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一头好人 第66章

　　太阳彻底落山，在淮江对岸，上?百只白蚁落地，蛛网在星空下反射出?隐隐的?微光。

　　以白蚁巨大的?体型，几乎无法穿过蛛网来到最?密集的?区域，它们的?翅膀在黑暗中翕张，半晌，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

　　上?百只白蚁同时振翅飞起，选择原路返回。

　　它们没有渡江。

　　而黑暗中的?这一幕，京城基地的?小队伍自然没有看到。

　　抵达淮城边缘后他们就?一路往东走，虽然知道了荆仓发生的?事情，但小队的?原定目标并没有变，还是?去找天灾羽鲸。

　　羽鲸所在的?淮城城东也可以说是?榕树的?地盘，那棵被折腾得很顽强的?榕树总是?一同在蜃影中出?现，京城自然也没忘分析榕树周边的?生态环境，进而发现了异常。

　　植物在末日?后自有变化，许多都衍生出?了新?的?毒素，而且这些毒素往往靠植物特有的?信息素向外释放——所以他们决定绕开榕树，戴上?防毒面具，从树木与建筑间那条鲜明的?分界线上?走，尝试靠近羽鲸，并避开同城的?五阶琉璃蛛。

　　“但是?……真?没想到，”金雕队长左右看看，露出?牙酸的?表情，“羽鲸和琉璃蛛住这么?近吗？这么?近早打起来了吧！”

　　这样的?距离，羽鲸还总是?路过城西，飞去喝水，专家推测两只怪物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肯定产生多次摩擦了……但蜃影里怎么?一次也没发现呢？

　　陆鸣也在观察黑暗中的?城市，她下意识寻找自己的?小区和学校，但只看到了蛛网和残垣。

　　林芜刚把望远镜拿起来，就?听到周围人惊呼：“羽鲸！羽鲸怎么?往东飞了？”

　　这个时间点，羽鲸往往是?去淮江游了一圈，然后就?回来压着榕树大床睡觉，所以他们先在城郊安置了一个临时的?营地，才准备小心地入城，但此刻，羽鲸不同寻常的?行为让他们有些心头不安，那个黑暗中的?身影看上?去甚至有些气势汹汹。

　　林芜突然说：“队长！带上?我过去看一眼吧！”

　　榕树伴生的?鸟几乎都住在偏东的?区域，而且不会飞得比羽鲸更高，这个霸道的?家伙完全占据了天空，只要人类敢向上?高飞，他们就?可以试着去和羽鲸“谈谈”。

　　……但这在计划中是?最?后一步，理论上?应该多观察一下羽鲸的?行事风格。

　　毕竟它曾经摧毁过一个小型基地，资料里还夹着当?时满地尸体的?照片。

　　看向离开的?羽鲸，又看了眼林芜，一直保持动物形态的?金雕队长叫了一声，林芜立刻爬到她宽阔的?背上?——

　　但在黑暗中真?正飞起来之后，恐惧才一点点爬上?她心头。

　　今天的?黑暗好像和那天差不多，天灾生物为了她来到京城……那之后林芜一直觉得脑袋乱糟糟的?。

　　很多人来问她渊白的?情况，打听羽鲸的?特性，她不得不反复在一遍遍的?询问中提起那段“友谊”……甚至得向其他人证明这份友谊拥有足够的?重量，值得基地向其中投入。

　　基地甚至希望，最?好的?情况下，林芜能把“羽鲸”拐回去。

　　但是?——

　　“原来我们认识十年?了啊。”

　　她分明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却?莫名其妙地在高空中笑?起来，她还记得刚认识时自己是?怎么?小孩装大人，去安慰渊白这个比她还大两岁的?“姐姐”，又是?怎么?暴露了自己初中都还没毕业，叽里咕噜把自家的?情况全说了出?来……兜兜转转她们已经认识十年?了。

　　林芜看到前方庞大又模糊的?影子转过来，能感受到身下金雕紧绷的?肌肉，她举起手，用力挥舞：

　　“小白——小白——”

　　我来找你玩啦！

　　虽然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虽然世界末日?到了，甚至你本人也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但我还是?来啦！

　　你还在吗？

　　渊白：“诶？”

　　羽鲸陡然长大了嘴巴，金雕与林芜都只感觉到眼前一黑，然后，那看上?去行动“缓慢”的?生物下一秒便立刻加速，几乎顷刻间来到了他们身前。周围的?风狂卷，金雕用力挣扎，但异能仿佛在此刻失控，根本无法控制住风……以往最?有用的?风化作了无形的?藤蔓，把她们打得在空中翻了个身。

　　而后，林芜和金雕就?一起落到了羽鲸的?嘴巴里。

　　还不待远远观察情况的?其他队友们反应过来，天空中炸开了剧烈的?焰火——

　　那根本不是?焰火，那是?自下而上?的?滚滚热浪，那是?一枚投向淮城城东的?炸弹！

　　羽鲸拔高！

　　林芜扑向羽鲸嘴巴处的?那个“视窗”，金雕的?脑袋也因站立不稳砸了过去，而后他们就?看到了下方的?情形。

　　滚滚黑烟升起，爆炸在这一刻将黑夜化作了白昼，金雕视力更优，一眼就?看到了远方成群结队的?人类。

　　飞鸟惊恐地飞起，在空中盘旋，炸弹似乎没能成功伤到羽鲸，但榕树的?树冠炸出?了一个空洞。

　　林芜目瞪口呆：假如他们没被吞掉，现在应该和地上?那些死鸟差不多。

　　“什么?鬼……”历经爆炸现场还是?比较稀有的?经历，林芜掏出?望远镜，观摩那些看上?去有备而来的?人。金雕队长把脑袋变回人形，她似乎看出?来了：“是?平城基地的?人！”

　　平城基地是?距离淮城最?近的?两个基地之一，在荆仓沦陷之后更是?唯一的?基地，所以他们沿途联络了平城，如果发生了意外，平城还能提供帮助。

　　不过，在决定加速赶路之后，他们就?没有停下，自然也没有和平城沟通提前了两天抵达的?情况。

　　平城基地显然也在观察羽鲸，在发现羽鲸停在高处盘旋后，百人联队的?负责人立刻道：“别迟疑了，动手！”

　　“你疯了吗！”但骑在猪背上?的?杨乔也快疯了！

　　又不是?所有人都瞎，他们知道羽鲸和榕树算是?一种互惠伴生的?关系，如果要对付榕树，就?得考虑羽鲸出?手的?可能性，所以半路上?负责人又表示：即使没碰上?羽鲸不在的?情形，也会想办法把羽鲸引走，让大家动手。

　　他们觉得负责人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依仗，所以按部就?班地领了装备，彻夜赶路抵达淮城，路上?队伍还差点被一只四阶异能羊冲散，好在负责人带来了一个专精精神控制的?小队伍，把羊给带走了。

　　这么?一展示能力，大家就?更有信心了，无知无觉地就?被带到了榕树覆盖的?边缘。

　　沿途杨乔还看到了自己曾经狼狈逃生过的?路线，满心感慨，但就?在他们决定原地扎营，白天再动手时，负责人突然说：

　　“羽鲸发现我们了！”

　　而后杨乔听到的?就?是?剧烈的?爆炸声。

　　一枚照明弹被射向天空，照亮了疮痍的?城市与夜空，也照亮了那已经靠近到它们头顶的?庞大生物，还有枝叶熊熊燃烧着的?榕树。

　　杨乔感觉自己的?头皮瞬间炸开了——

　　谁都知道，羽鲸是?一头智慧生物。

　　它不笨，它知道是?人类攻击了它！也攻击了榕树！而它绝对会杀死它们！

　　周围的?风已经开始狂叫，杨乔转头看向这群临时同伴们，期望于有人想想办法，结果却?看到有人分明转身就?逃——但负责人，负责人已经钻进了那辆改装过的?坦克！履带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这辆坦克在黑暗中一路往榕树的?方向前行！

　　我操，我操，我操！

　　羽鲸突然像是?找到了什么?目标，尾巴在天空中一甩，直奔向最?前方的?坦克，风和酸显然都对付不了这个沉重的?钢铁巨物，所以它聪明地飞向了地面：

　　它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把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坦克撞飞出?去！

　　趁着这一机会，杨乔已经不想什么?回报了，只想赶快逃走，但她却?发现其他人往羽鲸的?方向赶，甚至一副决定趁机杀死它的?样子——

　　“你们也疯了？”

　　“你才是?，你傻吗？它是?脑容量很大的?鲸鱼，绝对记得住我们的?气味，如果逃跑反而会被报复性追杀……”

　　不如动手！因为负责人还带来了热武器！就?是?为了这一刻！

　　林芜和金雕队长抱紧彼此，队长努力用翅膀护住她的?身体，爪子撑着鲸鱼口腔的?边缘，感觉自己大脑发蒙：她万万想不到这辈子还有以这种视角开高达的?经历啊！

　　虽然高达不是?她开的?，但视角她是?完完全全体验到了……现在就?是?真?的?很想吐。

　　而真?正意义上?开了“鲸鱼高达”的?人此时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梦中突然咬了下牙，吐出?一个梦呓般的?问句：

　　“……有病？”

　　不理解。

　　渊白真?的?不理解，她在京城都没被攻击，回到自己的?快乐老家也和榕树处得不错，一起薅了不少?晶髓，结果居然被外来者攻击了——怎么?会有人大末日?的?跑那么?远来打她一个不吃人不放火的?小鲸鱼啊？

　　她一开始根本没想打这些人，只是?觉得他们大概要从淮城借道，所以想让他们换条路走，毕竟榕树的?“信息素”会无差别勾引所有生物。

　　然而，半路上?遇到了好友，还没来得及叙旧，渊白就?被打了。

　　她其实被炸了……只是?没破防。

　　但现在她看到坦克还在固执往前开，刚飞下去，更多的?攻击就?和炸弹一起落到了身上?。

　　渊白：“？”

　　是?了……在人类眼里，她现在是?怪物，怪物天生就?没有人权。

　　那些几乎伤害不到她的?攻击仿佛和她隔了一层膜，她甚至能从跳来跳去的?人类脸上?看到一种莫名的?狂热，人类最?强的?伤害也不过打坏了她的?几根“管状绒毛”，渊白晒晒太阳就?能再长出?来。

　　她突然产生了某种预感，看向头顶燃烧中的?榕树，迅速拔地而起——

　　由人类制造的?声波袭击了所有人，而后是?轰隆巨响，大地震动，巨大的?榕树断成两截，所有生物都在向更远的?地方逃走，地面有一个半径两百多米的?深坑，地下设施全部被炸翻了出?来，而最?靠近爆炸区域的?人类更是?死伤大半，只有一开始就?想着逃跑的?那些伤势较轻，只有耳膜流血。

　　透过视窗，林芜呆呆地看向正下方。

　　而此时，蛛巢基地的?所有人全都被惊醒了，更不要提早就?在第一次爆炸时苏醒的?异能者们。

　　游隼下意识要飞起来看，却?发现先他一步出?现的?是?巨蛛。

　　巨蛛用触手推了他一下，赶过来的?王曦像是?理解了什么?，立刻拉住他说：“先去保护渊白姐姐和普通人。”

　　……你的?领主好像不比我弱吧也在被保护的?范围内吗？

　　虽然疑惑，但游隼转身就?往二区居住区飞过去。

　　同时，深坑中，几个人从坦克里爬了出?来——他们的?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胶质膜，像是?一种特殊的?材料，但可能是?从变异后的?动物身上?取用的?。

　　这种膜让他们在爆炸中心也只受了点轻伤，扫了眼高空中的?羽鲸，负责人立刻道：

　　“快，趁着羽鲸不敢下来，立刻去找‘树核’。”

　　动物毕竟是?动物，虽然没能把羽鲸也一波带走，但它显然会被这种程度的?爆炸吓到，给了他们行动的?时间！

　　随行之人立刻发动异能，但脑袋一转，他看到了不断抽动的?榕树根系——树的?生命力实在太强，太强了，即使已经被爆炸摧毁到这种程度，榕树却?似乎还有一点余力。

　　到处都在着火，随行者逼迫自己不需思考这些，目光透视了地面，透过了那些尸骨与晶髓……最?终，他看到了：“树核！”

　　和平城那棵树一样的?树核，但淮城的?榕树拥有的?更大，那个形状如种子一样的?核居然有一米高，需要由人环抱着才能举起来，好在被炸弹炸到了离地不远的?地方！

　　这四五人中还有人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释放混淆的?信息素，能避开动物们，挖出?树核后，踩了一脚蛇一样颤动的?树根，他们立刻站了起来——

　　负责人：“火……”

　　火焰怎么?熄灭了？

　　周围很安静，动物逃走了，羽鲸也没有落地，连风都不是?非常剧烈，但火焰，那些在树枝树干上?燃烧的?火焰，似乎正被细线牵引着，勾出?火鸦一般的?形状，向他们身后聚流。

　　平城的?几个“幸存者”看到了自己前方被火光拉长的?影子……这只能说明，身后有一个大型光源：

　　负责人僵硬又缓慢地转过头，他的?瞳孔中印照出?了那个“光源”，火向水流一样向它汇聚，粘附在它的?绒毛上?，又像是?星星点点融入了身体。榕树树根在下方张牙舞爪地爬行，那只在资料库中的?巨蛛斜卧在断开的?树桩上?，距离他们直线不到二十米。

　　……它是?什么?时候来的?！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论是?哪份资料里，这只琉璃蛛都不曾到过城东，它和羽鲸，明明应该是?王不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