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起来鬼都害怕 第140章

作者:苏幼白 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轻松 仙侠魔幻

北辰明君化身追来,路潇却不迎战,她从大鸟肩上跳下,空中翻身,双握刀柄,把长劫深深刺进了大鸟修长的脖颈里,然后两腿向下一荡,像划破布帛一样划开了大鸟的脖子,还未被完全吞噬的林川灵体得以解脱,化作一道金光打中地上的纸伞,却暂时凝聚不成化形了。

路潇落地回身,再次挥刀搪开北辰明君的剑锋,冼云泽则趁机取回纸伞扔给了凌阳弋。

区区血肉之伤,还不至于危机北辰明君的生命,大鸟扭头叼住受伤的翅膀,着力一扯,生生把翅膀撕了下来,然后仰头吞噬入腹,那断肢处就立刻长出了一面新的羽翼,但是脖子上被长劫划出的伤口却无法愈合,望之血腥可怖。

北辰明君与赑犱同属一族,远比宁兮他们更了解自己的同类,她看见路潇和冼云泽这两个半神,感知到娑婆世界流动着同类的灵息,便猜到赑犱已死,甚至很可能是被杀害的,毕竟分化精魂这种毒计,摆明了是想把赑犱赶尽杀绝。

“好啊,这下来齐了!”北辰明君笑道,“什么娑婆净土,也不过是骸骨生花——”

路潇听见北辰明君谈及赑犱的死讯,哪还敢叫她再说下去,当下提着刀摇身一跃,顶了上去,冼云泽则在路潇抬起手臂的时候就了然了她的意图,操纵力场扭转了大鸟的头颅。于是路潇对阵北辰明君的化形,冼云泽牵制北辰明君的本体,齐力打断了她的话头。

然而路潇的目标不在化形,她虚晃一招避开剑锋,将身落在大鸟的足下,冼云泽瞅准时机把大鸟绊倒,鸟首刚好倒在路潇面前,她不由分说挥刀便斩,可这次北辰明君已有防备,法术加持下,长劫斫断几根翎羽后便被弹开,大鸟甚至原地滚动,想要碾死微小如蚂蚁般的路潇。

路潇身上还有因玉壶沾染的潜疾,平日行动起来都浑身不自在,此时大开大合激战一番,更加难受得紧,她甚至感觉自己每动一下,全身骨头都在叮叮啵啵地响,就好像大太阳底下热炸了的玻璃,逐步出细密的裂纹,却只能强撑体能抽身挥刀,这一刀全力砍在了大鸟的喙上,断喙从鸟首脱离,像是熄灭的烛光一样湮灭在了长劫的刀锋下。

不能靠吞噬残肢找补鸟喙了,北辰明君被迫动用灵息补全肢体,她身上的伤口一一复原,看似无碍,可实际上已经伤到了根基。

北辰明君想到自己被区区半副精魂重伤至此,怒不可遏,尾羽一抖划出遍地流光,陌生的阵法随即在大地上铺陈开来,看上去是要和路潇挣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第189章

路潇一身骨头已经酥到了脚趾尖儿,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成齑粉,但是为了抗住北辰明君的攻势,即使握刀的右手已经颤抖也不敢停下,只能半途换手继续强撑下去,左手刀交到右手,右手刀又换到左手,反复几次之后,和她缠斗不休的化形发现了端倪,趁着路潇换手的间歇,挥剑斩向她的脖颈。

可是此刻的路潇甚至都转不动刀了,本能地抬起右手隔档剑锋,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剑即使杀不掉她,也肯定能毁掉她的人身。

然而意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出现,路潇诧异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右手轻易握住了剑锋,然后捏碎了剑刃,继而向前一推攥住了北辰明君化形的脖子,北辰明君的力场和灵息都被不容置疑的强力震慑住,像只麻雀一样被路潇轻松地提了起来。

路潇很确信这不是自己做的,因为她刚才根本就没伸手,指甲上的白线微微扰动,而压制住北辰明君的这股力量又异常熟悉——这是赑犱的气息,虽不知缘由,但她显然借用了赑犱的力量。

当路潇意识到自己无法解释眼下的情形时,脑子里突然突然冒出了一个歹毒的计划——不如直接让宁兮几人因伤离开娑婆,这样他们就没机会查证赑犱的秘密了。

她给冼云泽递了个眼神,然后松开了北辰明君的化形。冼云泽当即会意,在路潇松手的同时解开了北辰明君本体的束缚,奋力挣扎的大鸟突然解脱,刹不住闸似得冲撞向宁兮几人,他们立刻闪避,可惜躲得过北辰明君的本体,却躲不过山呼海啸一样袭来的力场,冼云泽甚至还偷偷操纵空间,故意让他们结结实实地遭受了一波冲击。

凌阳弋本来有机会逃走,但是他为了保住林川的附身纸伞,硬是没敢躲,至于宁兮和米染,则为了阻止冲击力超出冼云泽的力场范围,主动释放力场硬抗了大部分的攻击。

被迫参演这场闹剧的北辰明君目睹一切后,来不及骂路潇神经病,就被她第二次抓住了肩膀。

“你输了。”路潇小声命令,“闭上你的嘴,一个字不准说出去。”

她言毕松开手,北辰明君的化形原地消失,接着本体也逃向了裂解的苍穹,便在大家以为一切已经结束的时候,路潇忽然跃身追上,抢在北辰明君离开前的最后一瞬,用刀鞘敲断了她一边羽翼。

残翼落地,地动山摇,经久方停。

路潇和冼云泽一起回到了伙伴身边,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询问他们状态如何,几人果然伤得不轻,尤其林川,连化形都被打散了,看样子真需要回家好好安养一段时间。

宁兮呈现出前所未见地虚弱:“你还不和我说实话吗?”

“我早说过这事和你们没有关系。”路潇顿了顿,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硬着头皮对宁兮喊,“你们哪来的好奇心非要问问问,是嫌害我害得不够吗?”

宁兮、米染、凌阳弋听见她的话,齐齐愣住,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路潇既然打定主意把他们逼走,就想干脆彻底把人得罪光,最好让他们留下心理阴影,永远不回娑婆才好。

“要不是你脑子有问题到处打听,怎么会招来这种祸害?”路潇冷冷地白了宁兮一眼,而后雨露均沾,又把视线依次转向凌阳弋和米染,“凌阳氏,外神打进来你只会给她送花吗?你这种废物也配自称神职?还有你,米染,你一个上古大巫杀人如麻,装什么正修啊,要不是你假清高我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我不奢望你们有本事帮我,那就闭上嘴少打听,别害死我行吗?”

冼云泽闻言吓得屏住了呼吸,虽然知道路潇只是想找借口想把几人逼出娑婆,以免他们受害,但……这些话是可以说的吗?真的可以说吗?啊?

对面的三个人果然瞬间冷了脸,甚至都没有人答话,直接持诀瞬移走了。

路潇默默看着他们离开,心里想,我这下真是彻底完了。

冼云泽拓展出来的空间将会永久存在于娑婆,虽然从行星尺度看,这片新生的荒野不过弹丸之地,但还是让经纬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现在卫星一定已经观测到了异常,安全局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路潇把长劫插在地上,捏了捏快要断掉的手腕,她捏得很用力,像是发泄情绪,又像是拉住自己的手防止自己逃跑。

冼云泽还不太想给路潇好脸色,冷淡地问:“然后做什么?”

路潇盯着手腕上的珠串,轻轻笑了一声:“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

冼云泽看着路潇黯然的背影,默默咽下了即将出口的奚落。

路潇继续絮絮低语。

“就在半年以前,我见过最强的人也只是人而已,是人就会生老病死,就有七情六欲,就要遭遇身不由己的命运,但我没有,从我生出灵识起,这世上便没有我强求不到的事,所以我其实很难共情人类,我见到的人越多,越觉得自己是个异类,经过的事越多,越和常人的生活背道而驰,可那个时候,我其实很想成为一个人来着。而现在,我也有了身不由己的命运,体验到了求而不得的苦楚,一样在七情六欲里纠缠,我比过去人生里的任何一天都更像是一个真实的人了——不,我应该就是一个真实的人,因为只有人才会祈愿来世不要再做人了。”

冼云泽听到她怅然的倾诉,一腔火气烟消云散,语气温柔下来:“你受伤了吗?”

路潇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仍只是自言自语。

“来到特设处前,我过的很累,怕平时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忘了点零零碎碎的东西,或者一眼没照顾到身边的异常,就可能给普通人带去致命的危险。如果普通人是游鱼,我甚至都不能算伪装进鱼群的鲨鱼,我是飓风和海啸,必须时刻小心地束缚起自己,才能让身边的人感到舒适,所以,我过去没有朋友。”

路潇说着说着笑出来,仿佛回忆到了很开心的事。

“这半年我真的很快乐,从没有这么肆意妄为过,身边的人都比我资格深,还愿意容忍我,我完全不用克制自己,不用顾虑行事后果,出任务有人夸奖,做不下去有人接手,想干活就随便做做,不想干活就大喊大叫,玩不起了就掀桌子耍赖,反正每一次都会被原谅,好像我活了二十四年,现在才开始做小孩子。”

可是说着说着,笑容又渐渐从她的脸上褪去了。

“我过去生活在精心构建的剧本里,剧本中删除了一切修行的法门,没有任何出世的途径,人类成了我唯一的命运参照物,就像人不能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我即便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可除了模仿人类生老病死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我忠诚人类的身份太久,所以刚到特设处的时候,挺自负的——那时我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只感觉神仙也不过如此,因此我起初没有修行的动机,也没有升仙的执念,反正这身本事,这辈子,够用了。”

冼云泽走到路潇身边,小心翼翼地从侧面观察着她的表情,他庆幸自己嘴巴慢,没把暗地里预演了很多次的解气的话一股脑说出来,不然现在一定追悔莫及。

“小路潇,你的手怎么样了?”

路潇听见了他唤自己的名字,仍只顾着捏手腕,不曾抬头。

“我先天感情淡漠,对人对事都看得开,从没体会过大悲大喜,更没有一个能称得上亲密的人,来到这里后,才第一次和被迫人形影不离,被迫体验反复无常的情绪,被迫接受一段缠绵缱绻的感情,虽然有点儿强买强卖的意思,但……很有趣,每天都带着期待醒来,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想见的人,两个人一起,平凡的事情也充满欢快,我们可以为了油条炸成字母C这种小事笑一整天,甚至从此再看见油条时,都忍不住想冲对方笑,于是我开始担忧人类的一生太短暂,不够我们相伴,而且时间一长,我从大家身上看见了另一种更贴近我真正命运的出路,好像那样的生活才适合我,我也想要成仙了。”

冼云泽听到这里,顿时觉得血海深仇也不那么要紧了,反正他早已找到九百九十九个理由说服自己,只待路潇给他最后一个台阶,他就准备好略迹原情,原谅她自己都不记得的前世今生。

他率先让步说:“我们和好吧!”

“我们?”路潇终于转头看向他,可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神情,眼神戏谑,声音平静到毫无起伏,“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谁啊?”

路潇的话从冼云泽耳朵里轻飘飘溜过,又被思维本能排斥出去,不曾留一个字在脑子里,所以他竟没能听见她究竟说了什么,只剩下一种尴尬又震惊的表情挂在脸上。

“你说什么?”

路潇对他视而不见,提刀就走。

冼云泽快进一步拉住她的衣服,固执地问:“你说什么?”

冼云泽不同于宁兮他们,其他人被激怒后可以一走了之,把这片刻的不快抛诸脑后,但冼云泽心里就装着俩人之间这点事儿,抛不开丢不掉,所以直白的激怒没办法逼走他,只会引发无休止的争吵。

但就像他了解她一样,她也清楚他的软肋。

路潇用刀鞘拨开了他的手:“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别再这样做了。”

冼云泽轻声问:“你生气了吗?我当时突然想起过去的事,不可能一点情绪都没有。”

“我不在乎你回忆起了什么,也没必要生你的气。他以前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恢复了记忆,突然就不喜欢我了,那么那个时候,过去曾经和我情投意合那个他,其实就相当于死去了。”路潇目光冷漠,字字如刀,“还不明白吗?从你选择离开起,我和你之间就没有关系了。”

冼云泽的动作被她的话语冻结,化形都开始虚幻。

他的意识无处躲避,只能逃向过去,想要藏进最美好的回忆里,但他炼狱般的生命中救赎寥寥可数,堪称快乐的时间不过弹指一瞬,唯有作为傀儡的那段纯粹愉悦的回忆能接住他几近破碎的灵魂,可是他突然听见那个貌似自己的玩偶说——

……他是他,我是我,这个灵魂不再喜欢你的时候,就是他取代了我,这些事我想了很久,想得很清楚,觉得应该说给你知道,我怕自己来不及说,就被变成别的人了……

他现在已经变成别的人了。

第190章

冼云泽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揪出壳的寄居蟹,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面,被路潇和过去的自己一同审视着,仅有的幸福追忆在凝视中逐渐磨灭,赖以生存的温暖被寸寸剥离,他一分一秒也承受不了这种残酷的处境了。

“不是的,我……我……”

他词不达意地嚅嗫了几个音节,但看见路潇嘴角微动,好像又要讥讽什么,可是此刻的他根本不敢再听路潇多说一个字,竟然吓得在她开口前落荒而逃了。

路潇看见他瞬间消失在自己眼前,勉强紧绷的表情松懈下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看,这些话我也很会说的。

风从原野过,吹散了她脸上的笑意。

路潇低下头,发现本来不算严重的手腕被她自己捏得肿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停下了掐捏的动作。

可是她现在头疼,骨头疼,手腕也随着脉搏的跳动一下下的疼,全身上下都在疼。

又想起宁兮他们离开时的眼神,越发疼得厉害。

我都要死了,你们凭什么和我计较?

半个小时后,车辆的引擎声渐近,安全局的车终于到了。

车队停在很远的地方,带头的几个人下车观察了一下路潇的状态,眼神相对,路潇点点头,他们才派了一个人踏上这片新生的土地。

“路主管,出什么事了?”

“上面下来一个朋友,已经送走了,你们按流程封锁事故区域,暂时别碰地上那些东西。”

接洽人道了声好,远远摆了一下手,同行人员便熟练地拉起警戒线、布置路牌、通知路政部门封锁交通。

他又问:“总局通知我你们六人已经汇合,那副组他们呢?”

“他们暂时不会回来了,你们以后做事收着点儿,遇上麻烦能封锁就封锁、不能封锁就尽量缩小影响范围,别再强而为之了。”

接洽人震惊于她的话语,小心翼翼地问:“他们走了吗?”

“嗯,算是吧!”

接洽人眼睛瞪得更大了:“那你呢?”

“我?”路潇对他笑了笑,“我也要回家啦!”

路潇自己乘机回到橙城,然后独自打车回了家。

只是她把家门钥匙落在了办公室,这时候只能跟着邻居一起进入小区。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走亲访友,小区里到处是跑跑跳跳的孩子,小不点儿们都穿着红外套,扎着红发圈,拿着摔炮比谁扔的远。

路潇站在冻结的水池边,默默看着孩子们游戏,许是她站的时间太长了,有个安静的小女孩悄悄走近,害羞地送给她一盒摔炮。

“给姐姐!”

路潇接过来,点了下头:“谢谢你。”

小女孩腼腆地笑了笑,跑回了伙伴们身边。

路潇把摔炮放进衣兜,拿出手机,深呼吸做了下精神建设,然后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对面的爸爸声音很小,说话还能听见回音,应该是跑进卫生间里面躲好才敢接起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