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她双眼失焦，嘴角蓦地笑起来，陷入一种陌生情绪，牵引她的思绪飘浮到天空上，又在那沉入地心和深海。
“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涂蓝埙和N陷入了僵局。
倒不是涂蓝埙多怀疑他，而是李傲来过之后，涂蓝埙决定深入调查，而N单方面跟他自己犯了别扭。
具体表现为不说话，阴着张脸反复擦地，害走进来的鬼魂顾客滑倒，连薯饼跑快了也得滑个脸刹，气得喵喵大叫。
而且饭菜里的糖含量越来越多，桌上的廉价咸菜成为人人争抢的紧缺物资，刘茂盛直发愁，说再这么下去容易招来蚂蚁鬼。
“你俩加起来心理年龄有二十岁吗。”索倪亚嚼着脆皮棉花糖，吐槽。
涂蓝埙冷冰冰：“把那东西放下再说我。”
又一局网页小游戏显示GAMEOVER，涂蓝埙“唰”地站起来，把打瞌睡的电脑女鬼吓了一跳。
索倪亚笑得灿烂：“不就那点破事嘛，随便你们，反正不关吃瓜的事。”
自从燕归疗养院回来，涂蓬莱就再没给涂蓝埙发过消息，其实之前也没有。倒是张小槐给涂蓝埙打电话，说要请她吃饭，叙旧。
这家伙可能把他亲妈荷花安宁缠得忍无可忍，终于告诉他，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是被拘了魂了，恰好和那个要命的金店龙凤世家有关。
于是张小槐就蹦着高想找个“知情人”出来聊聊，一想，最近光顾龙凤世家的熟人就涂蓝埙一个，于是三催四请地要她出来吃饭。
一想起充满倾诉欲的“小男人鱼”，涂蓝埙就脑袋疼。
“我下午不在店里，出去有事，晚饭也不回来吃了。”涂蓝埙对电脑女鬼说，其实是对N说。
米哈伊尔高兴起来：“晚上夜莺不做饭了？终于不用吃甜口红烧肉了？”
N哼了一声，抹布一甩，转身进卫生间收拾去了。
下午三点，涂蓝埙准时出发，因为这次要见外人，没开银灰捷达。汤伟宁用小货车把涂蓝埙送到好打车的地方，嘱咐晚上回来叫他来接。
出租车开到张小槐订的饭店时，已经快四点，蓝绿透明的天边浮起晚星。现在是最后一段温度还算飒爽的时节，再过几天有降雪，然后是凛凛寒冬。
涂蓝埙也不管身后吊着的N尾巴，被服务生引入包间，张小槐已经坐在火锅边搅蘸料了。
他抬头，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哎哟，我叫了鸳鸯锅，快坐快坐。”菜单被推过来，“还有什么要吃的，赶紧点。”
涂蓝埙看见那鸳鸯锅，眼皮一抽。
谁家把番茄拼咖喱的锅底叫鸳鸯锅。
有病。
又补了两份牛肚和虾滑，涂蓝埙坐在一边，腿支过去踢开旁边那张椅子，张小槐投来疑惑的眼神，她敷衍：“伸伸腿。”
N在被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不是哥们我吹牛，说真的，我真的能看见鬼！”张小槐甩出明显构思半天的开场语，但没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范儿。
因为N就坐在张小槐对面，他完全看不见。
涂蓝埙“嗯嗯”两声，继续琢磨点菜。
张小槐不乐意了，一拍桌子：“你怎么不听人说话呢。和我生分了是不是。我跟你说啊，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当时我要借你钱你不要，现在还跟我这装深沉，德性。”
涂蓝埙扔一张餐巾纸给他。张小槐斜着眼睛。她淡淡：“你的油碟甩衣服上了。”
张小槐“嗷”一嗓子，哭了：“这是我妈刚送我的，完了完了，要被制裁了。”跑出去要湿纸巾和去油剂。
屋子里安静下来，涂蓝埙盯着冒泡的火锅。其实张小槐对她一直挺仗义的。
当时蓬莱集团倒了，圈里的朋友就属张小槐冲在前面，拍胸脯要借钱给涂蓝埙，没利息的那种。可惜他虽然做生意，但手上能挪动的现金掏空了也未必能填上大窟窿。
更何况他愿意，他家里可不愿意。所以当时涂蓝埙婉拒了，也是死要脸，连出租屋地址都没告诉他。
张小槐很快回来，衣服湿了一大片，但笑嘻嘻用纸巾垫着，“呀，锅都开了，你快吃啊等什么呢。”
房间里飘荡着番茄混合咖喱的味道，张小槐吃得津津有味，涂蓝埙越闻越觉得那个味儿像呕吐物，放下筷子去开窗。张小槐又在发出声音：“服务生，麻烦来一下，换个清汤拼麻辣的正常锅底。”
N在旁边发出一声只有涂蓝埙能听见的冷笑。
换锅底的间隙，张小槐闲不住玩手机，两名服务生进来撤锅，锅很烫，他们戴着厚厚的隔热手套操作，其中一个说：“客人请小心，往后躲躲。”
张小槐却没躲，愣愣看着手机，差点一脑袋撞在热锅上。
涂蓝埙：“你干嘛啊。”
张小槐狂挥手，看附近服务生的眼神都不对了，身体前倾要来拉扯涂蓝埙，被一把拍开，“你快点，快往这边坐，坐到墙后面去。”
他把涂蓝埙往里赶，竟然火锅也不吃了，直接付钱结账单不肯离开包间，向外张望两眼，把门一合：“快，拉上窗帘。”
涂蓝埙忍无可忍：“到底怎么了？”
张小槐用椅子顶住门，合上窗帘，非让涂蓝埙坐到墙角里，脸色严肃：“你被通缉了！等等，我打个电话哈。”
他给新请的保镖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人。涂蓝埙还懵着，谁通缉她啊，文冲还是李傲？开玩笑吧。
张小槐给涂蓝埙看他的手机，这人喜欢浏览一些地下网页，也就是暗（、）网，此刻那个暗
黑风页面最上面浮着两条帖子，点进去，涂蓝埙的照片赫然在其中。
“你被悬红买命了。”张小槐极为严肃。
那个标注的价格后面有长长一串零，而且还说只是底价，做成后另有奖金。
好在地址还算模糊，只有一个鹿城，但涂蓝埙的学校经历被挂了上去，顺着就能找到社会关系。
发布者是匿名，张小槐还在敲脑袋，“谁这么恨你啊，是不是涂阿姨得罪过谁。”
涂蓝埙知道是谁。除了董一健那群人还能有谁。
怪不得张小槐这么应激，他浏览的那个网页基本没几条合法信息，最干净的也是擦边灰产，源于一帮躲在阴暗角落里闷声赚大钱的家伙。
“我得回去了。”涂蓝埙站起来。
张小槐透过窗帘缝看一眼，像在找不存在的狙击手，“你去哪啊。要不离开鹿城避避吧，我安排你走。”
涂蓝埙拿起外套，“报警。”
张小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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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坐在鹿城南部分局时，已经是三十分钟后。涂蓝埙让张小槐先跟着保镖回家了。
李傲的脸色难看极了，“这是我们工作的重大失误！”
其实没什么办法，君玺庄园的监控和外面的沿街监控都不好抹，由于灵体感应器的存在，N有能力但无法那么做。
涂蓝埙的面部信息泄露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那群人能这么快就把悬赏挂到网上去。
她往沙发上一靠，“估计办这事的肉身在国外。”
李傲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还好在君玺庄园行动开始前，你的个人档案就被封锁，处于隐藏保护状态，他们没能找到学校经历之后的事。”
便利店的地址被保护起来了，包括涂蓝埙的注册经营者身份。
文冲从外面进来，“网安正在介入，已经越过交涉，直接采取技术手段取消那个网页的信息。”
只是防不住那些人再发一次。
李傲放下烟，对涂蓝埙说：“要不你最近住到局里来吧。或者我们在便利店周围多加两个探组，实施全天候保护。”
涂蓝埙倒没什么感觉，她同意了后一个提议，拿手机给电脑女鬼发消息，后者很快黑到那条帖子的浏览数量和后台转载信息。
不到一小时，网站消息被撤，但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现在最大的困难是，倘若真有人摸过来，他们也只能抓到“接单人”，但按不住悬赏发布者。
董一健一直处于监控状态，没有对外联络过，视野之外替他办事的人是谁，到现在也没露头。
只能说君玺庄园的行动虽然叫停了德世医院，但远远没到一网打尽的地步。
“放心吧。”涂蓝埙说：“我就待在那，哪都不去。有情况随时和你们联系。”
文冲点头，声音依然平稳，“好，我今天就驻过去。我已经汇报给我的上级，这事不是鹿城能解决的了，我们还会派人过来，专案特办就要来了。”
涂蓝埙最后没用上汤伟宁，是文冲亲自开车将她送回去的。
回到便利店，给张小槐发了个报平安的消息，涂蓝埙看见街道外那个临时派出所内外的警员肉眼可见地增多。
索倪亚听她说了暗（、）网买凶的事，冷冷讥笑一声：“谁敢来？我不怕再在水缸里种一回荷花。”
米哈伊尔抱着粗壮的胳膊坐在店门口，表情阴沉，像要随时给什么人一个俄式大摆拳。
鬼是不用睡觉的，于是刘茂盛暗中拉起一支可靠的放哨队伍，将便利店方圆一公里的通道看得严严实实，白超和芦嘉穗、冒险队都在其列。
还有碧海潮生的人鱼鬼魂们，他们现在能自由出入，便摩拳擦掌地来凑热闹。
刘茂盛还回来一次说：“放心吧小老板，大家都激情澎湃的。”
第89章 坟地
或许因为鬼变成鬼后,从没有过这样一个能活得像人的社区聚集地，而现在的一切归功于涂蓝埙,所以他们很努力地想要维护这一方家园。
最要命的是，这群鬼平时普普通通过日子，但鬼到底是鬼，人类规训离他们已经很远，所以发起怒来更是阴风阵阵。
这么下去，鬼迷心窍的凶手的生命安全，可能比涂蓝埙自己更值得担忧。
于是便利店过上了一段热闹日子，主要热闹在附近的派出所里驻扎的警员们常来买吃的和洗漱用品,文冲倒是少来,只是偶尔来一次,带来的就是惊天大消息。
文冲说：“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个地方正式发展成鬼魂社区？”
涂蓝埙：“这是我能办的事吗。”她就是想赚点钱罢了。
文冲坐下来,“你先别紧张,这是相关方面透出来的意思，想要开办一个鬼魂社区试验点。”
因为消灭鬼魂是不可能的，他们中大部分到底是活人们家人和朋友现在存于世间、露于活人社会眼前的鬼魂越来越多,人鬼共存成了秘而未发的新政策。
如果这事能办成,涂蓝埙的鬼魂便利店就能光明正大地存在，鬼魂们也不必对三不五时的警员们退避三舍了。
涂蓝埙很心动。
但文冲补了句：“目前最好只容纳真实人变成的鬼魂，没有伤人前科的那种。诡异和鬼魂虽然物理上是一种存在，但社会概念和影响到底不同。”
说白了就是先和鬼魂手拉手做好朋友，诡异这东西还得研究透了再敞开怀抱。而且少不得要消灭一大批对活人产生过危害的诡异。
涂蓝埙说：“我明白。”
文冲坐着还不走，又转了个话题：“之前谈过的那件事，中学新校区诡异事件，有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