单独给你搭一个屋子,不过这几日要委屈你一下,你放心,我每日都会打扫厨房,绝对不会有虫子的。”

  梅池春简直要被她气死。

  虽然他这辈子上辈子祖上往上数十几辈子,都没有住过这么简陋的地方,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你不是在巫山扫地?巫山出手阔绰,你走的时候难道什么都没带?”

  他说得倒也没错。

  珑玲在巫山时,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宽敞漂亮的寝殿,呼之即来的膳食,还有穿不完的珠翠绮罗——

  “带不走,”珑玲眨了眨眼,“巫山不给钱的,留在那里什么都有,人走了什么都不会给你,除非你愿意留在那儿干一辈子,否则,来的时候什么样,走的时候就什么样。”

  那蔺青曜就什么都没给你吗?

  梅池春话到嘴边,不得不咽了回去。

  他一语不发地在她旁边蹲下,丢了几根柴火进去,火堆噼啪作响,壶水微沸,吐出袅袅白雾。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离开?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要睡这种地方,做烧火添柴这种琐事,你不后悔?”

  珑玲也被他问沉默了,她抱着膝嘟囔:

  “我都没问你为什么要闯千机阁,阿拾,你的问题好多。”

  梅池春:“……你不想说就算了。”

  隔了好一会儿,珑玲偏头看向他被炉火映亮的侧脸,火光炽热,照得他冷冰冰的面容好像也多了几分柔和。

  “因为我不舒服。”

  珑玲忽然道:

  “随随便便闯进我房间弄丢我的东西,我不舒服,琳琅满目的珍馐佳肴,为了执行任务时刻要保持清醒都不能吃,我不舒服,珠翠绮罗再漂亮,任务却永远做不完,根本没有机会穿上,还有——”

  握着柴火的手指微微发紧。

  珑玲垂着头,明明方才凛冽得像一把见血封喉的剑,此刻却像是一只被淋湿的小动物,淹没在潮湿的回忆里。

  “我曾做过一件无可挽回的错事,我不想再做第二次。”

  水面沸腾翻滚,厨房里飘满雾气。

  少年冷冽如霜的声音响起:

  “你做的错事可不只一件,能在这种地方住几个月就是你最大的错。”

  见他起身,珑玲伸手抓住他衣角。

  “你要走了?”

  “废话。”

  他目含薄怒地瞥她一眼,心想就这点家当还敢骗他来吃软饭,到底谁吃谁的软饭。

  “去搭个新屋子,难不成真跟你一起睡厨房吗?祖宗。”

  

第16章

  那日江载雪与梅池春分别时,他知道这位师弟生来锦衣玉食,哪怕改投兵家门下,也很快就成了呼风唤雨的朱雀院院尊,没过过一天苦日子,所以临别前特意给他留了一笔钱。

  「阿拾」:师兄,送点钱来花花

  对面的江载雪算了算日子。

  「文以载道」:这才两天,你是貔貅?

  「文以载道」:我留在离玉皇顶最近的灵讯柱石附近,不是为了给你当钱庄用的

  「阿拾」:不给我就只能去墨家要饭了

  「文以载道」:你敢!敢给师门丢人,我扒了你的皮!

  梅池春看着玄龟令上浮现的字扬唇轻笑。

  他都叛出儒家了,除了江载雪,玉皇顶下至弟子上至老师,都未必认他这个弟子吧?

  骗到了钱,梅池春将身上那套锦袍往当铺里一推,指尖轻点柜台:

  “当了。”

  待秀秀和大伯娘买菜归来时,发现梅家宅院里已是人满为患。

  一拨人在清理他们家后院那个久未修缮的荒地,一拨人陆陆续续往院子里搬木头砖瓦,还有三两个人抬着一大筐新鲜水果往厨房里搬——青铜城寸土寸金,种菜的地方都不够,那筐里的橘子比金子还贵。

  大伯娘瞪大眼:“这是……”

  “时间紧迫,未曾同大伯娘商量就擅自做主让他们进来了。”

  倚在院中槐树上的少年翻身而下,将手里抛接的那只水灵灵的桃子,笑意浅浅地放在大伯娘手里。

  “方才请来的工匠看到围墙有几处破漏,屋顶也缺了几片瓦,顺手就给一并补上了,大伯娘不会介意吧?”

  秀秀简直目瞪口呆。

  昨日他明明还警告自己?怎么今日在大伯娘面前竟变了张脸?

  秀秀忙道:“此人来路不明,还擅自在咱们家胡作非为,大伯娘你千万不能……”

  “诶呀!怎么会介意呢!”

  大伯娘一扫昨日寒冬腊月般的冷酷肃杀,神色犹如春回大地,满腔热情地握住了梅池春的手。

  “你这孩子,这多破费啊,这屋子建来是给珑玲住的吧?我跟你说,你别看我们珑玲平日不穿金戴银打扮自己,但观她样貌性情,那也是爹疼娘爱的姑娘,绝对配得上你这番手笔,我看再修大点也无妨……”

  “说得好像你认识她爹娘一样,还不是让人家天天担水干活……哎呦。”

  嘀嘀咕咕的秀秀被大伯娘拍了一巴掌。

  梅池春似笑非笑地听着。

  有了这条出手阔绰的优点,梅池春在大伯娘眼里一下子变

  成了一尊镀了金身的神像,用晚膳时,更是不吝好酒好菜招待。

  秀秀气得狂吃橘子,一副誓要把他吃穷的架势,珑玲却盯着他身上的衣袍瞧。

  “你之前穿的那身衣裳呢?”

  低头剥橘子的梅池春抬眸瞥她一眼,指骨嶙峋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剥。

  “怎么,这身不好看?”

  那倒不是。

  院中灯火朦胧,落在珑玲眸中的少年身量挺拔,肩宽腰窄,即便是穿这样一身粗布质地的衣袍,也因他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仪态而显出一种落拓洒脱的风流。

  只是珑玲的目光穿过眼前人,脑海中浮现出记忆里那个总是衣袍灿然的身影。

  ——司狱大人,你们巫山真就这么穷,怎么每次见你都穿这一身黑漆漆的乌鸦衣服?不如早早归降我们兵家,红飞翠舞,流光溢彩,才衬得上司狱大人的威风赫赫嘛。

  珑玲没办法把自己和那些流光溢彩的华服联系在一起。

  但她印象中的梅池春,即便是在敕命鬼狱里一身素衣,耳垂上也悬着一对错金嵌绿松石的耳坠,晃晃悠悠,像他唇边闪烁的笑意。

  那样从头精细到脚的人。

  唯独身死那日,浑身衣袍被血浸透,冷白面庞上全都是擦不尽的血和泥尘。

  “阿拾穿什么都好看。”

  珑玲眸光真挚地答。

  梅池春原本随口一问,没料到她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回答,心下蓦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滋味,尚未辨清喜怒,就在她那乌黑浓瞳里看到几分游离出神。

  “这个给你,”珑玲递给他一个小瓷瓶,“用来擦皮外伤很好用,我问过殇医,说只要这几日别沾水,脸上不会留疤的。”

  梅池春摸了摸脸上在千机阁内留下的小伤口。

  那股滋味奇异的小火苗在心底呼哧呼哧几下,倏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