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一头好人 第97章

　　而且渊白觉得它说得对。

　　所以她干脆闭上眼睛，用巨蛛接住自己，用触手把昏睡状态的自己举起来，她用腕足托着自己的身体?，用轻柔的力道?拢住手臂——嗯，这种感觉对了——然后心情很好?地?给?榕树介绍：

　　“人就是?这么小小的……”

　　于是?藤蔓从房间上垂下来，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掌。

　　人类闭着眼睛，呼吸和心跳都是?正常的，比起之?前，不那么像一株植物了。

　　但她垂下的黑色长发在腕足的臂弯里弯折，茂密如青藤，灯光在她的脸上打下阴影，根根睫毛低垂，但睁开眼时，睫毛是?会突然颤动翅膀的枯叶蝶。

　　人类的身体?是?轻的、柔软的、有韧性的，是?小且灵活的。

　　榕树在几百年的时光中从未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动物一代代繁衍，一代代离别，它的生活从不曾有什么变化，即使是?末日之?后，变异、进化，但本质上与之?前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日升月落，继续生长。

　　但人类的时光看上去却又那么匆忙，短暂，因此她，他们像是?时时刻刻都在变，莫名地?哭，莫名地?笑，会莫名地?追逐起来，又莫名争吵、受伤和离开……藤蔓缠住了渊白的小腿。

　　【好?寂寞。】

　　“不要?学了点什么词汇……就开始乱用啊……”

　　随着巨蛛的动作，被托着的人也有轻微的晃动，她依旧闭着眼睛，喃喃人声也通过意识传递给?榕树。

　　她勾着唇角，这应该是?笑，于是?腕足托住她的头，黑发如瀑般彻底垂下来，右手垂在身侧，又被藤蔓托起。渊白是?真的有些困了，于是?控制巨蛛把本体?放到床上，小心用被褥盖好?，捻好?被角，又美滋滋地?看了一会儿，吩咐榕树。

　　“帮我把东西?都搬上来，还有咪咪也接过来吧。”

　　一堆东西?都被直接运输到了一层，而后藤蔓学着巨蛛，举起一只更小的猫，小心翼翼把睡得人事不知的三花猫放到渊白床头。

　　猫咪的呼噜声还挺响。

　　在这么响的背景音下，整个空间都好?像被填满了……这应该不会寂寞了吧？

　　巨蛛也卧在三层，在真正入睡之?前，渊白对榕树说：

　　【既然你送了我房子……那我明?天也送你个礼物。】

　　-

　　当被阳光叫醒时，冯殊影先?在床头摸索了一圈，又用嗅觉确认了药包在正常发挥作用，房间里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虫子。

　　前阵子的寄生虫她也遭了殃，一想到夜半三更有虫卵飘进房间她就头皮发麻。

　　“不过……”她没忍住感慨了一句，“我以前在田城还饿到吃虫子呢，现在也洁癖起来了。”

　　她在当学生时就是?个有洁癖的，她们六人宿舍，但经常一个人把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为此还和把袜子和鞋放在阳台一放半个月的舍友起过冲突。

　　现在她倒是?一个人住了。

　　她其实想住在渊白隔壁来着，拆掉图书?馆后渊白搬到接待所，小冯是?她的生活助理，自然也要?过来帮忙打扫，整理房间，喂猫……但她的房子毕竟离接待所不远，几步路就可以过去，所以绝了搬家的心。

　　嘶……昨晚晶网看多了，还是?有些困，她怎么就没觉醒成猫头鹰呢？

　　晶网里的消息什么都有，随着接入的人越来越多，新帖子几乎是?一秒出?现上千个，大家把晶网分成内网和公?网，前两天公?网论坛又完成紧急分类，正方便了大家刷帖。

　　冯殊影看的其实是?“在线求助”子论坛，一些困难如“什么能解毒”“这种伤口怎么处理”他们可以远程提供建议，但还有些困难她就无能为力了，因为相?隔太远，根本提供不了真正的帮助。但分明?知道?自己帮不了，做不到，她却忍不住一直看，一直刷……还好?，昨晚有个遇到危险又没法从那个民?间基地?逃走的人发了回复，说是?目前还没被抓住。

　　不枉她关注了一晚上。

　　带着愉悦的心情，冯殊影推开家门，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抬起头——

　　一座树屋，一座位于高空中的漂亮树屋，以蛛丝布充当软玻璃门的树屋……等等！她转头就往接待所跑，发现渊白的“房间”大门打开，家具全都被搬空了，咪咪也不在。

　　冯殊影：“……啊，我就知道?！”

　　她知道?领主当然不会一直住在这，大家有偷偷讨论，Boss是?会建座新房子，还是?让榕树长座房子出?来，现在有结果了。

　　但是?……

　　冯殊影看了看天，又转头，步伐坚定地?往白蝠巢跑，她的异能是?水，变形是?小熊猫，既不擅长爬树也没有翅膀，要?想上去就只能找个会飞的帮忙了。

　　渊白也是?在太阳升起时自然醒来的。

　　她看到阳光一点点洒进来，逐步靠近床边，整个一楼都被染成灿烂的白色，冰霜已经消失了，但室内还有淡淡的凉意，两头的蛛网窗半开，通了风。渊白刚换好?衣服，冯殊影已经带着早饭上来了，她敲敲榕树，让对方长出?桌椅，抱着抱枕在一楼吃了饭。

　　她吃完后，咪咪才从楼梯上一路滚下来，摇头晃脑地?在新房子里嗅来嗅去。

　　虽然这里是?陌生的地?方，但这里又给?了小猫一种熟悉感：一如既往的大，还有一如既往的楼梯，甚至楼梯里放书?的格子都一模一样，仿照了图书?馆。

　　渊白笑着看了会儿，对冯殊影说：“对了，接下来不用你特地?给?我送饭了，让食堂那边用饭盒打包好?，放在固定的位置，榕树会直接传送到房间里的。”

　　吃完后再?传回去，如果这是?点外?卖，那么渊白甚至不用自己拿，外?卖会直接传送到她的桌上。

　　冯殊影笑着点头应了，暗地?里很想挠树，但很可惜，她根本没法对榕树破防。

　　她最近还有另一份工作，那就是?在蛛巢内网做电子图书?馆的目录：目前大家借书?没什么规矩，借还都看个人，图书?馆里本来有超过十万本书?，如今分散到不同部门，清点起来很混乱。

　　渊白前阵子随口提了一句自己想找的书?不知道?借给?谁了，冯殊影就上了心，正好?有了晶网，她空闲时间就去把纸质书?全部电子归库。

　　……只是?她空闲时间有点太多了。

　　“说起来，”落到基地?的地?上，冯殊影毕竟和渊白相?处时间长，隐约感觉到，“领主的心情好?像很好?啊……”

　　渊白身上似乎有一些微妙的变化，让她的气质产生了一点改变，性格似乎也开朗了些。

　　这是?好?事！

　　目送着对方离开，渊白伸手在大圆餐桌上敲了敲，这一敲，也让深海里某只海龟一个哆嗦。

　　当然，海龟本龟暂时是?做不出?“哆嗦”这个动作的，但它的心情的确因为红龙海怪的操作七上八下。

　　它此时颇有些不情愿地?跟在红龙海怪身后，抵达了淮江入海口。

　　这段时间地?震依旧频繁，但级别变低，海水已经有退去的迹象，能看到某些地?方露出?了被海水浸泡过的陆地?，而大陆的高海拔地?区没受到太多影响，但临海的基地?都是?苦不堪言，很多基地?没有毁在大地?震中，却硬生生被海啸冲散了。

　　羽鲸一直在外?头，渊白当然知道?情况如何，但她决定让海水再?褪快一点。

　　海龟很忧伤。

　　【我只是?能操控水，真的控制不了这么多啊！】

　　渊白熟悉的三只海怪其实每只都有控水的能力，这差不多算是?在深海生活的基操了，没进化或掠夺到这种能力的海怪早完蛋了。

　　但这只海龟的能力最强，控制范围最广，操作也最精细。

　　【没事，你负责抽取，我负责让外?围的土壤升高，】渊白让它别废话快干活，【你饿了我还会去给?你抓水母吃呢。】

　　海龟默默往前游，它才不需要?红龙海怪去抓水母，它最近更喜欢吃海豚好?吗？它正追杀那群挑衅过它的海豚呢，就被红龙喊过来了。

　　能挑衅的海豚显然也是?海怪级别的，至少?也能用精神力交流，但海怪们不觉得彼此吞吃有什么问题，所以红龙吃了蛤蜊后能说话了，它们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被吃之?前可以试试求饶。

　　沿海的陆地?开始震颤。

　　渊白非常耐心地?，一点点地?用异能力抬高土壤的高度，这片大陆受灾最严重的就是?沿海区域，而渊白也是?确定了“地?震巨兽”不在这些沿海城市，才使用异能操控土壤。

　　果然，她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也没有突然发生高级别的地?震。

　　它围着沿海城市一路游过去，从附近的海床上搬运泥土，把土壤硬生生抬到露出?水面的程度，然后示意海龟：你可以工作了。

　　海龟：【……】

　　淮江中的水本就会流入大海，大陆如今就像个有缺口的盆，当海龟的异能全力用出?时，入海口处的水面居然像漩涡一样凹了下去，然后，两侧的土壤和下方河床的泥沙都被红龙堆了过来，硬生生造了个坝。

　　渊白当然不懂造大坝的原理，但知识不够，异能来凑。

　　她让海龟继续吸水，自己则冻住被抽出?的水，成冰状堆积到拱起如悬崖的土石边缘，最终堆成非天然的小型冰山。

　　督促海龟继续工作，渊白绕着海岸线游动，像在玩自由度极高的沙盒游戏一样，把这一排高于海平面的海岸线全部砌好?，又拿触手拱了一下海龟。

　　海龟没什么事，但它忍不住说：【人……小心我的人！】

　　它那么大，一座岛一样的龟，背上的人都被撞了个趔趄。

　　渊白：“噢……”

　　因为每次它出?现在海龟附近，它养的那些小人都会躲到房间之?类的地?方，她都快把他们忘记了，此时被海龟提醒，渊白小心地?把腕足探过去，果然注意到了龟岛建筑上，躲在房间里小心观望的人类。

　　因为海龟经常入水，所以背上的建筑很奇妙，是?像藤一样彼此缠在一起的，但渊白觉得其实更像藤壶。

　　而龟背上的人……他们的皮肤都是?黑色或白色，使用的像是?另一片大陆上的语言，而且不止一种，海龟说过人都是?它在船坏后，在海面上捡的。

　　当时它的背上都是?寄生植物，这些人类飘到附近后，都以为是?一座特殊的岛，住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岛屿不仅是?活的——还会说话！

　　当然，这期间也有人类死亡，也有人类逃离，海龟不太清楚，反正它养人只是?因为他们有趣。

　　唔……

　　当汇纳附近所有海水的淮河被彻底抽空后，渊白意思意思地?把淮河河床再?往上抬了抬，就招呼海龟离开这里。

　　然后，她让海龟停在海面上，自己悄悄地?沉下去，像一片巨大的阴影……又像大海本身。

　　陆鸣看到这一幕时，就是?这么认为的：那座岛下方一片黑暗，让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眶，不过，当抬头再?仔细查看时，阴影消失了，似乎之?前只是?阳光折射的错觉。

　　但羽鲸为什么会往海上飞啊！

　　他们有时候觉得羽鲸是?可以沟通的，但有时候这只天灾生物根本没兴趣和他们沟通，好?在他们还可以用讯石联络渊白，渊白：“应该是?那里也有个基地?吧？”

　　毕竟羽鲸的任务就是?带他们寻找基地?嘛。

　　陆鸣其实还有点不安，但听到渊白的话，她就感觉了安心和平静。

　　分明?小白姐不在这里，出?了意外?也帮不了什么忙，而且小白姐本身的战斗力也没超过巨大的异能动物们，但她就是?觉得渊白很可靠。

　　众人本来还在天上休息。

　　他们算是?很幸运的了，毕竟羽鲸上很安全。京城其他出?行的队伍比他们危险不少?，但去各个基地?遇到的情况也不一样，如南海还有稳定的秩序，可更多的小基地?是?极其不成样的。

　　要?么是?基地?领导人直接在当地?当皇帝，享受最多的甚至溢出?的资源，直接用武力控制基地?压迫里面的活人，要?么就是?乱成一团正在打架，要?么根本不信任他们并干脆动手……陆鸣有时候都想不通：我们是?乘坐天灾生物来的耶！天灾生物！你们虽然人不多，但羽鲸发火就能把你们全部灭掉，你们是?真的蠢还是?找死，甚至还有想要?攻击羽鲸并抢劫我们的？

　　鉴定为土皇帝当久了会变傻。

　　总之?，在外?面飞这么久，整个队伍都有些心力憔悴。

　　大家干脆不在外?过夜了，都在飞行时间短睡，但守着视窗的人把他们叫了起来，询问：“你们快看……海水是?不是?在褪？！”

　　羽鲸飞得不高，他们距离海岸线也够远，只是?看到了海水退去，但很快，众人发现了异常……怎么海岸像是?升高了？

　　羽鲸的路线也变了，即使他们叫喊，这只鲸还是?一路飞向了大海，在跨越古怪隆起的海岸时，陆鸣低头，看到了有植物挣破土石，挤出?了一截褐色的根系，而后便开始迅速生长，贪婪地?吸收阳光，很快覆盖松软的土壤，当他们飞过去时，冷阳市的海岸已经被一小片绿色覆盖了。

　　“怎么退得这么快……”

　　有人喃喃，不可置信：“等等！那是?冰吗？为什么海边会结冰？”

　　蜿蜒的寒冰像围着海岸垒成一圈的土石，既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透着只有末日才会有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