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快……”守心脸色也开始变紫了,像一条上岸的鱼,随时要因为窒息昏死过去,“救我……”
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南山手足无措,却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情况下,最好是等着渔民们过来,一同商量出救守心的办法,可是……
看着守心哀求的眼神,南山心一横,划着船就跑。
渔民们本来已经靠近了,看到她突然划船离开愣了愣,连忙高声喊她:“仙君夫人莫要乱跑,仔细掉水里!”
“你们别管!”南山头也不回。
渔民更急了:“您是霁月仙君的夫人,我们怎么能不管,您快回来啊,我们带您回岸上去。”
“说了让你们别管你们就别管,都不准跟过来,否则本仙君夫人可就生气了!”南山故意板起脸,果然将众人呵斥得不敢再靠近,她默默松一口气,再看一眼船板上有进气没出气的守心,心又一次悬了起来,“……是你要我带你走的啊,你要是因此延误治疗死掉了,可跟我没关系啊!”
船板上的守心虚弱地睁开眼,表示自己还没死。
南山默默松一口气,再看一眼身后,那些渔船还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准跟!”她黑脸。
渔民们顿时老实了。
“……这不是都挺好说话的,你怎么看到他们像看到鬼了一样。”南山嘟囔着继续划船。
去对岸的路被堵了,她又不能一辈子待在海上,加上守心奄奄一息,她也做不到不管他的生死,南山权衡之下,只好又划回东夷岛。
等船靠了岸,她拖着守心艰难地倒在沙滩上,任由潮水将自己的衣服浸湿,也懒得再挪动一步。
她有气无力地望着已经被盖去大半的血日,好一会儿才喟叹:“我这是图什么啊……”
“谁知道你图什么。”守心虚弱开口。
南山斜了他一眼,见他病猫一样趴在沙子上,轻哼:“醒了啊?”
守心脸色依然难看,闻言不发一言。
“你到底什么毛病,为什么怕那些渔民?”南山好奇。
守心别开脸,显然不想回答。
南山冷笑:“别忘了刚才是谁救了你。”
“要不是追你,我也不会陷入危险。”守心没好气道。
南山:“这话说的,就好像我乐意让你追一样。”
守心:“你一个偷船逃跑的贼,当然不乐意让我追。”
他说罢,便强撑着一口气等着南山反驳,可左等右等,却迟迟没有等来。
……不会是故意骗他回头的吧?守心的耳朵动了动,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回头了,结果下一瞬便看到了南山苍白着脸汗如雨下的模样。
他吓了一跳,挣扎着冲过来扶住她:“南山,南山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
“……骨头疼。”南山抖着唇说完,直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一片空荡荡的白,有一颗种子一样的东西漂浮在空中,渐渐地抽芽长大,开出纹路斑驳的花。她想靠近一些,仔细看看那朵花,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红色床幔,熟悉的喜被和枕头,南山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小半张脸。
“她还没醒吗? ”
门口传来霁月的声音,南山眼睛动了动,一侧目便看到了坐在门槛上背对着自己的守心,和他对面身姿如竹的霁月。
面对霁月的问题,守心沉默地摇了摇头。
大概是他的神情不太好,霁月没有第一时间进屋来,而是在他旁边坐下,然后将手里的碗递给他:“这是凝神的灵药,你喝下去,脑子就不会疼了。”
“谢谢仙君。”守心乖乖将药一饮而尽,便继续端着药碗发呆。
霁月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一大一小的背影竟然透着几分……温馨?
脑子里一冒出这个词,南山自己就先吓一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用这个词形容大小邪祟。
南山正发呆,守心突然开口了:“仙君,你一定要娶南山为妻吗?”
南山回神。
“怎么了?”霁月问。
守心:“她不喜欢这里,很想离开。”
霁月沉默了。
守心:“我知道仙君一定是很喜欢她,才会想让她做自己的夫人,可是她真的很想回家,我有几次来找她的时候,她恰好在睡觉,连梦里都在喊阿娘,仙君,要不我们就放她走吧,她真的怪可怜。”
霁月静默片刻,抬手摸摸他的脑袋。
南山等不来他的答案,便突然清了清嗓子,门口的两个人听到动静,果然同时看了过来。
“你醒啦!”守心眼睛一亮。
霁月温声道:“去将她的药端来。”
“好!”守心欢快地跑了。
霁月独自一人进屋,随着他越来越近,南山的心跳加快,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等他在床边站定时,她想也不想地开口:“没错,我就是要逃……”
“谢谢你救了守心。”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南山一愣:“什么?”
“你救了守心。”霁月好脾气地重复一遍。
南山怔怔与他对视,好一会儿才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道:“我没有。”
“你有,”霁月浅笑,“他身子孱弱,命格五弊三缺,幽居在方寸的院中不接触外人,方能保住性命,先前若不是你及时带走他,一旦那些渔民碰触到他,他便会窒息而亡。”
南山想起守心之前的模样,不由得舔一下嘴唇:“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为了找我才跑出去的?”
“知道。”
“那你还觉得是我救了他?”
“一码归一码。”
好一个一码归一码,南山面露嘲讽:“您可真是有颗圣人心呢。”
霁月沉默片刻,似乎在想她的敌意因何而来,但想了半天都没想清楚,索性在床边坐下:“所以,为何要逃?”
话题总算绕了回来,南山警惕地看着他:“因为我觉得这里不正常。”
“为何?”霁月歪头与她对视,似乎真的困惑。
南山冷笑一声:“还装什么,我都亲眼看到了,那个刘叔明明已经死了,就因为被送到神殿上,没多久竟然又活了,这难道正常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霁月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一时如清风朗月。
不得不说他生得很好,而且是一种没有攻击力的好,既俊秀飘逸,又叫人难以生出距离感,是随便走在什么地方,都会让姑娘红脸的模样。
可惜了,南山却不为所动。
无声对视良久,霁月朝她伸出手:“你愿意与我出去一趟吗?”
南山当然不愿意,可想想如今自己的小命都捏在他手上,躲在这里也未必安全,干脆握住了他的手。
霁月垂眸看一眼交握的手,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南山一个没站稳便倒进了他怀里,等重新站定时,浓郁的烧香味铺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还好吗?”霁月温声问。
南山摆摆手刚要说话,突然发现脚下跪了一堆人,她吓了一跳,数不清的声音突然往耳朵里钻。
“求求霁月仙君赐我一个儿子,我成婚三年了至今无所出,再生不出儿子,只怕要被所有人笑话了!”
“霁月仙君在上,小女子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今天能多打三筐鱼。”
“求赐我一个媳妇儿……”
“赐我一箱财宝……”
“赐我康健,让我百病全消……”
成千上万的声音像一只只蚂蚁汇聚,爬动的时候带来钻心却又无法阻止的痒意,南山第一反应就是去抠耳朵,哪怕是抠出血来,也要阻止这些蚂蚁爬进去。
霁月察觉到她的动作,指尖当即溢出灵力封住她的双耳,祈祷声不见了,蚂蚁也不见了,南山虚弱地跌坐在地上……准确来说,是跌坐在霁月神像的肩膀上。
她此刻所处的位置,正是神殿里霁月神像的肩膀上,也不知道霁月用了什么手段,满神殿那么多人,竟然一个发现他们的都没有,只是一味地上香祈福。
南山突然有些犯恶心。
“抱歉,我没考虑周全,以为你不会被祈福声影响。”霁月低声道歉。
南山虚弱地看他一眼:“你平时都听这个?”
霁月本以为她会骂自己两句,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愣后微微颔首:“每时每刻。”
“那你还挺惨的,”南山略微缓过来了,轻轻呼了一口气,“看来万人敬仰的神仙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所以你带我来神殿干嘛?”
霁月笑而不语,只是在一个妇人来到香炉前时,拈了一股灵力送入她的小腹,南山惊讶地看向他,无声问他在做什么。
“赐福,”霁月解释,“我是受百姓喂养供奉而生的神,有赐福反馈百姓之责。”
说话间,又一个百姓上前,霁月凝神静气,继续赐福。
蚂蚁一样的声音早就不见了,可南山知道霁月什么都听得到,在这么多声音同时钻进耳朵时,他竟然还这么平静地做事,不管他是什么邪祟,南山都对他肃然起敬。
因为不知道霁月带自己来神殿的目的,南山只能忍受着过于浓郁的烧香气味,看着他给一个又一个的子民赐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脸色好像更苍白了,像一根韧劲十足的竹子被不断往下掰,只等一个临界点就会完全断裂。
“你真的没有生病吗?”南山忍不住问。
霁月平静地看她一眼,微笑:“神是不会生病的。”
南山顿时无言。
信徒太多了,多到简直让人绝望,南山坐在神像的肩膀上,以为自己要永远留在这儿时,周围的场景一变,成了她经常去的集市。
海风有淡淡的咸腥味,在这里待得久了,南山已经闻不出来了,集市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李婶就在她五步之外,正懒洋洋地卖着小食。这里的人们大多像她一样,不管做什么都讲究个随心所欲,不担心没有饭吃,也不担心没有屋住。
她出现这么久,李婶也没往这边看一眼,想来是和神殿里一样,霁月隐去了他们的身形。
“……为什么又带我来这里?”南山刚说完,刘叔就出现了,乐呵呵地同众人打招呼。
南山眼眸微动,无声看向霁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霁月微微一笑,指尖点在她的眉心,南山下意识闭了闭眼,等再次睁开时,刘叔不见了,他先前站的地方,只剩下一颗萤火虫一样的光点。
南山在冥界的时候见过,知道那是人死之后留下的魂魄。
“一切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霁月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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