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五言书
我对八十三的敬佩顿时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看看人家这觉悟,到底是修佛的,跟我这种俗气的神仙就是不一样,若换做是我,莫说放下,我非得把害死我的人挫骨扬灰才痛快。
如此,我便少了些顾忌,笑呵呵道:“其实吧,是南婳受了伤,需要压制鬼气的药。”
肖芸似是终于了然我刚才的吞吞吐吐为何,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这是上好的灵药,除了能祛除鬼气,还可提升法力,我拿着也无甚用处,不如将它赠予你,当作对我这具躯体多加照顾的答谢。”
我打开瓶盖闻了一下,只觉幸福的快要飞上天了!这可是传说中以神兽麒麟之血制成的千葫丹,能得一颗已是不易,八十三居然有整整五颗。
“大恩不言谢,你放心,我回去肯定给你烧许多许多纸钱!”我笑成了眯缝眼。
“你如今为人,不宜在鬼市久待,既然此间事了,还是快快离开的好。”肖芸道。
我同她告了别,慢悠悠晃到鬼市门口,晨曦初露、天边泛起鱼肚白,清晨的酆都没了夜晚的诡秘狰狞,倒是一片宁静祥和,宛如一座普普通通的城镇,数户人家飘起袅袅炊烟,而沧濯和南婳已在约定的地点等着我。
因大家都熟的不能再熟了,我也就直截了当厚着脸皮谄媚道:“师姐,能不能借我一点银两啊?”
“多少?”南婳斜了我一眼。
我摆摆手:“不多不多,八百银。”
她蹙眉:“你是签了卖身契么?怎么要这么多银子?”
我开始胡说八道:“在鬼市里碰到了死去的亲人,过的属实艰难,便托我多烧点纸钱给他。”
“哦,不借。”
我备好的溢美之词因她这句淡淡的“不借”而吞进了肚中,我开始琢磨,如果我现在去签卖身契,能不能值个八百银。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结束,下一章是周二更哦!
第20章
“为何不找我借?”隔着薄纱晨雾,沧濯清朗的眸子直直盯着我,竟添了几分控诉的味道。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有上赶着要借钱的?我抱了手从善如流:“师兄愿意借我?”
沧濯没有再说话,而是利落取出一张千两银票交付我手。我被他阔绰的出手惊得目瞪口呆,被我捡回去时连衣服都破破烂烂的小乞丐,如今这么有钱了?
不可否认,我酸了。
尤其是发现身边相识之人皆变得越来越好,唯独我混的越来越差、越来越卑微,这种酸意快把我腌成酱酸菜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贫者不食嗟来之食。”南婳昂起下颌,蔑视睨了沧濯一眼,“啪”塞了两张银票到我手心里,“有师姐在,不需要旁的人多事。”
南婳似乎和沧濯杠上了,两人目光交汇之间,有看不见的火花迸射,渐渐化成水火不容之势,我十分怀疑下一瞬他们就会打起来。
沧濯默然未言,看情况是生气了。
这点从他收紧的拳头和蕴着怒色的剑眉大致可以看出。
而我,哆嗦着手站在他二人中间,别误会,不是吓的,是激动的,毕竟他们这一较劲,富了我的荷包。我言笑晏晏劝道:“哎呀,大家都是同门,何必为这么点小事闹的不愉快。”随即正色直言,“我就忍痛替你们分担了祸端,你们尽管把钱都给我,这样就不用再争吵了!”
南婳把秋水剪瞳一瞪:“油嘴滑舌,没点出息。”
我对此不置可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既没有南婳的崇高地位,又没有沧濯的强大法力,自然要寻求一套属于自己的周全之法。
及至午后。
我心满意足抬了一大包纸钱回了客栈,那老板有胆量在鬼城开客栈,显然也是个见多了世面的,不仅没有避讳,反而咧嘴一笑主动帮我拎回房间。
我趴在床上,扣出一粒八十三给的千葫丹,小心翼翼把剩下四粒揣进兜里,好东西当然要留给自己。
“师姐,把灵药吃了吧。”我起身跳下床,望向一旁静坐梳妆台前的南婳。
南婳手执木梳理着发髻,听我唤她,悠哉悠哉起身接过千葫丹吃下,我这才正面看清她换了一身衣裙——
桃红色的绣罗衣裳衬得她肌肤白皙水灵,举手投足间露出一截凝霜皓腕,若仔细看上几眼,能发现自腰间至裙摆以朱红丝线绣出了朵朵怒放红梅,端是增了几抹婆娑妖娆。
不得不说南婳对穿着打扮还是很有研究的,这条罗裙足够令人眼前一亮,我捏着下巴刻意拉长语调:“好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娇女,不知小生可有幸一亲芳泽?”
回答我的是南婳的一声冷笑和横在我脖子上的银刃,南婳熟悉的脸上是我不熟悉的阴鸷神情,我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住,她她她……又犯病了!
我失笑:“师姐,冷静啊,我不开玩笑就是了。”同时指尖生出水光,趁她不备凌空击向她肩颈穴。
南婳吃痛松手,我找准机会破门而出,向走廊尽头的沧濯房间逃去。狭窄的走廊里,我只听得身后有紧追不舍的沉重脚步声,和破风凌势而来的纵横剑气,我心头“咯噔”一坠,躲不过了……
毅然转身手画驭水咒,四道涓涓水流在我身前旋转汇成水盾,剑气劈在水盾上发出“咕噜”响声,至柔之水卸去大部分力道,将剑气吸收吞噬。然南婳功力深厚,我渐渐被压制的喘不过气,水盾“嘭”爆裂开打湿衣衫,抹开挡住视线的水花,我撒开腿继续狂奔,眼看房门近在咫尺,左腿上倏尔痛至骨髓,使我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向地上倒去。
南婳,等你清醒了,我一定要让你!给我道歉!
我终是没有倒在地上。
双膝着地的前一刻,面前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双有力的手掌自腋下架住我不断下滑的身体,我霎那间觉得沧濯那张面瘫脸是世上最好看的容颜,连他抿唇皱眉的样子,都像极了……我的救星!
久旱逢甘霖,绝境遇救星!
我顺着他的手向上一扑,双手紧紧环住他脖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沧濯的身子因我这番动作僵了僵,尔后我后背一紧,被他单手搂住腰抱到屋内坐下。
“哎,”我扯了扯他衣袖,“你别下手太重。”
沧濯似乎不太开心,如数九冰冻寒声道:“你何时对想杀你的人这般关心了?”
我诧异抬眸,他这话里的不甘和委屈是我听错了么?
“打坏了客栈地板,要赔钱的。”我认真道出了心中实话。
沧濯听我此言愣了神,表情似笑非笑,须臾,喉间逸出一声饱含无奈的叹息。
他解下外衫兜头罩在我湿漉漉的衣服上,转身出了门。我不是很在意门外战况,但凡沧濯不是突然法力尽失,十有八.九是一场惨烈的吊打,我更关心的是南婳的异常。
离开昆仑山后,她已经许久未曾狂性大发,我几乎快忘了她有这种病,方才她吃下千葫丹,身上鬼气的确淡了一瞬,可之后竟是前所未有的浓重,好似鬼气无处发泄要爆体而出。
难道是千葫丹的问题么?我又倒出一颗千葫丹塞进口中,灵药入口即化,我闭目凝神,感受各个穴位涌上的法力,先是细如缕缕丝线,接着在丹田处汇聚成澎湃江河,最后复归平静。
我睁开眼,只觉得神清气爽,疲惫尽消,是上好的灵药没错,那只能是南婳自身的原因……
鬼气氤氲……咒门测灵为鬼……
“南婳已被我打晕送回房间。”思忖间,沧濯的声音拉回了我越飘越远的思绪。
“哦。”我木然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窗棂外无忧无虑升起的弯月,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
我今晚是要做什么来着……
罢了,该想起来时自然会想起来。
鉴于南婳的不稳定情绪令她的危险程度急遽上升,沧濯把我挪到了他的房间,这让我想起了数日前烟州那个不太美好的夜晚,只不过……
如今是我躺在床上,沧濯睡在地上。
朔月无光,枯树枝桠光秃,伴着幽怨的狼嚎,我打了个冷颤,抱着双臂沿不知蜿蜒至何处的小路行进。
浑浑噩噩晃到路的尽头,一座坟包孤零零立在眼前,我谨慎走上前蹲下身子,试图看清碑上所写文字。
甫一弯下腰,腥湿的气息渗入鼻尖,我手指抚上碑文,轻声念出上面镌刻的篆字:“昆仑弟子肖芸之墓……”
指尖有液体滑过,我低头一看,刚刚的石碑已然消失不见,此刻,我手指正抚在一张青白脸皮上,血液“滴答滴答”不断落在我手心,我“啊”尖叫一声跌坐在坟前。
肖芸飘在坟头,阴恻恻笑着,四面八方荡着她的回音,她说——
“肖妄,还钱!”
我一个激灵挺身而起,眼前是客栈的素色被褥床帐,我擦了擦额头冷汗,长吁一口气,原来是梦啊……
是了,我原本打算今夜把欠八十三的八千冥币烧过去来着,因南婳的一番折腾竟忘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了?”许是我刚才的动作声响太大,沧濯被惊醒,沙哑开口。
“我要去烧纸钱。”
“腿都残废了还想着烧纸钱?”
我:“……”
所以说这人吧,不讨人喜欢总是有原因的。我被他无端端一句嘲讽,心底的逆反情绪躁动起来,今天,我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
身残志坚!
左腿被南婳那一招剑气伤着了骨头,使不上力,我只能支着床栏和桌子单腿跳动,就像……墓里的僵尸似的……
我历尽千辛万苦龟速蹦到柜子边准备抱起厚厚的一沓纸钱,却见侧面斜斜插过来一双手把纸钱全部挪走。
欺人太甚!我怒目瞪他,可沧濯对我的眼神攻击没什么反应,随即他又来了一波让我不明所以的举动——他背对我蹲了下来。
倘若我眼下不是瘸了一条腿,我定会朝着他屁股狠狠踢一脚。
他道:“上来。”
“啊?”我一怔。
“我背你。”
我自认是世上最了解沧濯的人,因我与他相处算是久的,他天性冷漠,不善言辞,在不周山上那几年,总共也没给过我几个好脸色,更别提对旁人的恶劣态度,但他近来的种种行为简直称得上匪夷所思。
嗯……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是对我很奇怪,譬如现在竟然愿意主动背我,做师妹和师父的待遇差别这么真实的么?
心中嘀咕归嘀咕,我还是老老实实搂住了他的脖子,沧濯起身抱起纸钱向门外走去。
秋雨淅沥的夜晚,街上黑灯瞎火,唯有一轮弯月孤单的照耀着大地,绵绵雨丝拂过脸颊,除了淡淡凉意什么也未曾留下。
我饶有兴趣的听着沧濯踩过路面坑洼积水,发出的仿似银镜碎裂的清脆响声,我双手搭在他颈间,感受到他呼吸之间喉结的轻轻滚动,便歪着脑袋向他颈侧看去。
月光之下,能清楚看见沧濯白净皮肤上的四个深褐色弯弯疤痕,应是有些时日了,我“咦”了一声,问他:“师兄,你脖子是被猫挠了么?”
“唔。”他含糊其辞。
想来也是,大男人被猫抓伤这么丢脸的伤心事,他自然是不愿提的。我心底幸灾乐祸,嘴上却义愤填膺道:“哪家的猫这么不像话,肯定是只无耻下流卑鄙龌龊残暴凶狠的坏猫!”
至于骂的究竟是那只猫,还是被猫挠伤的人,就值得商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山主:我骂我自己。
第21章
我话音甫落,沧濯步伐顿了一顿,胸腔闷闷震动,他是在憋笑么?我暗暗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没什么问题呀?
“你笑什么?”我撇嘴茫然问道。
他嗓音低沉,携着笑意:“你以后少喝点酒。”
两者之间有关联么?我不屑扭头轻哼一声,说的好似我是个酗酒的老酒鬼一样,我只是偏爱品酒的香醇,并非是抱着酒坛子闷头灌的人,在我可追溯的记忆中,我也不过喝醉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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