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风寄月
瀑布之下水势磅礴,密密麻麻的赤鱬鱼顺着翻卷的河水游过来,有的甚至顺着水流飞跃起来,像是铺天盖地的蝗虫。
云笙甚至能嗅到这些鱼群身上铁锈般冰冷的血腥气。
近距离看,它们生长着怪异的人脸,或哭或笑,有的体型格外大,齿缝里还夹杂着猩红的肉丝。
云笙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后,云笙被握住的手腕动了。
剑光疾起,流云断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白鸿剑在她手中铮鸣低吟。
剑尖的一点寒芒快到成了残影,缭乱反复的剑花落下,鱼群也同流水一般被斩断,飞溅的水流混着血液落在潭水中。
旁观的人纷纷变了脸色,看出沈竹漪的游刃有余和云笙的生疏,才难以置信道:“他们竟在利用这些鱼群练剑,简直是狂妄至极……”
薛一尘和穆柔锦亦面色难看地皱起眉。
对比起来,他们的如临大敌小心谨慎简直就是个笑话。
虽然看着像练剑,但二人亲密无间的举动,共执一把剑,时不时的附耳指点,倒更像是调情。
渐渐的,云笙开始熟练起来。
沈竹漪用膝盖轻碰云笙的腿,她便知道转向躲避,沈竹漪的指尖摩挲她的手腕,她便知道挥剑翻转。
数不清的赤鱬鱼尸身落入了水中,一片潭水染得深红。
每有破绽出现,沈竹漪腰间的蝴蝶刀便会将漏网之鱼劈杀。
而后他便会轻点云笙的手背,指出她方才的纰漏,教她如何掠剑走步。
赤鱬鱼显然也有一定的神智,它们越聚越多,竟在水面形成了一道庞大的漩涡,鱼群汇成一条咆哮着的龙头,顺着水流呼啸而来。
水面的疾风掠起二人的衣摆,瀑布奔流而下,恍若天上银河流转倒悬。
刹那间,云笙挣开沈竹漪的手,脚尖点过河中的石砾,执剑一跃而起,灵力汇在剑端,雪白的剑光像是一片清辉洒落在水面。
剑光所过之处,鱼群死伤无数。
云笙再度出剑,却差点被身后跃出的赤鱬鱼一口咬断脖颈。
沈竹漪手中的蝴蝶刀飞旋,将那条鱼劈成两半,飞身搂住了云笙的腰。
他用指腹抹去云笙脸颊沾染的血:“师姐,你下盘不稳,想要自己执剑,操之过急。”
云笙咬了咬牙,想要挣脱开他:“你别管我,我想要再自己试试。”
沈竹漪看出她的不服气,眼眸弯了弯,轻笑道:“有一剑诀,你可想看?”
云笙果然来了兴趣,转而看向他:“我想学。”
沈竹漪将剑一挽,背于身后,发带被瀑布下的狂风吹得舞动,立在高山清涧之下,尽显风流意气,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望向她:“师姐,不要眨眼。”
话音落下,便听铃声一动,少年的身形化作缥缈的剑影,所过之处,疾风划过水面,直冲那鱼群汇集的漩涡而去。
似星光,似闪电,但见剑影,不见人身,唯有“唰唰唰”的凌厉破空之音,和鲜血四处飞溅。
宛若这潭水中的游龙,剑下漫出漫天霜色。
数百道剑影落下,少年凌空立于瀑布之下,眼中一片清冷剑光,血雾弥漫中,数不清的赤鱬鱼尸身漂浮在水面上,漫天的金光闪闪的令牌自空中纷扬而落,稀里哗啦地在云笙面前堆砌了小山。
伴随着令牌的掉落,少年的声音也如飞珠溅玉,泠泠皎然:“师姐,此诀名为剑起星奔万里诛。”
虽远万里,必诛之。
云笙连令牌都忘了捡,只是怔怔望着他。
不敢想象,他的剑骨要是没有被夺走,会有多么厉害。
周围的人也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堆成小山般的令牌,眼红地都快要滴血了。
这还比什么比,人家直接将这里的赤鱬鱼全端了!
可是见过沈竹漪出手,就算那些人再眼馋,也不敢上来找麻烦,只得咬咬牙另寻他路。
很快,秋猎便到了时辰,王庭派人来清点各伍的令牌数量。
清点的人走上前:“昆仑宗,赵缨遥、韩玥、宋玺文……二百八十块令牌,目前暂居首位。”
一面走着,他一面通传,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天空上的水镜便会出现相应的字。
他目光平静,直至走到一处小山前。
……小山?
他瞳孔一震,这才发现面前的不是山,而是堆砌成山的令牌!
云笙从后边探出脑袋:“劳驾抬一下腿,你踩到我们的令牌了。”
清点的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半晌,他手中的算盘法器闪出一道光,很快便汇成了水镜上的文字。
他咽了口口水,颤声道:“金岚沈氏沈竹漪,蓬莱宗云笙,九百零九块令牌。”
听溪谷外的众人看着水镜上浮现的可怕的文字,纷纷陷入了沉默。
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两人所得来的令牌。
很快便有人发出质疑,于是,二人获取令牌的全部过程都被展现在了水镜上,众人从起初的狐疑到后来的心服口服,就连云笙在尹钰山面上画的王八都清晰无比。
被数千万人看着丢人,尹钰山气得眼前一黑,近乎要昏厥过去。
确认并无违反规则后,云笙二人便是第一轮比试的魁首。
第一轮比试淘汰了过半的人。
当夜,剩下的人入住了王庭的行宫,在行宫内休憩十日后,便将进行第二轮比试——长留山论剑。
剑术并不是云笙的强项,她这几日都虚心向沈竹漪请教,企图抱一下佛脚,不强求要拿什么名次,只要不被淘汰就好。
她在行宫内走动的时候,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谈论。
“你们听说了么?长留山论剑,太子殿下也要来,今日已从郢都动身了。”
“太子殿下也要屈尊参与比试?我们比试不就是为了脱颖而出被人注意到,在王庭谋求个一官半职么,太子殿下这是何苦?”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次比试,最重要的便是长留山论剑。事关王庭白玉京剑主之位,除了通过第一轮试炼的人可参与,还有其他的名额分到王庭和那些世族大家,四海八荒有名的剑修都为此次比试而来,夺得魁首的人便会成为新一任白玉京剑主。”
“白玉京剑主可是除三大宫主之外最为重要的,不问出身不问姓名,只求剑道魁首。上一任的剑主是帝姬的老师,亦是帝姬的心腹。帝姬也是凭此才有和太子抗衡的权利。若是太子或是太子的人成了新任剑主……王庭怕是要彻底变天了。”
“我听闻太子早在十年前便得一剑骨,自此闭于深山不出,潜心练剑,此番出山,势必要掀起波涛啊!”
云笙的脚步一顿。
她在沈竹漪的回忆中见过这位太子,原来他们挖了沈竹漪的剑骨,是要给太子所用。
明明与她无关,可她还是忍不住为沈竹漪鸣不平。
削骨之痛,杀亲之仇。如何能忍?
这世道待他不公,换做是她,怕是也要搅个天翻地覆。
-
暮色四合,行宫内点起了灯。
沈竹漪一人在室内,桌前有一盏琉璃罩着的莲花灯。
灯影拂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那张如雪如玉般的脸,却透着异样的绯红。
他垂眼看着腿间的异样。
在百花楼时中的药,在体内仍有残留,似乎又发作了。
那种闷痛又潮热的感觉,一阵阵传过来,他额间开始淌落汗水,腰腹间更是一片汗涔涔的,薄薄的衣衫贴覆着劲瘦的腰线。
沈竹漪在发觉这抹异样时,便选择去用冷水沐浴。
沐浴之后,稍稍好了些。
他端坐于案几前,执笔开始抄写剑法。
少年眉目如画,沾着水珠的面庞清隽干净,如谪仙般无欲无求,不染半点红尘之气,只是细看过去,便会发现桌案下的阴翳内,那衣摆撑起的轮廓,像是阴暗蛰伏的兽一般,隐藏着着狰狞可怖的欲-望。
云笙就在此时回了住处,刚推门便闻见了竹子的清香。
沈竹漪披着湿漉漉的发,正端坐于案前,执笔描摹,握着笔的那只手皮肉匀称,指骨修长,煞是好看。
云笙感到很奇怪。
近日来,他沐浴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虽是喜洁,但也不至于清晨傍晚,以至于有时候深夜,都要起来清洗吧。
云笙走近了,才看见他是在书折子上画着一招一式的剑法。
书折子上的小人和他一样扎着高马尾,提着剑,点、撩、劈、刺,身形和动作都绘制得格外清晰。
一旁做了格外详细的注解:灵力不足要剑随身走,上撩时作弓步,以灵力汇聚下盘。回剑横掠时,以灵力注入臂膀……
他的字冷峻隽秀,密密麻麻的一行行。
他擅剑,这本像是三字经一般的剑法,自然是给她的。
云笙鼻子一酸。
方才她还在想着,若是沈竹漪和王庭翻脸,自己要如何逃脱……
她呼吸一紧,心里无比酸涩和羞愧,痛恨自己真是个胆小鬼。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事实便是,他帮了她良多,她也受益良多。
她得帮他,力所能及地帮他。
云笙脑子一热,取来干燥的锦帕,垂眼道:“师弟,我给你擦头发吧。”
沈竹漪握笔的手似乎顿了片刻,而后安静地看向她,道:“不必,你离我远些。”
云笙迫切地想做些什么,自然没有听出他话语间的异样。
“那怎么行,不擦干会生病的。”
说着,她便走了过去。
少女的裙摆扫过他曳地的衣摆,他的衣摆跟随着她的脚步动了一下,牵扯到了腿间。
沈竹漪滚动了一下喉结,将喉间的轻吟压下去。
他再度将衣摆撩至身前,只是衣摆被他的手抓着,多出几缕凌乱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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