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涂蓝埙和N还是来晚了。
“这个名单不是严格按照顺序来猎杀供材的。”N说，“陈一洲到现在都没事，武龙反而没了。”
武龙的灵魂到现在都没出现，按照常理，机体死亡后鬼魂会出现在随机的地方，并且失去一部分记忆，武龙找回来还要一段时间。
涂蓝埙问：“可不可能已经被吸取走了？”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当然不可能，德世手里的灵魂抽取器只有两个，黄金镜子和铜猞猁，现在全都落在他们这了。
说明什么？说明武龙是被临时加急翻的牌子，能和他配型上的病患一定非常危重，于是插了队。
这才出现了陈一洲还活着，他后面的武龙却被提前收割的情况。
“在这等不是个办法。”涂蓝埙说：“我们得回一趟现场。固定他们杀害武龙和朱师傅的证据。”
再次开回北郊分厂外，这里已经停了三辆警车，涂蓝埙的步子一下停在草丛另一边，她看见几张熟面孔。
那个医院公厕遇到过一次、马青年自缢现场又遇到一次的中年女性，可能是警察，级别挺高但职务不明。
那个面色严肃的男警官，她记得那人被叫做李队。还有李队身边常在一起的一个年轻女警和一个憨厚的中年男警。
涂蓝埙遥望过去，玻璃坠物现场已经被警员封锁，那名厂领导冷汗涔涔地被带到一边问话，斥责他的就是李队，估计是在说给底下人封口的事情。
而那位神秘中年女警官厉害多了，她正不带安全保护地爬在起吊机上，仔细检查机器的每一个细节，起吊机操作员紧张地看着她。
警察为什么会发现这里有问题呢？它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工厂事故。
但这里已经没有涂蓝埙的事了，不知为何，她看着忙碌的制服人群，心中升起如此的信赖感。
拜托了。
“走。”涂蓝埙转身去开车，“我们现在去找杜紫苑。”
开来的路上，涂蓝埙紧急push电脑女鬼查出杜紫苑的行程，根据后者发布的最新一条微博——速溶咖啡、工位和陪伴打工的盲盒娃娃，杜紫苑应该就在公司。
杜紫苑就职于本市的一家财源传媒公司，名字不太吉利。公司营业方向是直播带货，规模不大，杜紫苑做运营岗位。
说是运营，其实一岗兼多职，剪辑拍摄和控评选品都得干一点，不过工资只有一份，杜紫苑才在这里做了三个月，司内岗位就已大变一轮，只有最能吃苦的她留了下来。这家公司不愧叫“财源”。
裁员给员工，财源给老板。
涂蓝埙来到财源传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一般是最后的摸鱼时间，但财源传媒看上去庙小妖风大。每个人都在忙碌，没有人订外卖或者准备叫网约车。
杜紫苑的工位在最边上，她在和老板说话。
老板身后附着一团黑气，油腻笑道：“小杜，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62章 神秘人
涂蓝埙皱皱眉,她站在财源传媒的玻璃门外，这一层有两家小公司,别人拿不准她是不是另一家的人，倒也没人上来管。
杜紫苑被老板点到名，连忙站起来，脸上是被工作消耗过的萎靡，她的电脑任务栏挤满了页面，有剪辑软件，有运营网页后台，有实时监控数据的前端,还有选品的对接对话框,一个又一个品牌方代表的奇葩要求蹦了出来。
看着都让人想发疯。
可能是小主管的人一边发任务,一边还在催：“大家加油哦，这些都做完就能下班了,不要拖拖拉拉的。”
老板对杜紫苑笑了笑,安抚道：“没事，小杜你先跟我过来说点事，回去再工作也不着急。”
就是绝口不提加班费。
N在涂蓝埙旁边说：“这个老板不正常,他身上有东西。”
涂蓝埙往老板办公室的方向看去,现在扁平化办公，办公室就在员工区最里面，透过磨砂玻璃门的侧边条，涂蓝埙看见老板沙发缝里掖着一把刀。
老板被控制了。
偏偏N还过不去，他俩站的公共走廊离杜紫苑的工位超过了20.22米，更别提老板的办公室了。
该死的距离限制！
涂蓝埙给电脑女鬼打了几个字，一下子，杜紫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了。
杜紫苑挂断一次,很快又响起第二次，联系人名字是“妈”，老板挂不住脸，让杜紫苑先接电话。
“喂，妈。嗯嗯，我在上班。”
“什么？您摔了一跤，心脏不太舒服？已经打急救电话了？行，我现在联系大舅，让他去看看。”
杜紫苑的声音焦急起来，她家并不在鹿城这个大都市，这里也不会有她的家，千里之外的母亲忽然得病，杜紫苑挂了电话，声音都带哭腔了，“老板，我得出去打个电话，今晚可能回不来公司了。”
老板当然没办法当众拒绝，他很不耐烦地看了杜紫苑一眼，脸上明明写满“你妈都有人管了你去关心有个屁用”，但还是呵呵笑了声：“去吧，去吧。记得跟人事请事假哈。”
外面的天都黑下去了。
杜紫苑拿起包就往外跑，通话呼叫挂在上面，她胡乱按着手机，试了好几次才打开高铁购票界面，刚走进电梯间就被一只手拉走了。
“你是谁？唔！”杜紫苑的嘴巴被捂起来，见涂蓝埙口罩后面是个年轻女生，虽然惊慌但没过分害怕。
涂蓝埙比了个“嘘”，“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杜紫苑还着急母亲的事，通话已经自动挂断，低头一看手机，返回的通话记录里根本没有母亲的名字！
那给她打电话求救的人是谁？
当然是电脑女鬼，她能打网络电话，但没办法伪造联系人名字，所以干脆黑掉了杜紫苑的手机屏幕显示，伪造出一个带铃声的通话界面。
就连杜紫苑妈妈的声音，都是用平时聊天的语音条捏出来的。
杜紫苑更惊恐了，却被涂蓝埙制住，涂蓝埙递给她一只口罩，脱下自己的外套：“不信我的话，你亲眼去看看你老板的办公室吧。”
停留在写字楼区域给了杜紫苑一些安全感，她们来到另一层楼的公共厕所，在那里一直待了四十分钟。
再下楼时，财源传媒还有员工在无偿加班，但那个油腻老板已经不见了，他见等不到杜紫苑，自然先回家了。
涂蓝埙准备入侵那间办公室，她引起了一点点注意，但大家都工作到双眼无神，只见一个穿着陌生外套的口罩女生径直走向老板办公室，还没等旁边的人发问，她就拿出钥匙——其实是自己家门钥匙——打开老板办公室门。
事实上，门是N帮忙开的，但钥匙的响声和门被打开让大家都以为她是老板派来的，于是谁也没问。
涂蓝埙只开门在门口站了一下，好像忽然想起落了什么东西似的，急匆匆转身往外跑。
等到再回来时，她手里拿着一盒茶叶。
但其实外套口罩下面已经换成了杜紫苑。
杜紫苑确认涂蓝埙没进入办公室范围，做不了手脚，她直接走向沙发，沙发缝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猜在抽屉里。”她想起涂蓝埙说的话。
办公桌抽屉没有锁，一拉开，里面的匕首寒光闪闪，杜紫苑吓了一跳。
可这也不能证明老板想杀她，太离谱了。
杜紫苑正站在原地纠结，老板的电脑忽然亮起来，显示出忘记退出登录的聊天软件pc端。
屏幕错乱般自动弹出窗口，上面直接打开一份聊天记录，是老板和一个神秘人
的，那个神秘人的头像是一只顶着花的仙人掌。
神秘人：进到他身体里了吗？
老板：进了，放心。
神秘人：别忘了催眠他，到时候动静尽量小一点，闹得太大会引起官方注意。
老板：懂，现在只是轻度催眠，他做的事都合乎他自己的思维逻辑，但到了关键时候嘛……呵呵，可就由不得他了，不过到他被抓的时候都会认为是自己一时发了疯。
神秘人：发照片来确认一下。
老板：[图片][图片]对了，到时候从哪下刀比较合适？
神秘人：得活着送进医院，但不能活太久，注意，别伤到心脏。
杜紫苑往后退了两步，心凉透底，老板发给神秘人的就是偷拍的她的照片。一张是杜紫苑在工位上喝咖啡，还有一张是杜紫苑的全身照。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把茶叶往衣襟里一塞，快步走出公司。
涂蓝埙正在楼梯间里等她。
短时间内连续受到太多冲击，杜紫苑反而冷静下来，把涂蓝埙的外套拢了拢：“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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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最终去了一家融合式餐厅，包间里，杜紫苑将冰果汁一口气喝掉半杯，觉得不爽，直接扔掉吸管，仰头灌了个干净。
“他们为什么想杀我？”杜紫苑又开始反复，幻想道：“这是最新的裁员手段吗？”
涂蓝埙看她都开始说胡话了，点击平板又叫了杯冰水上来，将一张私人医疗公益组织的打印资料递给她，说：“你近几年参加过这个组织的□□血吗？”
杜紫苑懵了两秒，“黑宇宙？不你等会，我没参加过□□血啊。就算我穷到只能合租小次卧每天通勤四小时，我也不至于去卖血吧。”
涂蓝埙挑了下眉，竟然如此吗。
“不过这名挺耳熟的，好像之前选过他家的品？不对……”
但杜紫苑又喝了两口冰水，被超额工作耗尽的脑力缓缓恢复，她拍了下桌子，“我想起来了，我入职上一家公司的时候，入职体检就是在黑宇宙体检中心做的。”
黑宇宙公益医疗，黑森林高端百货，黑家冥祭百货，德世医院的这些披皮马甲，真是把黑字写在脸上了。
涂蓝埙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往米饭里添了几勺海鲜蟹黄豆腐，搅拌着吃，“你要不先多吃两口？”
等听她说完细节，怕是吃不下去了。
杜紫苑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赶紧扒了两口饭，像要对巨大未知做储备似的，两个女生几乎把饭菜扫了个精光，吃饱喝足后，杜紫苑壮士断腕般：“来吧！”
“有人盯上了你的器官，配型来源想必你明白，就是那套体检。”涂蓝埙直接说：“你老板被那些人催眠了，他要杀你，等到你抢救无效之后，会被安排一份器官捐赠协议。”
杜紫苑逐渐瞪大了眼睛。
等涂蓝埙把武龙的事告诉她时，杜紫苑已经表情麻木，她说：“所以把我们杀鸡取卵，是为了挽救上流阶层的宝贵生命？”
涂蓝埙点头：“大体就是这样，武龙的死目前被压下去了，你可能很久之后才会看到调查结果，不过我拍了现场和医院的照片，你要看吗？”
杜紫苑僵硬：“不用了，谢谢。请不要剧透给我。”
和杜紫苑的交流顺利得异乎寻常，对方当然想报警，但又自己瘪下气来：“我没有证据。就算拿到老板的聊天记录，把他抓起来，万一他们又换人来害我呢？”
涂蓝埙有种感觉，德世对杜紫苑的需求，没有对武龙的需求那么迫切。和杜紫苑能匹配上的那个器官接受者可能只是准备排队做手术，而武龙的匹配者没准快死了，逼得他们宁愿在众目睽睽下制造意外杀人，反而多害死一个朱师傅。
但这不代表杜紫苑是安全的。
“你先请两天事假好了。”涂蓝埙说：“就说你母亲没大碍但吓着了，但非要你回家探望她，你和你母亲打个电话，告诉她你撒了这个谎，因为这两天你要跳槽面试更好的公司，让她帮你一起圆。”
杜紫苑点头如捣蒜，当场给她妈妈打了电话，有N和电脑女鬼护航，这通电话没有被任何人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