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五个邪神订婚了 第74章

作者:山有青木 标签: 仙侠修真 轻松 玄幻仙侠

  霁月浑身沐血,不知何时已经从神台上滑落,犹如枯骨一般靠着桌子,身上几乎看不见一寸完好的皮肤,有几处更是直接露骨。

  南山颤抖着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后才哑声问:“这便是你……每夜间要经受的事?”

  霁月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与她对视半晌才虚弱开口:“我……正在堕落。”

  南山愣了愣,这才发现先前还在往神像上涌动的怨气,此刻正在往他体内灌溉,而他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待彻底堕落,会有一刻钟的时间彻底失去神志,”霁月的声音比起刚才,又清晰了些,“你得……趁现在,杀了我。”

  南山咬紧牙关,死死看着他。

  霁月闭上眼睛轻笑一声,再看向她时,眼中只有释然:“你会杀了我,对吗?”

  如果是亲眼看到他经历了什么的南山,一定会坚决地说不会,可这一刻的南山,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久,她哑声道:“我想带着你,离开东夷。”

  霁月七岁以后,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希望有人能跟自己说出这句话,可今日真的听到了,却已经没了欣喜的感觉。

  “太迟了,”他缓缓开口,像耐心教导学生的老师,“你的灵骨已经开始碎裂,即便我失去神志后没有杀你,你也支撑不到下一个天黑……南山,若你死了,我便要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黑夜里了。”

  永生永世,一到夜晚,便重复被人喝血挖骨的痛楚,不得超生。

  这一定是这世上,最可怕的诅咒。

  贪婪的人群仍不死心地在地上蠕动,想要在霁月堕落之前再多吃一口血肉。南山怔怔看着霁月,好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来。”他朝她伸出手。

  南山僵硬地握住她的手,在他面前坐下。

  霁月抓住掉落在身侧的尖刀,温柔又坚定地将刀柄送入她的手中。

  “南山,帮我,”他低声道,“我真的困在这里,好久了。”

  南山的眼睛红得更加厉害,手指虚浮地搭在刀柄上,没有要握住的意思。

  如果第一步太难,他可以帮忙。

  霁月垂着眼眸,耐心地将她的手指摆正,然后抓着她的手和尖刀,一寸一寸地刺进自己的心脏。

  鲜血又一次涌出,刺痛了南山的眼睛,她恍惚间以为,这把刀刺的是自己,不然为什么她会这么疼?

  尖刀还在深入,即将刺破心脏时,南山虚握的手突然用力,抓住刀柄没有再往更深的地方刺。

  霁月感觉到她的阻止,无声抬眸。

  “我之前问你,东夷子民如此对你,你可有对他们心生怨恨,你说你没有,我还笑你撒谎,”南山垂着眼眸,定定看着他心口上的伤,“可我现在,却是信了。”

  霁月眼眸微动,不懂她这时为何说这些。

  南山看向他的眉眼,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我的霁月仙君,是这世上最干净、最温柔的人,痛到最深处,也只会将自己的一部分魂魄分割出去,还为他取名‘守心’。”

  “即便到了此刻,被子民背叛,被饮血食肉扒皮抽骨,眼中也全无恨意,甚至还想了结自己的性命,助这岛上万千魂灵脱困,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对我撒谎?”

  “所以你说不怨,是真的不怨。”

  “南山……”

  “既然你没有心生怨恨,那这滔天的怨气,又是从哪来的呢?”南山握着刀柄,缓慢地将尖刀从他体内抽出,霁月疼得闷哼一声,连呼吸都变得虚弱。

  “这些怨气,真的是从你身上来的吗?”南山缓慢起身,一步一步朝着还在往霁月方向爬的子民走去,“让你堕落、理智全失的罪魁祸首,真的是你自己吗?”

  “还是说……”

  “另有其人?”

  南山手起刀落,刺进爬在最前面的人的心脏,那人惨叫一声断了气,身上瞬间喷涌出浓郁的怨气,一瞬间又散个干净,只剩下干枯的骨架。

  是死了多年的尸体。

  “看,我猜对了。”

  南山眼角染血,平静地看向霁月:“准备好了吗?我要给你自由了。”

  这一次,就让她来做他的神明。

  

第47章

  南山从来没有杀过人,直到今日才知道,刀尖刺进心脏时,稍有不慎便会卡在骨头上,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

  那把曾经刺入霁月身体的刀,如今上面覆盖浓郁的煞气,在漆黑的夜晚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

  一个,一个,又一个……

  神殿里响起惊恐的求饶和噗嗤的刺透声,神像悲悯垂眸,金衣死死捆着身体,自身难保。

  刀很快就钝了,用起来愈发费力,南山在刀刃上注入灵力,将其重新变得锋利。

  那些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直到这一刻被刀刃刺穿,才变回原来的枯骨。

  霁月静静靠在神台上,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愈合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意味着怨气在慢慢减少。

  对于他和东夷子民而言,三千年反复重演的噩梦,终于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结束。

  神殿里很快枯骨堆积如山,南山宛若在地狱来的修罗,一只脚迈过不知是谁的断肢,出现在李婶面前。

  “不、不要……”李婶惊恐不已,嘴角还沾着血。

  上一次黑夜,她从神殿逃出时唇角沾血,可今日还未受伤,为何依然有血?

  南山默默看了她许久,眼底流露出一丝和霁月类似的悲悯:“李婶,也该结束了。”

  李婶听不懂她说什么,只是一味地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我我还给夫人做过虾饼,夫人记得吗?夫人经常……”

  话没说完,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震惊抬头,对上南山的视线后,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鲜血喷涌而出,淋在南山的身上,又很快褪色成灰尘一样的东西。

  南山转动刀柄,胖乎乎的李婶瞬间变成了枯骨,仅存的干皮贴在骨头上,像是晾晒过火的腊肉,可仔细看她的表情,又似乎透着解脱。

  总算不用再受裂身之苦了。

  南山静默片刻,累到脱力的手又一次握紧尖刀,反手刺在一个还在试图去咬霁月的人身上。

  东夷岛一万多人,在今夜倾巢而出,即便神殿枯骨堆积成山,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出现在这里,如飞蛾一般扑向霁月这盏烛火。

  南山挡在神殿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杀到最后只剩麻木。

  神殿之中,霁月虚弱地看着她的背影,想去找她,却连动都动不了。

  这一夜实在漫长,直到天即将亮时,最后一个东夷子民倒下,罩子终于摇摇欲坠,单薄得仿佛要随时碎掉。

  但还不够。

  南山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到霁月面前,两人无声对视,许久之后她才笑了一声:“感觉怎么样?”

  霁月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南山抬手想去摸他的脸,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灰尘后顿了顿,又将手收了回去。

  这些灰尘是东夷子民的血所化,她不想让霁月沾上。

  “怨气已经清得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步,”她声音低低的,透着温情,“你等等我,好不好?”

  霁月没有回应,依然只是看她。

  南山疲惫地扬了扬唇角,转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一刻钟后,她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他熟悉的人。

  钟伯被扔在地上,摔得闷哼一声后迅速爬起,快速冲到霁月面前磕头:“仙君!仙君救我!”

  霁月闭上眼睛,原本温和良善的人,这一刻周身充斥着强烈的排斥。

  钟伯却仿佛看不到他的反感,抓着他的衣角苦苦求饶:“仙君快救我啊!看在我照顾过您几年的份上饶了我吧,我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仙君,绝不会再让别人伤害您……”

  “仙君您还记得吗?您小时候不爱吃饭,我便变着花样给您做好吃的,您最喜欢老奴做的杂鱼馍馍,说那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您幼时生病,高烧不退,听说以人血入药可以防止惊厥,老奴便割了腕子给您入药。”

  “仙君,仙君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没用我护不住您,他们非要你做仙君,我又有什么办法……”

  钟伯字字泣泪,宛若一个老来无用的老父,在恳求自己的儿女原谅。

  南山清楚地看到霁月的眼睫湿润了,她没有多废话,直接把钟伯扯过来。

  “霁月,不睁开眼睛看看吗?”她抬高声音。

  霁月愣了愣,总算看向她。

  “你不恨那些子民,难道还不恨他么?”南山笑了一声,顽劣又离经叛道,“既然你没办法对他下手,那我帮你如何?”

  “胡说!你胡说!”钟伯目眦欲裂,再无对‘仙君夫人’的半分尊敬,“我是仙君的父亲,对仙君有养育之恩,仙君怎么会恨我!”

  “从你带着众人将霁月绑起来金水浇身那一刻起,你便已经不再是他的父亲。你是神仆,借着霁月神力长生不死的奴才,养育他是你该做的事,哪有什么恩情。”南山冷冷道。

  钟伯像一台老旧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做仙君有什么不好?做仙君受万民敬仰!有神力护身!还可以长生不老!当年有三个孤儿都符合资质,是我!我!我选了他,他才能有今日!”

  南山荒唐一笑:“所以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还要感谢你不成?”

  “难道不该谢吗?!”钟伯浑浊的眼睛彻底红了,死死盯着霁月质问,“你难道不该谢谢我吗?!”

  霁月静静看着钟伯,这一刻眼神古井无波。

  钟伯还想质问,南山突然道:“既然做仙君这么好,那让你做一次如何?”

  钟伯愣了愣,刚要问她什么意思,成千上万蚂蚁乱爬一样的声响突然钻进耳朵里。

  “求仙君保佑我媳妇儿这次能生个儿子……”

  “求仙君能赏些银子花,家里最近实在困难……”

  “求仙君……”

  “求仙君……”

  “啊!”钟伯惊恐大叫,捂着耳朵仓皇质问,“谁?是谁在说话!从我耳朵里滚出去!啊……”

  他状若疯癫,在地上拼命打滚,试图将声音赶出去,南山冷眼看他,直到他有进气没出气,才打个响指结束这一切。

  “不过是听了一瞬,便已经受不了了,霁月却要忍受几千年,连堕落后都无法安宁,”南山面无表情,声音冷若玉石,“这样,你还觉得他该谢你吗?”

  “做仙君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别人能做,你却做不得,为什么别人在神力式微之后,可以心无怨尤地献出血肉骨头,偏你入魔杀了所有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