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还债 第7章

作者:菌行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HE 玄幻仙侠

  他活了两百多年,多少懂些人情世故,先前临瞳说,会在此处等秦归燕死,若她在天地轮回开启前还不死,再出手取她性命,此话是真。

  秦归燕对此将信将疑,也是人之常情。

  可秦归燕走在前方,将后背留给他,分明是不设防的样子。

  秦归燕边走边介绍:“胥国驿站极多,水驿二百六十个,陆驿一千二百四十个,连通各地,是帝尊治理天下的助力,关外除了我们黑山驿,还有憨瓜驿、骡马驿、月光驿,山海关有山海驿,往北有座大城,叫铁岭,有个八里庄驿,一共就这六家驿站。”

  临瞳加快步伐,走到她身边并肩而行:“我在敦煌见过二十多个驿站,怎么山海关外的驿站这么少?”

  秦归燕打量他:“西边有一条繁华了几千年的商路,人多驿站就多,关外苦寒,人口少,朝廷肯在这养六家驿站就不错了。”

  临瞳想想便理解了:“也是,驿卒要领俸禄,来往官吏的人吃马嚼也是花销,何况朝廷还雇佣你们这些修士做活,修士们日行千里与吃饭喝水一般简单,送信方便,养起来肯定不便宜。”

  秦归燕被逗笑了:“怎么可能专招修士做驿卒?我们黑山驿的俸禄与其他驿站是一样的,是驿丞大人想过逍遥日子,主动找朝廷招安,才在此成立了黑山驿。”

  “如此说来,其他驿站都是凡人在做驿卒?没有修士传信?”临瞳十分惊讶,“我三十年前见过一个在琼崖岛当官的,那是胥国最南边了,号称天涯海角,那个官说奏折送到羲京只要半个月。”

  前方出现了一座农田包围的村庄,秦归燕加快脚步:“别小瞧凡人,一个驿夫骑上快马,到了下一个驿站便换马骑乘,日行五百里不是问题,五六千里的路要跑半个月都算慢的了。”

  “而且啊,如今各地奏折和邸报要送往朝廷,已经不用驿卒去跑了,五年前,万兵宗的炼器师在阵法一道做出突破,可以只用一块下品灵石在铜镜之上镌刻灵镜阵,通过灵力波传递文字,一份奏折通过灵镜阵送到羲京各部,经抄录呈送帝尊案前,至多半天。”

  “只有平民百姓用不起灵石,他们的信还得我们收揽过来送出去,再有灵镜阵只能传递文字,不能传声和形貌,也不能送贡品、物件,这些也是各地驿站的事。”

  临瞳听到此处,不由感叹:“我在山中炼器二十年,久不见人间,不想炼器一道变化这么大。”

  秦归燕心中一动,先前这人说自己不坏,一副认识她的样子,她还以为这位不知名的至尊知道自己身上那件案子的详情,可他若在黑山之中一蹲二十年,就不该知道那些事了。

  罢了,知不知道都没有意义。

  秦归燕站在村口,双手叉腰,提起一口真气:“黑山驿的来了,谁家要寄东西的,赶紧来啊!”

  巨大的声浪震得她

  身后的临瞳浑身一震,头顶冒出两只黑绒绒的竖耳,被这声浪一冲,竖耳迅速趴伏在临瞳头顶,微微颤动。

  待秦归燕转身时,那毛耳已消失不见。

  

第7章

  秦归燕在村头大树下的石桌前放好背篓,摸出纸笔书信,等了一会儿,陆续有两个人来找秦归燕寄信。

  他们都穿得厚实,大棉袄配二棉裤,里面是羊皮外头裹着布,双手拢在袖筒里,脸颊让早春寒风吹得通红皲裂。

  寄东西比寄信贵,农家人舍不得这点钱,只是总有想说的话要告知远方的人,他们坐在桌前,和秦归燕口述要寄的信。

  秦归燕用她随身携带的那支细毛笔,在铺开的信笺上写字。

  临瞳站在秦归燕背后两步之外,背靠着的老榆树年份不轻,树身粗壮,枝干光秃。

  他的眼神好,看到秦归燕的字迹笔笔含锋,筋骨清厉,与那挂在西厢墙上的“不学燕丹客,徒歌易水寒。”字迹相同,只是字里行间少了那股腾腾杀意。

  看得出来,秦归燕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村里的人对她很熟,有个看起来十几岁、体格健壮的少年要送她麦芽糖吃,她摇头,没肯要。

  一嘴角带痣、头戴红花的胖妇人行来,墩的一下坐旁边的石墩上,未语先笑,指着麦芽糖少年:“小秦,认识一下,这是长海,今年十六,家里两垧地,浓眉大眼,种田勤恳卖力,瞧得上不?”

  此话一出,手捧麦芽糖的少年满面通红,鼓起勇气直视秦归燕。

  旁边的老农抬手驱赶:“刘媒婆,边儿去,没看秦姑娘给俺写信呢?你别让她分心。”

  刘媒婆推他一把:“嗨,你这不识趣的老头子,好叫你知道,我也是在办正经事!”

  自打秦归燕上回给刘媒婆送信给她嫁到县里的闺女,再见面时,刘媒婆总问秦归燕要不要相看男人。

  她是媒婆,对人好的方式就是给二十来岁的老姑娘秦归燕推销各路未婚好汉,像长海这样年纪轻、家中有两垧地的未婚男子,放十里八乡都是炙手可热的好货,此次秦归燕一来,刘媒婆就把人拉给她看,真是满满的善意。

  刘媒婆又看临瞳一眼,眼珠儿一转:“小秦,还是说,你已经有瞧好的了?”

  树边的男人生得一副好相貌,若说长海是浓眉大眼的中上品,这男人便是极品中的极品,既没猴样儿也没鸡样儿,而是一副端正俊秀到极致的人样儿,尤其是眼睛通亮,凝神有光,清峻舒朗。

  身板也好,肩宽腰紧,走路四平八稳,一看就知道下盘有力,炕上有劲,刘媒婆说媒二十年,再没见过卖相这样好的!

  可惜衣衫破烂了些,此人最大的缺陷,怕是家里极穷苦,姑娘跟了他只能食西风拌野菜。

  秦归燕放下毛笔,按住刘媒婆的手背拍了拍,语重心长:“刘姐姐,长海是好孩子,我今年三十二岁,比他大了整整十六岁,看到他就和见着自家晚辈一样,到了我这把年纪,对很多事早就看淡了,见着浓眉大眼的小孩子,也只觉着喜庆,何来瞧不瞧得上一说?”

  她果断自爆年龄,使周遭陷入一片寂静。

  秦姑娘说自己多大?

  有好热闹站边上的村人失声:“三十二?莫不是说倒了,其实是二十三?”

  待秦归燕重新执笔写信,刘媒婆怔了一会儿,一拍大腿:“诶哟,我以往还以为你管我叫姐是嘴甜,合着咱俩真是同辈呀,小秦,你先别忙着看淡,以你的模样,看着顶天二十,那十里八乡的好货都在姐姐手里拽着,俱是人模人样,家资丰厚,不就是三十二吗?我照样能把你嫁到好人家去!”

  以往她还把秦归燕当做家里没长辈张罗婚事的小辈呢,现在好了,原来是同辈啊,那她更要帮这老妹妹一把了!

  “真淡了,心如止水的淡,谢谢姐姐好意,我不想嫁。”秦归燕连忙制住刘媒婆把她嫁出去的雄心壮志,只是说话时含着笑,也不为自己被推销对象而烦躁。

  她其实很喜欢刘媒婆这样通身鲜活热气、对自己表达善意的人,至于那过量的热情,只要她表明清楚不嫁的决心就行了。

  临瞳别开脸偷笑。

  秦归燕在这个村落停了约莫两刻,临瞳靠树上,听她和那些村人说话,写信时神态认真专注,一缕碎发散落在细白皮肤上,风一吹,发丝拂过眼前,秦归燕抬手将头发捋到耳后。

  将收来的信和笔墨放入背篓,秦归燕站起来,临瞳走到她身边,单手提起背篓,背到自己身上。

  秦归燕瞄他一眼。

  临瞳一本正经:“走吧?”

  二人并肩走出村落,临瞳才问道:“这些村人不知道你是修士?”

  若知道秦归燕是修士,想来那媒婆就不会惦记给秦归燕介绍男子了。

  秦归燕摇头:“我没刻意瞒着这事,只是也没宣扬,驿丞大人和我说过,若是让别人知道我是修士,只怕日日都有人来黑山驿讨要丹药,可凡人的体质吃丹药,会被丹毒直接毒死,人家讨不到药,还要骂我们是假神仙,最终落个不是。”

  驿丞大人说的这话怕是她过往的亲身经历吧,临瞳了然。

  又改口说起另一件事,“许多世家子弟从记事开始修炼,练个四五十年,到筑基境才会出门游历,接触世人。”

  秦归燕不解地看他:“嗯?”

  临瞳继续说道:“三十二岁放在修真界,相当于稚龄幼童,至少也要一百五十岁,才可以看做青春少年。”

  秦归燕咂摸他的话。

  按临瞳的说法,她在修真界是幼童,一年后死去不能算是英年早逝,而是幼年夭折,她年纪轻轻便修为强横,也不该被称作少年英才,而是天才修士三岁半。

  这人直接把她的辈分降到小孩那一桌,他什么意思,想打架啊?

  “不过,秦姑娘的为人处世已有成年的模样,比许多在家族中潜修几十年的天子骄子成熟多了。”

  临瞳把话题从打架的边缘拉回来,扶了扶背篓肩带。

  “我年轻时见过一些年纪比你大,修为没你高的年轻人,没几个会安心坐下来帮农人写信,在他们心里,锦衣玉食,受人供养是天经地义,若让他们来做驿卒,他们会觉得遭了奇耻大辱。”

  秦归燕好笑:“我用双手换饭吃,不偷不抢,哪里耻?哪里辱?”

  临瞳道:“他们是长不大的孩子,秦姑娘是能养活自己的成人。”

  两人在官道上前行,沿路栽种两行针松,是百年前帝尊命修士以木法催生,这些古松在此生长百年,只要不砍伐树木,这些古松每年产的松塔,让农家孩童拾去,官府都是不要的,这些高品质的松子是本地特产,常有行商来收。

  春风冷,吹出枝头新绿。

  秦归燕紧了紧衣领,与临瞳认识不过一日,此人温和有礼,生了副让人心生好感的相貌。谈吐行止都正得秦归燕有点怕,只是那话中好意,她听出来了。

  她心中一叹,嘴上应道:“和道友这么一聊,我竟真有点信你是愿意在这等我近一年,待我死了再取法器,而不是装作和善正直,实则是为了让我卸下戒备,好出手夺我性命,强取法器。”

  临瞳歪头,神态一如俏皮少年,语调轻快起来:“本就如此,我为至尊,虽声名不显,也没有欺骗一个孩子的道理。”

  秦归燕听他的语气,只是自己用言语交付出一点信任,他的语句中便添了欢欣,仿佛真将自己当做一个戒备心很强的小女孩在哄。

  他口口声声说“我不杀你”、“你还是孩子”,反倒让秦归燕觉出不悦来。

  她清清嗓子:“小临,你叫我孩子,我很高兴,这说明我长得鲜嫩,不过在人族之中,三十二岁是足够做祖母的年岁,老身早已不是孩子了。”

  她对着大自己一百八十岁的前辈自称老身,用袖口轻拭眼角,语气极尽矫揉造作,姿态神情惆怅沧桑。

  临瞳被噎得一时无言。

  去月光驿的路上要经过几个村镇,秦归燕要收揽信件,这才选了步行。

  跑完这几个村镇,信件收完,离开最后一个镇子一里地,秦归燕从怀中取出一柄玉如意朝前一抛。

  玉如意迎风就长,化作小舟大小,秦归燕纵身一跃,在上方坐好,对临

  瞳招手,临瞳会意,二人一同乘着玉如意,那玉如意腾空而起,向南飞去。

  不过十息功夫,便能看到地面上有个圆形小土坡,其上落着一座座砖屋,形成一个足以容纳万人的建筑群,而在建筑群外围全是农田与修得精细的水利。

  距离春耕还有两个月,这些田全是黑色,从天空俯视下方,仿佛能嗅到那肥沃的带着一点腐质的泥土芬芳。

  秦归燕看着方位,在县城郊区落下,入了腊月坡,秦归燕却是先带临瞳去县内的成衣铺子,她走路很快,连说话的语速都比常人快一些,落在临瞳眼里,也是满满的鲜活劲。

  “腊月坡是关外最大的产粮县,他们这的米是上品,熬粥时出的米油都比别家米更香,每年都要向羲京进贡,到了,走,咱把你这身换了。”

  临瞳身形挺拔结实,行走坐卧时从来看不到摇头晃脑的小动作,端庄而不紧绷,从容沉稳,仪态极好,一套浅青窄袖常服穿上身,老板和老板娘一起看得移不开眼。

  秦归燕说:“再挑一挑,我弄坏你一套衣物,赔你两套。”

  此话一出,引得衣铺老板与老板娘齐齐看她,左眼“好狂”,右眼“好野”。

  年轻人啊,啧啧啧,又看向临瞳那已经换下的破烂衣衫,深觉人不可貌相,有着一副如此好身板的男儿,也有被撕破衣裳还抵抗不得的可怜之处唉。

  秦归燕去挑衣服,老板越过柜台,拍拍临瞳的胳膊:“她肯给你买新的,便是心里有你,此非夫纲不振,为情趣尔。”

  临瞳只能在人间再待一年,却还不想放弃名声,解释道:“我与她并非夫妻。”

  “我懂,我懂。”老板露出“我也是男人,我真的都懂”的和善表情,“待会儿我给那姑娘打九折。”

  临瞳无奈地想:你懂什么?

  秦归燕也想解释,一听到九折二字,果断将话咽回肚子里,她一年后死,临河一年后进天地轮回,他们这样的人,介怀一些误解实在是没有必要嘛。

  她又挑中一件深蓝对襟窄袖男袍,还有靴袜腰带等,付了钱,带着临瞳步行去挂有月光驿旗帜的驿站。

  月光驿的文吏与秦归燕是熟悉的陌生人,大家因公务碰面数次,私情没有,二人见面后互施一礼,马上开工,交接信与邮件,有从黑山驿交过去的,也有月光驿交过来的。

  月光驿的文吏在交件时将两张信放在最上面:“这是加急过来的。”

  秦归燕收下,文吏用印章盖了收据给她,秦归燕摸出章子也盖了张收据,二人互道“劳烦”与“辛苦”,就此别过。

  从头到尾,他们连多余的表情都没变过。

  等离开腊月坡,秦归燕再次拿出玉如意,往前一抛,纵身一跃端坐其上,临瞳跳上去站好,玉如意载着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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