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处商用民宅，两层，用新世纪流行的话说叫loft。
进入那间loft，涂蓝埙才知晓天外有天，住房系统显示这户上下两层加起来的建筑面积足有三百平，简直做成了跃层大公寓。
“文主任，我们在这里发现了董一健的指纹，以及他个人的生活痕迹。”警员跑过来报告。
文冲问：“没别的吗。”
警员干脆：“暂时没有。”
董一健干嘛要将她们引到一处自住过的普通公寓里来呢？这里并不比他名下房产豪华舒适，甚至算得上偏远。
涂蓝埙停在红酒柜前，库藏并不连贯，缺少对大酒庄经典年份的搜集补充，只有充满个人喜好色彩的寥寥三两瓶。一看就是不常在这，偶尔来一趟放松小酌用的。
“他不常来这。”文冲从主卧卫生间走出来，“客卫是空的，主卫只有密封牙刷和男款拖鞋，漱口水没开封，生产年份是去年。还有那边——”
涂蓝埙顺着看向一间疑似的保姆房，完全空的，但警员从里面收拾出几张高级上门家政的单子，都是做的全项目室内清洁维护，而且还特别标注了一点：全程开启摄像头和精准定位。
“他需要监控家政的活动范围和行为，这间房里有他不能被人发现的东西。”涂蓝埙拿过来一看，“而且签单人是他自己，不是助理或者其他代理人，证明这个地方需要保密。”
一间有秘密的公寓。
众人穿着鞋套将此地走遍，却没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文冲拿着户型图走了一圈，最终停在衣帽间最深处，说：“衣服有这么多吗？”
涂蓝埙伸手拨开，衣橱打得不深，浅浅一层而已。敲敲背板，里面发出空洞的声响，她好像嗅到了绿色的味道。
绿色的味道？
涂蓝埙微微皱起眉，听见文冲问旁边的物业负责人，“这面墙的外面是楼梯间还是外墙？”
“都不是。”物业负责人指了指有些难懂的建筑结构图，“这里应该是阳台。”
“阳台？”涂蓝埙有些诧异。
刚刚在街上时她就注意到了，这两列楼房之所以优雅风情摇曳，有很大部分是因为每一层都镶嵌有广阔的外阳台，其中栽种了大叶招展的绿色植物，如宝镜上嵌了层层绿丝绒，让这栋建筑看上去好像在森林中呼吸。
只是进入公寓后没发现有外阳台，于是便觉得外阳台可能不是住户空间的一部分，而是物业负责维护的外立面装饰用地。
“您看见外阳台了吧？”物业负责人解释道：“那里看上去很狭窄，但其实空间非常大，关于外阳台的植被维护是签在协议里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间被封上了，屋内格局也转换成是衣帽间紧贴着外阳台，这间主卧原本不是这个朝向来着。”
涂蓝埙转头，“等一下，这栋楼的开发设计人是谁？”
“不太清楚。但商业产权全都在一位姓黄
的先生名下，他可能是开发商代表吧。”物业负责人说道。
姓黄。
黄何姜。
他毫无疑问是手套了，只是董一健为什么套两层皮来买下这间房子呢？只为了保密吗，什么样的秘密呢。
“把这拆开。”文冲对身后手持破拆器械的警员说道。
物业负责人被带了出去，衣帽间的壁板应声倒下，后面果然露出另一个空间。
对方没说谎，超大阳台的确是这些高级公寓的核心卖点，而浮现在楼表面的只是窄窄一条。
在衣帽间和外阳台玻璃框之间，是一片绿色的海洋，他们仿佛走入了微缩版植物园，外部光线被绿叶过滤，从头顶垂落的枝蔓散发出清新的味道。
“面积还是不够。”文冲继续核对建筑结构图，“这边缺了一块附赠面积吗？不，不缺。但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没被找到，它在看着我们。”
可无论他们怎么在绿植中打转，就是找不到所谓的“东西”。
涂蓝埙瞧着这些绿植越来越眼熟。
文冲直接干起老本行，让人抬来灵体层面的监测仪器，四处扫描之后，竟然真的有一个被标注为红色的空间在数据图景中显现，几乎与他们现在的站位重合，只是模模糊糊、若隐若现的。
众人都有种见了鬼了的感觉。
“文主任。”涂蓝埙将文冲拉到一个角落，说道：“你从这边看。”
文冲看了两眼，一下子眯起眼睛，她也看出来了。
青鸟都会医院秘密办公室的挂画照片被取出来，相对比，那片没有透视的绿色风景画的布局，和眼前的阳台绿植错落层次一模一样。
绿叶在灵体检测灯的闪烁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
“就是这里了。”文冲缓缓地说：“那个地方。”
“但，我们应该怎么进去呢？”涂蓝埙反复从那里走了两趟，没有任何感觉。
就在这时，文冲的手机响了，接听后半分钟，她的脸色越来越奇怪。
“小涂。派出去的人说，在野外又找到一个和那张图一模一样的地方。”
文冲抬起头。
“那个地方，也检测出了神秘的红色空间。”
第136章 产权
“什么位置？”文冲问道。
对面当即回答：“在西省境内,西省东南部的一座无名野山，当地人一般叫它小琨山。”
这竟然也是警方在西省彻查天国集团犯罪巢穴时发现的,发现者不是别人，而是那位形似熊猫、憨态可掬的西省警官魏福福。
真是一员福将啊……涂蓝埙不禁感慨。
文冲又对了一下小琨山现在的游管局人员配置和仪器设施，眉头微微一皱。
“咱们不去吗？”
“这边的都破不开，去了西省就能破开那边的了？那边坐镇的也是主任级别，器材和咱们这一样顶级。”文冲叹了口气，“要学会相信你的同事。”
涂蓝埙受教地点点头，文冲看了眼另一方向，说：“董天龙今晚出院受审,你下午四点来警局,现在回去休息吧。”
董天龙自从被羁押回来,身体健康状况就非常糟糕，一度进了医院。
涂蓝埙说：“好啊。”
于是她回了便利店,跟着警方转了这么长时间,便利店的招牌都有点陌生了，一进门就看见白小句在捧着杯豆浆喝，抬头看见她笑出一圈白胡子,“姐姐。”
电脑女鬼懒怠地从外国吸血鬼爱情电影中看了涂蓝埙一眼,又转回头，“回来了。”
涂蓝埙感受到对方语气中些微的不满，厚着脸皮笑坐在电脑女鬼旁边，指指点点：“哎呀，这个女主角好漂亮嘛。男主角也是颜值巅峰。还有男二号的那股热腾腾的小狗味我都闻到了……”
电脑女鬼思忖半秒钟，到底忍不住和涂蓝埙讨论起来，“你不懂！女主角的公公和吸血鬼大首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和电脑女鬼玩了一会，外面有鬼魂顾客进来,涂蓝埙站起身扫码收银，众鬼看见涂蓝埙既惊了一跳也松了口气，声音参差不齐地说：“小老板，您可回来了。”
涂蓝埙赶紧笑笑，说：“最近出门了，出门了。”
鬼魂社区似乎比涂蓝埙离开的时候更加壮大了，之前只有差不多一个村的规模，几十上百户鬼魂；但现在竟然冒出了这么多，快及得上八盘镇了。
有种自立为王的感觉啊……
李傲不会让派出所来剿灭我吧……
不不不，我是持证上岗……
涂蓝埙胡思乱想着，困意渐渐上涌，胳膊突然被人轻点一下，回头看是N。
N回到便利店显然比之前放松得多，一进门就扑向了他热爱的咖啡机洗地机蛋糕机和吸尘器。他盘在涂蓝埙兜里装了好几天铁蛇，可是累得不轻。
“游管局那些灵魂设施有没有辐射副作用啊。”涂蓝埙将手在N面前晃了晃，被抓住手腕，手里塞进一咖啡杯，打开看才知道不是咖啡，而是温温的甜牛奶。
N看着涂蓝埙，手指还虚圈在她的手腕上，“走，跟我进屋。”
涂蓝埙大喝一口，差点没喷出来，但N的脸色不像开玩笑。
刘茂盛赶紧在后面说：“你们去吧，这里还有我和小白她们呢。”
芦姨也笑眯眯：“是啊是啊，嘉穗和她老公也在，哦说到这个老公呢……”
涂蓝埙赶紧道谢刹住二人的话头，往上跑了几步，N正站在违建的三楼楼梯上，低头望着她，她和N上了三楼进门，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同于警局的繁忙井然，也不同于便利店的熟悉轻快。
家，是一个特别的词。
这间房子像一块被打湿的暖羊毛，沉甸甸软乎乎地压在涂蓝埙的思维上。
于是她看向N，对上那双破碎的桃花眼，说：“终于回来了。你之前和凶魂、鼩鼱鬼他们打斗的伤怎么样了？”
N没有受伤，只是消耗过度。但他并不介意涂蓝埙将那说成是“伤”，好像被这么定义，就能多一分郑重和被心疼的愉悦感似的。
N回答道：“完全无碍。”
涂蓝埙第一次觉得面对这鬼的时候有点热。可能是芦姨和刘茂盛说的怪话让她的耳朵痒痒。
完全无碍，什么无碍？难道他要在家里狂练二百五十个俯卧撑再加一万米往返跑吗。
索倪亚会上来杀人的。
“哦，好吧。”涂蓝埙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
N不再说话了，只是用那种沉沉的眼神瞧着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在思索什么吗？似乎又不像，更像是处于一种情感上的挣扎和混沌。
涂蓝埙只能找话题：“要不我找穆小镇教授聊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迸出这一句来，后面的话就容易说多了，“问问穆教授这个的事情。”她将脖颈里的项链扯出来。
N何等聪明知意，眉头紧了紧，“你要和我解绑？”
“我，我只是心疼你这两天太憋屈了。”涂蓝埙解释道：“你看，我在做南分局任务的时候，但凡旁边沾了游管局的是非，你就被仪器压得藏在我兜里出不来，多难受啊。”
N盯住涂蓝埙：“那为什么是穆小镇？你觉得她会帮你——隐瞒？”
涂蓝埙眼睛转了转，说：“第一，我不可能把你领到穆教授面前，说‘看这是天字第一号恐怖BOSS兼天国集团前董事长助理，现在您能帮我男朋友解除束缚吗’？”
她说这话好像逗乐了N，对方的眉目放松下来，不禁溢出一丝笑意，又淡淡散去。
涂蓝埙再接再励道：“第二，我当然是让穆小镇教授看看这条项链了，这东西当年就是她的课题组研发的啊。而且你忘了，涂蓬莱女士和穆教授有点交情，我青少年时期还和穆教授吃过饭呢。”
如果穆教授能研究出项链出bug的原因，N也就不必被束缚在她的20.22米之内了。
说完，涂蓝埙的身影摇了摇，她有些头晕，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N上前一步扶住她，让她坐在沙发上。涂蓝埙靠在沙发枕上，拉住N的手臂，让他没法从单膝跪扶手的姿势站直回去。她仰着脸说：“南西山，我不是想和你分开，便利店永远有你的一半。我想让你更自由。”
沉默几秒钟后，N说：“还是先忙完这一批审讯的事吧。现在Kris没有落网，我应该是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
涂蓝埙见对方坚持，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笑：“好啊，继续绑着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