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风寄月
她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毕竟不可能每次都会有人能救她。
她要自己救自己。
云笙心中七上八下,她急忙道:“我只是问问,你若没有考虑好,我就明日再来问……”
却听沈竹漪利落回答道:“可以。”
云笙愣住了,怔怔看着他。
她慢慢睁大了眼。
听到这个答案,她心里难掩狂喜,可是第六感又让她意识到了其中隐藏的危险。
终于,她鼓足勇气,缓步走过去,走至沈竹漪的旁边。
她有些不习惯就傻站在原地,想着找点事做缓解尴尬。
于是,她干脆扶着桌上的砚台,替他研墨起来。
她问道:“那我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修复灵根是极其艰难繁琐之事,她明白。
而沈竹漪之所以答应她,应该是有利可图。
沈竹漪浓黑的眼睫轻扫,看着身旁的云笙,直截了当道:“你的灵力。”
云笙研墨的手一顿:“我的灵力?”
如玉般修长的指骨握着狼毫笔的笔杆,沈竹漪的瞳色比笔尖的墨水还要压抑深黑:“在修复灵根之时,你我需签下灵契,不止是你的灵力,你的元神和识海都属于我。你的吃穿用度,方方面面,都会由我来把控。”
云笙下意识道:“现下的不行么?”
问出这句话,云笙就后悔了。
她如今的处境,好像每一处都很不堪。
沈竹漪搁下笔,看向她洗的发白的斗篷,领口边缘泛起了毛边。
少年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丝毫情绪地陈述事实,泠泠如珠玉碎石碰撞:“这件冬衣料子厚重、臃肿,亦不御风寒,是次品。”
“还有,你的住所地处低洼,阳气不足,不适活人居住。”
他的语气平和,说的也都是实话。
可总给她一种特别强势,不容置疑的感觉。
云笙顿时觉得格外窘迫,她低头将泛起毛边的袖子往里掖了掖。
虽然这些是好事,但是她总觉得怪怪的。
她深吸一口气,才将研墨好的砚台递给他,盯着手中漆黑的砚台,终是没忍住,嘟囔着将心声说出来:“衣食住行都管,这不就是豢养宠物么。”
沈竹漪微微一怔。
“豢养?”这两个字缱绻地卷过舌尖,他眨了一下纤长的眼睫,似乎对于她提到的这个词格外受用似的,眼眸弯弯,唇边噙着笑,“是。”
就在此时,云笙的眼神不经意掠过偶人的背面。
她瞳孔骤然紧缩,端着砚台的手狠狠一抖。
——这白瓷的偶人,正面是梨花带雨的美人面,后脑勺却长了一张赤面獠牙,双眼突出,极为可怖的般若恶鬼面。
眼见云笙手中的砚台要坠下去,沈竹漪却快一步,牢牢攥住了她的手。
握着她的手修长有力,掌心滚烫,手背裸露出的青筋被护腕衬得狰狞。
离得太近了,云笙觉得自己近乎被他周身那稠密的青柠花香淹没。
那种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眩晕感又来了,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烛光自他眉眼拂过,朦胧的光影明灭之间,少年清隽温柔的眉眼之间平添几分陌生的邪戾。
就像那白瓷偶人一般,一面是灿若朝霞的美人,一面是狰狞可怖的厉鬼。
令人分不清,究竟哪一面是真实,哪一面是面具。
第12章
云笙想把手抽出来:“我在蓬莱宗内,可以自给自足的。”
她靠着写符箓赚钱,再去宗内换吃穿用度,虽然过得节俭,有时候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也远远没到需要靠被人养活的地步。
他却捏着她纤细的腕骨,冰冷的指腹紧贴在她的肌肤上,像是丈量物件,不带任何旖旎心思,语气平铺直叙:“你很瘦。”
云笙只能听见自己因为紧张发出的“咚咚”的心跳声。
他的指腹有薄茧,触碰她肌肤时,有些痒,也有种莫名的热意。
这和胖瘦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养肥了,逢年过节宰了吃。
沈竹漪不会吃人吧?
云笙越想越害怕,径直退后了一步。
而后,她“嘶”了一声。
原来是她的一缕发不合时宜地缠在了他的护腕的银链上,牵扯到有些痛。
她低头去解,匆忙间,扯断了几根,仍然还有一部分纠缠着。
云笙有些难堪地抬眼看他。
沈竹漪睨着她,然后,用方才那只执笔的手,慢条斯理将她余下的长发解开。
她的发丝在他修长的手指间逶迤绕圈,勾缠在他分明的骨骼上。
低垂的柔软长睫冲淡了他五官锋利的棱角,他道:“师姐有什么忌口的么?”
云笙下意识回答道:“没有,我什么都能吃。”
她又觉得奇怪:“为什么问这个?”
他弯了弯眼眸:“防患于未然。”
“免得养死了,多可惜。”
云笙被吓了一跳:“什么?”
沈竹漪放开她的手,再度拾起画笔,一面给那偶人的美人面上妆,一面道:“幼时我救过一只狸猫,它被我豢养,寝食无忧,也天真蠢笨,朝他人摇尾乞怜。未几时日,便抽搐而死。”
不知为何,云笙眼前浮现出之前碰到过的那只黑色狸猫。
她嗓音有些滞涩:“缘何而死?”
沈竹漪面不改色道:“吃了旁人给的东西,吐出的血把毛发弄得一团糟,死之后,我剖开它的腹部,看见鲜红的内脏中,有一颗尚未融化的毒药。”
狼毫笔蘸着如血一般鲜艳的朱砂,在那偶人的眼尾点上了一枚红痣。
多了这一枚小痣,那偶人的美人面孔尽显妩媚,眼神也越发楚楚可怜起来。
只是,见过偶人的背面,云笙再也无法欣赏起来,只觉遍体生寒。
仿佛下一刻,这美人面就会撕裂褪去,双目突出来,张开大嘴,露出血红的舌头和獠牙。
“它的性命是我所救,只需依附我一人便可寿终正寝,轻信他人,蠢得可怜。”
嘴上说着怜悯,他眼底的笑意却格外寡淡,那双乌黑皎丽的眼眸看向她,“师姐一定比它好养,对么?”
无论说多么恶劣的话,他的口吻总是这般温柔,少年清隽的面孔,眼神似是缱绻拂面的风,眼角眉梢都是绵绵情意。
云笙垂着头,装作没听懂,实则她早就被吓得麻木了。
可她还是经不住修复灵根的诱惑:“这些条件我答应。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不伤害到我,我定然会竭尽全力配合你的,但是别的……”
沈竹漪眸光淡淡垂下来:“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得了他的允诺,云笙舒展开双肩,轻轻吐了一口气。
-
三日后,尹禾渊携着众人回了蓬莱。
王庭那边在寻人,他自然也知道了陆卓君消失之事。
他传云笙过去问话时,眼神比之从前,多了一丝忌惮和探究。
云笙的回答滴水不漏,只说自己根本没见过他。
尹禾渊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云笙根本不怕。
尹禾渊和陆卓君之间的阴私勾当,本就是见不得人的,王庭的官员与宗门勾结,乃是大忌。
若是王庭查到他头上,他只会更惨。
尹禾渊自作自受,只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所以,不需云笙出手。
尹禾渊会用尽一切办法,不让他人知晓陆卓君是在蓬莱失踪的。
离开之后,云笙沿着山上的栈道,准备去明霞峰。
山间开始下起小雨,云笙的步伐难免加快了些。
初步修复灵根的日子就定在今日,想到这里,云笙难掩心中雀跃。
明霞峰的地界之前立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清癯,身着蓝白二色,背负紫檀剑匣,他侧首转身之时,令云笙微微愣神了片刻。
云笙想起今早蓬莱弟子们议论的话,说是大师兄会在这几日历练归宗,却没想到,他回来的这般快。
此人正是蓬莱大师兄薛一尘,也是云笙少时极为仰慕的人。
现在想来,仰慕的原因也十分可笑,是因为一枚饴糖。
云笙少时贪玩,也喜爱甜食,可一旦被师父尹禾渊发现,便免不了受一顿皮肉之苦,还会将她的糖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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