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幼白
路潇走过去掐了一下冼云泽的脸,暗暗惊叹:他到底是怎么用无机物做出这么生动传神的表情的?
新的一天,就在这样精彩的插曲中开始了。
路潇安抚好冼云泽,穿戴整齐,带着他去前面食堂吃饭,沿路收获了无数哦哦哦的惊叹声,让她感到十分自豪,此刻,她和一口一个大儿子的米染在某方面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之后,她又去保障科拿回了给冼云泽准备的手机和全套身份证明,从此他就是一个有独立身份的“人”了。
炫耀一圈,回到办公室,宁兮和林川正借着办公室前的空地切磋招式,两个人的动作都很慢,也没有蓄力,这并非较量,而是宁兮在教林川运转体内气息的方式,宁兮带着林川一步一步地调整身法,林川有动作不准的地方,宁兮就叫他停下来,看着自己做示范。
宁兮打起拳来身姿舒展,行云流水,有一种近乎舞蹈的美。
路潇见状,拍手叫了声好:“好一招蛞蝓亮翅!”
宁兮斜了她一眼,继续为林川示范第二招。
路潇再鼓掌:“蚯蚓摆尾!漂亮!”
宁兮收手,定睛看向她:“你又闲下来了是吗?符箓都背完了吗?手诀都学会了吗?要不然从今天开始跟我学调息?”
路潇果断切换话题:“谢谢副组不用麻烦了!我就是来请几天假。”
“因为我昨天说了你,你就跟我消极怠工?”
路潇赶快摇头:“不不不不,我妈昨晚来电话,她熟人家的孩子好像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叫我回去看看。”
“去吧!”宁兮痛快地答应了。所谓不干净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连一点小事都算不上,因此宁兮根本不担心她的安危。
路潇看见宁兮又开始给林川示范动作了,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水蛭缠手。”
宁兮扭过头:“你说什么?”
路潇没有答话,嗖地钻出了门。
这是冼云泽第一次登门拜访,不论什么身份都不该空着手去,所以路潇绕路买了些礼物,然后带着他去了车站。
来到人群之中,路潇忽然有些后悔了,果然不该把冼云泽雕琢得惊为天人,这张脸回头率太高,以至于一路被跟拍,偏偏冼云泽还自我感觉良好,哪里有镜头就对哪里笑,像是个俊美的二傻子。笑笑这也就算了,路潇一路提心吊胆,最怕的还是他灵机一动把眼珠子抠出来,或者把胳膊腿卸下来儿,那负责收拾烂摊子的保障科得把她的照片贴在鞋底踩满一万年。
好不容易混上火车,路潇直接把冼云泽摁进了软卧包厢,这个四座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把门一关就再也不受外界的影响,她捧起冼云泽的脸,第八千遍强调起了外出注意事项,说得她自己都烦了,也不知道冼云泽听没听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
“冼云泽。”
“你多大了?”
“24岁。”
“你是什么身份?”
“青城会展中心采购员。”
“我是谁?”
“喜欢的同事。”
“是同事——我们去干什么?”
“买打印机。”
“遇到有人问没有排练过的问题怎么办?”
“那他可真讨厌,我能把他做成标本吗?”
“绝对不行。”路潇用力捏起他两边脸颊,“冼云泽,一定要记住,如果有人问你答不出来的问题,就假装出去接电话。”
冼云泽点了点头。
此时乘务员敲门进入包厢,先对靠门的冼云泽说:“先生您好,检票,请出示您的证件。”
第一次坐火车的冼云泽:什么是检票?
——如果有人问你答不出来的问题,就假装出去接电话。
冼云泽乖巧地拿起黑屏状态、完全没有反应的手机,举到耳边,一本正经地“喂喂”着走出了软卧包厢。
乘务员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种人,简直就差把“可疑人士”四个字写到脸上了。
路潇连忙掏出两个人的证件递给乘务员,陪着笑说:“我这位同事非常有幽默感,哈哈哈!”
她咬着后槽牙应付走了乘务员,立马出来寻找冼云泽,却发现他正在车厢走廊里和人聊得火热。
那是一位带婴儿出门的老太太,如今不到周岁的孩子被冼云泽抱在怀里,哇哇大哭着,喉咙都有些哑了,老人则面色惶恐地对他比比划划,神态十分紧张,考虑到冼云泽饲养各物种幼崽的爱好,不得不说眼前的情形十分令人担忧。
路潇见状,一个箭步窜到冼云泽身边,劈手就把孩子夺了下来,还瞪了他一眼:“你抢人家孩子了?”
“不是不是!”老太太赶忙替他解释,“我请这位小伙子帮忙抱一下宝宝,我好腾出手来给孩子爸妈打电话。”
“啊,哦!”
路潇尴尬地把孩子还给了冼云泽。冼云泽看着她,委屈地抿着唇,看起来挺不高兴的,他怀里的孩子咧着嘴哇哇大哭,看起来极不高兴,大不高兴抱着小不高兴,相映成趣,相得益彰,不高兴到一块儿去了。
路潇偷偷拍了拍冼云泽的背安抚他,然后和老太太搭话:“孩子怎么哭的这么厉害呀,是不是不舒服了?”
“许是吧!”老太太唉声叹气,“都怪我偏偏不信人家大师的话,害了我家宝宝哟!”
路潇皱了下眉,大师!大师!又是大师!这大师的刷新概率比游戏野怪都高。
“阿姨,发生到底什么事了?”
老太太遇上这些事本就没主意,见有人主动来问,便忍不住求助:“我们昨天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可是今天早上,我带宝宝去前面餐车吃饭,遇上了一个算命的,那人神神叨叨地说宝宝被脏东西缠住了,三天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还要免费给我们驱邪,我怕他是骗子就把人家撵走了,结果从餐车回来不久,宝宝就哭个不停,你看这孩子也不发烧也不咳嗽,就光是哭,哄也哄不好,睡也睡不着,可急死我了,孩子爸妈千叮咛万嘱咐地把孩子托付给了我,要是宝宝出了问题我可怎么活啊!”
第66章
路潇想了想,问道:“那个人抱过宝宝吗?”
老太太点点头:“抱过呀!”
路潇听闻此言,便从冼云泽的手里接过了孩子,解开襁褓系带,仔细检查一番,果然看见孩子右脚小指上扎着一个透明的鱼线圈,线圈已经将趾头勒得红肿,但孩子本身肤色就红,鱼线又透明无色,再加上老人的眼神不好,便很难发现脚趾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出了问题,也难怪她一时手足无措,差点就被所谓的大师骗了。
路潇细心地解开了鱼线圈,哇哇大哭了一早上的孩子竟然真的渐渐安静下来。
她把孩子还给老太太:“江湖骗子的小把戏而已,你替她揉一揉,等活过血来就好了。那个骗子长什么样?你跟我说一下,我去报告乘警。”
路潇仔细记下大师的样子,如言报告给了乘警,然后与乘警一并前往餐车,很快找到了正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大师。
乘警把路潇两人和大师一起带到了公务车厢,向站台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只等车辆到站,便要将大师交给地面的警察局。但大师是个老油条了,进局子跟回家一样勤快,根本没带怕的,反而还阴测测地打量路潇两人,恐吓说要记住他们的长相伺机报复。
冼云泽瞄了一眼伏案填写记录的乘警,确认他并没有看向三个人,便当着大师的面,双手捧起脸颊,悄无声息地表演了一个头颈分离术。
大师是个懂礼数的人,礼尚往来,也给他表演了一个当场晕厥。
乘警听闻当啷一声,扭头便看见大师栽倒下去,连忙将他架到了椅子上,好在大师身强体健,经这么一摔又醒了,只是额头在桌角上撞出好大一个包。
乘警满面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路潇撇撇嘴角:“可能早上没吃饭,低血糖发作了吧!啊,大师?”
大师把头点成了啄木鸟:“是是是是是……”
不久之后,车辆缓缓减速,广播中传出报站声:“前方即将抵达橙城东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路潇笑容可掬地对大师道别:“我们到站了,拜拜啊大师,有缘一定再见!”
这是路潇工作后第一次回家,爸妈一起来接站了。
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坐上车,妈妈从副驾驶的位置扭回头,看着后排的路潇和冼云泽,他们二人并肩携手,真是好一对玉女金童,女貌郎貌。
说起来,这也是路潇第一次带异性回家。
在父母眼中,路潇从小性格冷淡,不惯与人交往,身边甚至都没有长久的朋友。
其实路潇的外在条件很优越,她本就天生丽质,衣服鞋子周周都有新进,再加上性格大方以及一丢丢神秘感,自上初中以后,不乏男孩子对她产生情愫,但路潇对此只有一个态度——避而远之,实在避之不及者,她就和他们展开友好亲切的武学交流,她放出话去,但凡有个人能在掰手腕上赢过她,她就包揽对方一学期的零花钱,理所当然,没人能拿到这份高额悬赏,不过凡路潇就读过的学校,都会莫名萦绕着一股奇怪的尚武精神,练习搏击散打跆拳道的学生比别的学校都多。
妈妈一向知道这件事,开始只当小孩子之间开玩笑,但路潇的不败战绩从初中持续到高中,又从高中维持到大学,妈妈这才渐渐有了危机感——她的女儿不止谈不成恋爱,可能还要开宗立派了。
亏她还担心路潇哪天误入歧途决定占山为王,没想到人家入职才几天时间,就能把这种颜值的同事领回家,看来以前是自己多虑了。
妈妈客气地问候:“冼先生啊,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潇潇了。”
冼云泽如实回答:“哪有,一向是她照顾我。”
瞧瞧!路潇还特意发了短信提醒他们这位男同事不太会说人话,人家这不说的挺好的吗?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妈妈接着客气:“你们平时工作忙吗?”
“都是路潇忙,我只是跟着她而已。”
“是吗?潇潇很适应这份工作呀?”
“当然了,她特别厉害,大家都很信任她。”
“潇潇这么努力呀!你也是和潇潇同时入职的吗?”
“我比她晚来几天,但我是因为她才留下的。”
“原来你们两个的关系都这么好了呀?”
“嗯!我们两个最好了!”
大约是话题进入了冼云泽的专业领域——夸路潇,因此他竟然可以对答如流,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这二位一个亲妈眼里出天使,一个情人眼里出西施,十八层滤镜叠叠相加,美颜出一个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路潇,他们越聊越投机,越聊越合意,双双表示相见恨晚,只有路潇尴尬得要死,屡次尝试打断话题均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用力在旁边翻白眼,她琢磨就算自己现在开追悼会,主持人的悼词都吹不到这个水准。
好不容易熬到家门口,路潇不等车彻底停稳,便打开车门跳了出来,顺手把冼云泽也拎了出来,强行打断了他和妈妈的对话。
“爸妈,你们两个上楼吧!我和他,嗯,我们去露露姐家看看。”
妈妈也打开车门走下来,忙不迭招手:“不急不急,你们先上楼歇歇!你叫冼云泽是吧?我就叫你小冼了,快点上楼,我给你看看路潇以前的照片。”
冼云泽看着路潇,等她发号施令,路潇不好叫妈妈在楼下久等,于是对冼云泽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跟过去。
路潇特意小声嘱咐:“跟我妈说你刚做完胃镜,12小时内不能吃东西。”
于是冼云泽走向路潇妈妈:“妈,我刚做完胃镜,12小时内不能吃东西。”
路潇刚把各种礼物从后备箱里拎出来,听见他的话,嘎嘣一声握断了礼盒把手。
她抬头吼道:“冼云泽,你要叫阿姨!”
对于她间歇性的狂暴状态,冼云泽习惯了,冼云泽不在乎,冼云泽跟着路潇妈妈上了楼。
还好岳父对潜在女婿的天然敌意让爸爸保持住了理智,他挤眉弄眼地小声问路潇:“潇潇,我知道你懂点儿那个,你是给他下降头了吗?”
路潇无奈地回了爸爸一个白眼。
她想,今天不是世界末日可真的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