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小张停住笔，“你还是没有回答问题，这首歌是写给谁的？”
“察觉到这件事，已经是我跟了Kris好几年的时候。”聂老师有她自己的谈话节奏，她用被做自传访谈似的说道：“他从不在物质上亏待我，甚至在情感上也没有过，我们保持着感情和身体的全方位联系，很多时候形影不离。他竟然让我进入他的天国集团。”
聂老师脸上出现了一种被褪色之后的欣喜：“我
以为他真的看重我，让我和他的事业一起陪伴他，于是我在浮沉歌坛十几年后，第一次在天国集团尝到了真正权力的味道。”
“我帮他做事，管理下属，照顾他的生活，我是他身边最重要的人和唯一的女人，起码当时我是这么想的。”聂老师话锋一转，“但后来证明，最后两样都是假的。”
涂蓝埙隐隐感觉到聂老师要抛出重磅信息了，后者抬头看向屋里的三人，幻声道：“你们玩AI吗？”
当然，小张前几天写的文化宣传周的报告还是用AI润色过的，只是被李傲看出来腔调太奇怪，所以被痛批了一通。
涂蓝埙打游戏的时候也经常匹配到AI人机。
聂老师出现了做梦般的神情，她托住腮，懵懂地像个小女孩，说：“Kris有个AI，他几乎每天都和那个东西聊天，甚至戴上VR装置。我以为那是高科技前沿的富人享受。你们知道那个AI是什么吗？”
李傲不接受反问，“是什么。”
聂老师无聊地耸了耸肩，很显然，她用这个笑话逗过自己不止一次，现在未获反响有些失望，说：“是Kris的妻子。”
小张：“啊？”
聂老师重复道：“Kris有妻子，他的妻子是一个AI。所以我只是Kris的情妇。”
Kris对那位AI妻子情深义重，整颗心都掏了出去，他会在清晨和妻子商量今天穿什么，得到妻子的建议后，再将服装方案讲给对此一无所知的聂老师，让聂老师帮他取衣服、打领带，最后收获一个温存的早安吻。
——用刚虚拟亲吻过AI的嘴唇。
聂老师咯咯笑了两声，对此乐不可支，她的上半身猎豹般俯低在桌面上，抬头说：“他，我见过他刚从我床上下来，就去到他自己的那个房间，我跟着他，偷窥到他在对AI道歉……”
“最后他哭着说，谢谢她，赐予他这么美好的体验。他完全把和我在一起时的感受，当成和AI的另一种交互方式。”
涂蓝埙、李傲和小张的表情都微妙起来。
“我不是善妒的年轻姑娘。”聂老师一挥手，“我退隐之前就做好了当人大婆或者情妇的准备，当然得足够有钱才行。但一想到Kris对我情意绵绵、喘息不止的样子，就让我感到……”
她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很轻柔，“当时是漫长的伤心。”
“现在则是彻头彻尾的想吐！”
那首《温暖的月亮》完全是写给AI妻子的。
就连最开始追求聂老师的原因，也是她的声线足够相似，尤其是唱歌的时候。
涂蓝埙不免同情地看向聂老师，李傲一个中年人被这种重磅消息砸得有些发晕，他不太懂电脑科技，但板着脸的小张眼里已经隐隐有些打抱不平了。
李傲稳了稳声线，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继续按程序审讯，“那么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Kris对你的欺骗的？你后面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矛盾，导致他最终将你杀害？”
聂老师的情绪也平静下来，她的眼睛看向涂蓝埙，或许让她想起了宋思雨，她叹了口气，说道：“感情上的欺骗是最后一年才发现的，我猜那占我死因的一大部分。此前长久以来的矛盾是寻找我的妹妹，我觉得他在这方面不尽心和另有打算，我们开始离心了。”
李傲眯了下眼，问道：“你就对天国集团做的种种丧天良的事情，没有产生半点负面情绪？”
“当然产生过。”聂老师说：“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上船了，我想成为名正言顺的董事长夫人。我认识Kris以前也见过差不多的事，只不过我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这是一种进步。”
涂蓝埙等人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聂老师今天应该没撒半句谎，她原以为聂老师会仗着“死者为大”的机会掩饰一些。
可偏偏，聂老师就冷漠但复杂万分地、将她一生的柔软和罪恶全都剖开了摊在审讯桌上，任由他们记录审判。她已经完全疯掉了。
“但你遇到了一个问题。”涂蓝埙用眼神接触过后，接过了审问的话柄，“你尽可以扮演加害者，但你未找到的妹妹一度可能成为新的受害者。这让你发现，你其实从未进步过，你一直都在用加害来欺骗自己没有受害。”
聂老师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咬牙笑了声：“真是后继有人啊。”不知道她指的是谁，“没错，我是把自己玩进去了。最后被人装箱扔到山底下，我活该的。”
当时聂老师是在逃跑路上被牵牛抓到的，她求饶不止，但牵牛是个冷心冷肺甚至有点变态的执行机器，所以她还是死了。
前因后果都被记录完毕，聂老师被文冲手下的人带走，一出审讯室，鲁炼冰来到涂蓝埙身边说：“哎，天国集团出来的这些人啊，真是没救了。”
鲁炼冰刚跟完另一场审讯，其余的五名死者都沟通完毕，其中有所罪过的被游管局带走，完全无辜的则交给了涂蓝埙，让她领回鬼魂社区先安置起来，近两个月不要离开鹿城。
“两个月就能结案了？”涂蓝埙眼睛有点发亮。
文冲用卷起来的纸筒敲了下她的头，笑骂：“太乐观了吧？牵牛还没抓到呢。”
纸筒被扔进涂蓝埙怀里，文冲说：“看看吧。”涂蓝埙展开，发现是一张《拟鬼魂社区临时身份注册名录》，她嘴角的笑容压不下去了。
“上面通了？”涂蓝埙忍不住看了又看。
文冲还想给她一下，但到底没工具了，只能揉着眉毛说：“你当通马桶呢？临时的，但不准太张扬，万一出这个意见的人过段时间不在这个位了……”
涂蓝埙立马点头，她当然明白，乐颠颠地就要回便利店，又被文冲叫住。
文冲爱惜地捋了捋涂蓝埙的额发，她戴着电子手表，掌心接触到涂蓝埙额头的同一时刻，涂蓝埙感觉自己和米哈伊尔、和芦嘉穗的链接全部中断了。
“我给你的东西，最好还是看完吧。希望你能看出不一样的认知。”文冲轻声在涂蓝埙耳边说。
涂蓝埙微微怔住，文冲意味深长：“你真的看清他了吗。”
说完，距离拉开，涂蓝埙再度能感应到米哈伊尔和芦嘉穗了。她面色如常地点头。
文冲笑了下，“回吧，怪累的，回头给你批外勤津贴，小鲁她们都有。”
“得嘞！”涂蓝埙跑远消失在楼梯下，心脏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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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鬼魂们陷入了狂欢。
他们或许要在此地有个正式身份了，鬼一旦有社会关系连结，就不太想马上去投胎了，所以得到活人社会的认可很重要。
索倪亚边修指甲边说：“我妈能搬过来住吗？”
电脑女鬼弱弱举手：“以后我网上和人组队打游戏，是不是可以脱马甲了，他们都想加我帮忙代打。”
这些问题全都超出涂蓝埙的思考范围，她说：“停！停！这些还没确定呢。”
刘茂盛倒是乐呵呵进来了，又取了之前的鬼魂姓名居住地列表，挨家挨户去确认登记了。
“刘伯伯
以前是做什么的？”涂蓝埙问。
N看了眼她，跷着二郎腿又将书放回膝头，“文冲和你讲什么了？”
哎哟嗬，学会讨价还价了？
涂蓝埙还真不吃这套，头发一甩，“懒得理你，我打游戏去。”
然后一回三楼卧室，涂蓝埙戴上插了硬盘的VR头盔，直接进入了《灰色城窟模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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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冲的那个账号不在线，估计还在警局忙，游管局这些人实属打两份工拿一份钱，这个命运也很快就会降临在涂蓝埙身上了。还好她被允许搞副业。
上次的进度还停留在【王艾拉】在美臻花店被夜莺发现。
涂蓝埙盯着那个跳跃的眼眸雏菊的加载图标，周围一暗再一亮，发现主控站在灰色城窟的花店后街。
拖动模拟器自带的进度条，涂蓝埙发现后面的剧情有点无聊，无非是【王艾拉】继续调查丽塔死亡的事件。她玩了两个小时，打出三个意外死亡结局。
第一个是再闯医院被夜莺发现，然后昏迷醒来后在一辆车上，最终连车带人一道被丢下悬崖。
她好像有点知道这个灵感是从哪来的。
第二个是跟踪丽塔的电子灵魂，却和对方一道被送入灵魂加工厂，VR头盔拟真地帮涂蓝埙体验了一把看着自己活活被压成罐头的感觉。
第三个是追查到夜莺以前的几所中学大学，试图掌握其过往人生。当天没发生任何事，但【王艾拉】睡一觉就死了。
涂蓝埙不禁打了个寒战，就算对面的BOSS是N，她也感觉很吓人啊！
不对，是更吓人了。
一个熟悉的、刚互相挠挠靠靠过的朋友，一下子翻脸变成了不认识的大坏蛋，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点开模拟器章节列表，涂蓝埙直接点击第二周目，这个周目必须在【调查丽塔】和【调查青鸟都会医院】两个任务都完成且主控存活的条件下才能开启。
她当然作弊了，她是个打游戏都只能匹配到人机的人，她还努力什么。
涂蓝埙直接进入第二周目，二周目的色调比一周目更柔和但也更暗沉，灰色城窟的样子和原来不太一样，有的老建筑取代了更现代的新建筑，而一周目看上去旧旧的楼，在二周目看上去则新新的。
一行字幕浮现：二十年前。
原来是时间跨度。涂蓝埙操控【王艾拉】在都市里行走，她之前的出租屋现在是个小精品公寓，但还好钱币是二十年前后通用的。
在小旅馆租了个房间，【王艾拉】的证据板、线索物品和换装空间才被重新激活。
二周目初期完全没有任务指引，只能凭她自己乱撞，而涂蓝埙决定找找N。
夜莺是N的灵魂的另一种衍生存在，或许他们之前的人生轨迹也有相似。
涂蓝埙回忆着N曾说过的他小时候在鹿城住得靠北，老城区，于是她也朝灰色城窟的北边走去。
现在时值黄昏，涂蓝埙坐了辆公交车，灰色城窟北部和鹿城北部果然一样，建筑逐渐陈旧低矮，而在一簇簇铁灰色楼房之间，涂蓝埙看见了孤儿院的宣传单。
宣传单上写着：赠您儿女，可爱健康，家族传承，欢乐享受。
有点怪怪的，但按照孤儿院的地址，【王艾拉】摸索过去，还没走到那一条路上，就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小身影撞到。
但是没撞到，那个小东西敏捷地闪了过去，擦着【王艾拉】身侧跑走了，后面还追了个笨拙的大个子女人，提着裙子边跑边骂：“停下！停下！你这个小畜生！”
那女人上半身的T恤是孤儿院员工制服，【王艾拉】回头望去，从轮廓上辨认出了那孩子的身份，头型和脖子的线条很秀气，皮肤极白，侧后影都能看见长长的睫毛，还有那双幼猫似的眼睛。
是幼崽状态的N无疑了。
涂蓝埙心中升起另一种疑虑，但缓缓压下，追上那一大一小的脚步。
幼年期的N相当恶魔，将孤儿院员工耍得团团转，肺都快气炸了，可就是捉不到他。那张小猫似的脸上闪动着冷冷的得意。
“请问这是怎么了？”涂蓝埙操控【王艾拉】适时出声。
孤儿院员工白了【王艾拉】一眼，“关你什么事。”说着又继续去追，还顺手抄起了路边工地的铁铲，这可是要打死人的。
【王艾拉】大声叫道：“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孤儿院员工这才慢下脚步，恶狠狠朝她走过来，N也停在远处，趴在墙头用攻击性的眼神看着他俩。
“那孩子是个恶魔。”员工粗声粗气，“他快要被家庭领养了，可是他干了坏事。”她厌恶地扬声吼道：“你敢说你干了什么坏事吗！”
N不说话，继续冷冰冰地看着。
员工将目光转向【王艾拉】，嫌恶地说：“他杀动物，死了一地的小猫小狗，都藏在他欺负的孩子的床底下！这个变态！”
第111章 撞凶
涂蓝埙被这话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